孟小妮微微抬头,那双怒目就在离她五厘米的位置,急促滚烫的呼吸吹拂在她脸上,他清冽的气息将她笼罩,她竟然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接触,她的心不由地脸热心跳,连耳朵尖都滚烫起来。
秦越贴紧了车门,双手高举:“喂,你能不能先起来?你还压着我呢。”
她迅速站直了,后退几步保持距离,当她看到秦越脖子上红色的唇印,她气恼地低吼:“臭流氓!卑鄙无耻下流!”
秦越真是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奈,“你讲不讲道理?是你扑到我身上来的,你才是个女流氓!”
“你就是故意的!你个死变态!”
秦越低头看看,整理了一下在拉扯中变了形的毛衫外套,说:“咱们还是先解决问题,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你拉扯坏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认为是我抢了你的车位,那一定是我无心的,我跟你真诚地道歉。我们就算扯平了。但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拍我,我可以把手机还给你,但要先删掉关于我的所有照片和视频。”
孟小妮气呼呼地说:“我根本就没有拍你,那么不经吓。哼,拍你,别脏了我的手机。”
孟小妮抓过手机,解锁,然后点开伸到秦越面前:“你看,看看清楚,有没有你?”然后沉着脸就跳上了车, 点火离开。
秦越摇头叹气,也跳上车走了。
好巧不巧,在前方一个路口,孟小妮和秦越刚好并排停下车等红灯。秦越按下车窗,冲孟小妮说:“哎,美女,我想起来了,我这是第二次跟你这车打交道了。”
“想搭讪也找点新词吧,看你人模人样,却是个无耻之徒!”
秦越探出头:“哎,你之前不是夸我的车吗,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个赞美——人是美人,心则恰恰相反。”
孟小妮刚要反唇相讥,黑色奔驰早已一轰油门,冲了出去,留下她在原地咬牙切齿。
林苏尧第三次抬腕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皱了眉头,心里嘀咕着,这个秦越搞什么名堂,早上明明说要打包顺裕斋的小笼包和海鲜粥,自己饿着肚子等着,他却到现在都还没来。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起身来到了地下停车场,见左右无人,迅速钻进了那辆黑色奔驰内。
“你怎么回事?不就是买个包子吗,现擀皮儿现剁馅儿也早该回来了,难不成顺裕斋排队买包子的人从琉璃路排到春熙路了?”
林苏尧冷着脸打开饭盒,看着冷透了的包子和放稠了的海鲜粥,把筷子一撂,说:“这就是你说的美味早餐?”
秦越气哼哼地说:“你可不能怪我,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在顺裕斋门口,遇上一女的胡搅蛮缠,还扯坏了我的衣服。孔老夫子真是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孔老夫子也曾吃过女人的亏。”
“瞧你那样子,就像斗败的公鸡,被一女的制住,怂成这样还好意思拿孔老夫子说事,我要是你……”林苏尧一脸嫌弃,抬眼就看到秦越脖子上的口红印,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看来你真没干好事,想吃人豆腐吧?活该!”
秦越真是有冤无处诉,他放下镜子才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口红印,他恼恨自己的后知后觉,确认林苏尧是唯一一个看到自己这狼狈相的人之后,火才消了一些。他一面拿纸巾使劲擦拭,一面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那个女人扑上来,一不留神就把口红印我脖子上了。”
“别废话了,照照镜子,人家扑你,瞎眼了吧!”
一听这话,秦越不服气了:“林总,你这样说,我可要为我英俊潇洒的外表打抱不平了。凭什么扑我的就是瞎了眼的?我告诉你,今天这位不但没瞎眼,而且是肤白腿长,女神范儿十足!”
“行了,没时间听你废话。说说,查得怎么样?”
秦越从后座上拿出一沓资料,说:“这里是公司每一位管理人员的详细资料。我简单说一下,采购部经理张钊,是七年前大学毕业就进的公司,一直是采购部的办事员,工作能力很强,去年采购部经理离职,徐林便提拨了张钊,张钊对徐林充满了感恩,表面看起来,张钊并不属于哪一派,但他最近跟你弟弟……呃,林苏魏,他跟林苏魏接触频繁,不能不让人怀疑了。
财务部组长魏红叶,是董事长那边家里保姆的女儿,她母亲在那边做保姆快二十年,老家是贵州山区的,董事长资助她读完大学,又一路扶持她从分厂的成本会计做到财务组长。”
“也就是说,这几年,公司的任何动向,包括财务状况,老爷子一清二楚?”
秦越点头,“应该是这样。”
林苏尧冷哼一声,说:“其他部门呢?”
“营销部的陈炜的老家和董事长那位……王珍珍是同一个地方的, 不过平时没有往来,看不出他们之间有没有关系,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另外还有一个人比较奇怪。”
“谁?”
“肖雨桐,她原来是X中09级的学生,在三班,和你是同校同级,并且同班。在她开车追尾我们那天,你在车上已经看到她了,却不出面相见,但是在知道她可能失去这份工作时,却指示人事部录用她。还有,你以实习生的身份去营销部报到,你们都当众说和对方不认识,为什么呢?只能说明你们之间发生过刻骨铭心又不堪回首的往事……”秦越正为自己非凡的推断能力得意洋洋,猛地看见林苏尧脸黑得像锅底,吓得赶紧闭了嘴。
“你调查我?”
秦越忙赔笑道:“我怎么敢,不过是去学校无意中看见你的资料,你报到那天的事,是我从人事部周经理那里套出来的。”
沉默了一下,林苏尧说:“事情办得挺好。”
秦越咧嘴一笑:“那是, 任何事交给我,你放心。”
“不过,你要是闲得无聊,再去探究那些无聊的八卦,我就派你去西藏出差一个月。”
秦越一愣,林苏尧已经跳下车走了。秦越一脸的不服气,“不用这样翻脸无情吧,我为了你可是腿都跑细了呢!”
吃过午饭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肖雨桐计划去展示厅熟悉公司的产品。锦泰的展示厅在办公楼的旁边,上下五层楼,陈列着公司每一个系列的样品。
展示厅没有人,灯关着。
肖雨桐按下开关,灯却不亮,是有人把电闸关了,必须到配电房去打开电闸。肖雨桐借着手机的亮光往配电房走,隐隐听见有奇怪的声音。
肖雨桐轻轻走近,声音是从一套欧式样板间里传来的。一阵窸窸窣窣,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压抑的呻吟,肖雨桐脸一直热到耳朵尖,正想走开,里面安静下来,肖雨桐怕被发现,站在原地不敢动,过了一会儿,里面又传来小声的说话声。
男的说: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你没事就给他制造一点小混乱,让他手忙脚乱。有我做你的后盾,怎么搞都不过分。另外报表尽量做得好看些,麻痹他。
女的说:什么意思?
男的说:傻瓜,减少折旧费用,利用应收款和应付款来调节利润,这不是你的专业吗?别说你做不来啊。
女的说:可是,我怕……
男的说:怕什么?一切有我,将来这些还不都是我的?当然了,也是你的,是我们的。
肖雨桐听的不太真切,但大概的意思已经明了,心里充满了鄙夷,这大公司背地里也藏着这许多龌龊。
此地不宜久留,她脱下鞋子,轻手轻脚想往外走,这时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她心一惊,关掉了手机,蹲下身藏在沙发后面。
里面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先走了,脚步低沉。随后是女人高跟鞋的哒哒声,肖雨桐悄悄探头,只看到一片红色的衣角。好一会儿 ,肖雨桐长舒了一口气,走到门口四下张望,外面早没人了。
只是她没看见不远处的花台后面,一名红衣女子冷冷地看着她。
孟小妮房子对面那套两居室租期到了,租户搬走,肖雨桐想租下来,孟小妮不愿意,她抱怨说:“ 我们一起住的好好的,你非要搬出去,我们才厮守了几天呀,你又要我独守空房。你就非得要离我远远的吗?”
“哪里就远远的了,我们就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你喊一嗓子,我马上就会出现在你面前。而且我的房门密码你都知道,咱们还不是跟住在一起一样呀。”
孟小妮太了解肖雨桐,看着好说话,但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知道劝不住她,只好妥协,说:“好吧好吧,知道说不过你。要搬也得把房子收拾好了再搬吧。”
下班后肖雨桐和孟小妮一起去逛宜家,买了简单的家具和厨房用具,又买了绿植和鲜花,两人忙活了两个晚上,终于布置好,虽简单,却窗明几净,花香馥郁,倒也温馨。
夜已深,孟小妮回去了,屋子里安静下来,肖雨桐环视着整个空间,心里想着,是时候把她接过来了,她身体不好。
她,是肖雨桐的母亲肖敏。肖雨桐不记得多久没叫过她一声“妈”了,她很少回家,也很少给她打电话,想知道她的情况,就打到巷口小超市的李阿姨那里去问。
肖雨桐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她的关系变得这么尴尬和古怪。记忆中,自己和她如旁的母女一般亲密的时光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肖雨桐的童年父亲永远缺席,小时候她问起爸爸,肖敏总会面无表情地说,你爸死了。死了这两个字远远无法遏制住一个孩子对爸爸的想念和需要,在外面受尽了其他小朋友欺负和冷眼的肖雨桐,哭着回家质问母亲:“我爸爸没有死,他们说爸爸不要我们了,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这句话换来的是母亲的巴掌,挨了打的肖雨桐从此再也不提“爸爸”两个字。
家庭出身让肖雨桐早熟,她知道母亲的艰难,看着其他小朋友有新衣服穿, 有小零食和洋娃娃,她从来不跟母亲要。
母亲每天早出晚归,尽管生活千疮百孔,仍然能在开学的时候,在肖雨桐期盼又不安的目光中,拿出一包面值不一的纸币, 去给女儿交学费。
从上初中开始,母亲一直盼望肖雨桐能离开家乡的小城,去成都上高中,将来去更大的城市上大学。有了共同目标的母女俩更加亲密,除了“爸爸”是她们的禁忌,其余无话不谈。
想来她们亲密的母女关系出现裂痕是肖雨桐上初二那年,那天上体育课,肖雨桐肚子疼,请了假回家。到家门口听见屋里有动静,肖雨桐轻轻推门进去,看到床上的两个人时呆立当场,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