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儿见她有心寻死,不由芳心大急,正待施展对空点穴,把她制住,不料琼娘、宝琉,就离她身后不远,哪能睁着眼看人家在自己身旁寻死?
琼娘一抬腕,立将她手臂扣住,六妙耗血太多,而且衣服前胸被袁素涵撕破,好几处已现出肉来,羞愧之余,自寻短见,这一下,用力很猛,本来身子失血很虚,一用力,立觉头目昏眩,逆气上行,双眼一黑,人即昏绝,不是宝琉用手托住,就得当场栽倒。
百衲上人高宣一声佛号,望着麟儿微笑道:“贤侄功臻至极,学究天人,为当代青年中第一人物,想挽回此女劫运,只有贤侄具此能为,虽说她曾犯淫行,罪深孽重,但佛祖慈悲,极为重视勇于悔改的入,如能使她弃邪归正,也未始不是功德一件!”
琼娘掩口笑道:“师傅不说,他也会竭尽所能,适才,大约看出人家危险,已急得手足无措,此际敌人已去,他正好一展所长,只是此女淫行极重,阴山派必欲得而甘心,把人医好之后,迟早会落入人家手里,安置比医治更难。这一层,倒不能不预作考虑!”她虽说得严重,但还得暗中瞧人脸色,如果麟儿和龙女,甚至沉稳持重的宝琉,不表同意,就得把话收回,倩霞知道琼姊姊顾虑此女声名狼藉,几乎人尽可夫,如果彼此一道,难免自落言诠。
但她素性豁达,大有父风,主既往不咎深恐麟儿被她一说,不敢援手,忙正色道:“这次教训,对她影响不小,既能自知悔悟,我们何用苛求?真如阴山派不能饶过她时,我们自有保卫人家的力量,以前巫山云姬,还不和她一样?但到现在,已前后判若两人。”
话语之间,目光却不时落在麟儿和惠元身上,巫山一段旖旎风光,使得麟儿和惠元谁都脸红,这种地方,龙女却特有大家规范,竟把六妙上臂衣服翻开,随身往草地上一坐,笑向麟儿道:“你不妨仔细诊察,如何取刺?如何疗伤?再思而行,如能救得一人,总是好事!”
惠元爽朗一笑道:“取刺之事,麟哥哥最是在行,再难的地方,他都有办法,玉姊以前用过的吸铁石,还在琼姊囊内,霞姊不用操心!”
这句话,不禁惹起麟儿伤感,袁玉英丧身巫山金牛谷,死时犹对他悱侧缠绵,一片痴情,只因自己迟到一步,命终难保,这对麟儿始终认为是毕生恨事。花前月下,有时不免暗里伤心,惠元一经提及,不由目泛泪光,但当着百衲上人,恐受长者斥责,只好把脸转向别处。
龙女望了惠元一眼,这孩子,平常天真稚气,天大的事也敢承担,但他可不招惹盟兄盟嫂,龙女这一望,吓得他双脸泛赤,不敢抬头。
蘅春笑道:“多言多失,驷不及舌,下次看你还敢这般冒失?”
蓦地里百衲上人似乎想起一事,竟拾起地下那破旧蒲团,将惠元和琼娘两人,召到身前,略加训示之后,并朝麟儿、龙女等,点首示别,灰白袍袖,招展之间,人如白鹤穿云,没入山岚烟幕之中。
麟儿红着脸,为伤者治疗,龙虎刺穿入肌理,摘取颇难,只好一面顺向推拿,并用磁铁吸引,取出之后,不但给她服食雪藕冰莲,还用师门天运神功,为她培养元气,就这样,已是一个小时有余,勉强竣事。
淫姑伤愈之后,竟从霞儿身上,缓缓立起,自己携带之物,也在身旁,她默然不作一语,打开行囊,取出一套青衣布裙,躲在岩后,换过装束,头上用一块青布,将满头烦恼丝,一一束好,朝着龙女,缓步而前,盈盈如弱柳临风,拜了下去。
龙女正色问道:“我们同是武林中人,哪来这多俗礼?”
淫姑竟朝她肃然一拜,感激涕零,低声细答:“贱妾罪孽深重,一死难蔽,蒙姑娘宅心仁厚,得绾游魂,为挽罪愆,从此海角天涯,愿为奴……”
不待话落,倩霞天真一笑道:“这个吗?恕我无法接受!论年龄辈份,你都比我高出很多。虽然,两派并无联系,而且嫌怨滋生,可是我绝不能任便狂妄,自居失礼,再说感恩怀德,又何用为婢奴?只要我们彼此心存正义,维护武林道统,出力再大,也属份所当然,六姑切勿再作此想法!”
淫姑见她不允所请,不由现出满面凄凉之色,低声叹道:“姑娘兰心蕙质,人间仙娥,大约以贱妾曾犯淫行,秽礼不足以随左右,如此苟且人世,自问难安,不如暂时别过!”
她朝龙女盈盈一拜后,低着头匆匆便跑。
龙女心头也泛起一片凄凉,一时倒被怔住。
麟儿、惠元两人以情形尴尬,倒弄得左右为难,不敢置嘴。
但闻宝琉娇笑一声,俏影横空,香风四起,眨眼间,已落在淫姑前面,随手将人挽回,笑向龙女道:“六姑既然坚意如此,不若听其自然,反正人在一起,如重情份,彼此互相珍重敬爱,哪还有什么主仆之分?”
又拍拍六妙肩头,委婉劝道:“你也不必过分坚持,以俗礼自缚,因为那一来,我们都将失去武林儿女本色,倒显得呆板无味,你说是么?”
几句话一说,立引起惠元天真之性,立掀眉大笑道:“宝姊姊的话,确是金玉良言,我们共在一起,劝善规过,切磋琢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还讲什么主婢之分?”
蘅春突地笑出声来,眼似横波,朝元儿一转,惠元不免心头一动,笑问道:“姊姊有何可笑之事,何不明说出来,让大家欢喜?”
春儿见他动问,更是吃吃不休,忍俊不住道:“我笑那些三家村的人,书没读过,却喜掸文,用了切磋琢磨,还加上一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意义重叠不说,含义更是不妥,如照字面解来,除他自己是块璞玉以外,我们都比喻成石头了!”
说得麟儿、龙女等人,不觉哄然大笑,惠元满面通红,尴尬之极。灵药已得,急需返回清贞观医治病人,龙女却向麟儿道:“这次松潘二义,碧天雕徐庆民,奔云手袁杰,御车来此,事后却不见人,如他们手下徒众,日后问及时,如不找出下落,如何向人交待?”
麟儿沉思一会,竟然叹出声来,苦笑道:“此间事尚未了,不但徐袁两人一个不见,武蓉更因我们弄得家破人亡,陷身虎口,袁素涵心如蛇蝎,嗜色如狂,落在他手上的人,决不会让人干净!”
六妙淫姑,自始至终,就立在龙女身后,既无戚容,亦无欢笑,以前那种妖冶之气,一扫而空,讲到袁素涵,她脸色微微一红,旋又若无其事。
元儿冷眼旁观,不由暗中钦佩,心说:“善恶真是秉乎一心,前后之差,论时间,不到一日,论行为,却判若两人,勇于改过者,仍不失为可敬。”
思念间,淫姑脸上突现出一种毅然之色,体态轻盈,突从龙女身后一闪而出,含笑请命道:“婢子想暂时离开小姐,一俟俗事料理完竣,即专来随侍,不情之请,想蒙谅宥!”
龙女暗吃一惊,回顾檀郎,见他好似充耳未闻,似怀着极大心事,六妙突想离开,也在师兄发话之后,她原是伶俐透顶的人,前后情节,略作比证,芳心里不免暗自踌躇,一时准也不好,不准也觉不便,倒是琼娘颇有见地,含笑说道:“此间作主的人,责在麟弟,六姑不妨直接问他!”
惠元手推麟儿道:“六姑想暂时离我们,你准不准呢?”
麟儿哦了一声,信口答道:“好吧!既然有事,让她离开好了,告诉她,必需随时留意,如落在阴山派的手内,便什么都完了!”
六妙含羞带愧道:“这一层,我自己知道,不用操心!”
麟儿道:“知道就好,你随时可以离开,大雪山头,自可重晤。”淫姑衔命去矣。众人也以麟儿为首,离开绝岭,朝清贞观里奔去。一路无话。
走到清贞观,恰是深夜三更,观内静悄悄的,既无灯火,也无声息。观门半掩半开,颇觉阴森森的寒气袭人,这情形,使龙女心头,立泛起一丝凉意,她原如小鸟依人,至为娇戆,不由朝麟儿身前一傍,低声道:“玉仪、云姬两姊,不知情况如何?我们赶紧入内。”
语音未落,一条黑影,从门中闪出,惠元正待出手相探,麟儿忙笑道:“元弟,这是郭师兄!”
郭祥武忙道:“季贤弟,求药之事如何?”
麟儿见他语音抖颤,知道病人情况可能有显著恶化,忙扑上前,一把拉着他的手,柔声问道:“玉仪姊姊情况如何?”
“昏迷不醒,满面黧黑,身体也逐渐臃肿不堪,师门解毒灵药,竟不能把毒势止住,如今人虽未死,据我看,却也差不多了,而且,可怕的事,还在后头!”
瞵儿心头一惊,忙问:“又有什么变故?”
“你们走了不久,四师叔竟追踪而来,好则他还知道熊玉仪和我是青梅之交,玉仪背叛青城,他也清楚,当时面色不善,就要我马上回山,是我好好哀求,并称将人救转,立即和玉仪一道返回,青城派如果向我们索人,只要太师叔肯出面讲话,则天大的事,他也不敢不卖我们的面子。”
讲到此处,他突将语音一顿。惠元笑道:“这情形,并不太坏,郭师兄如何感到不安?”
祥武皱眉道:“如果这么顺利那就好了,就在我和师叔讲话之时,我腰上本来佩着三师叔借给我的七巧刀,在平常,此物本携带在我衣衫之内,使人望去,好似赤手空拳,只因守护病人,情形特殊,故把它系在腰间,但于不知不觉之际,七巧刀已不在鞘内,这还幸亏师叔发觉,在当时,我不但弄得呆若木鸡,而且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
宝琉把秀眉一扬,立问:“你四师叔可看出端倪?”
祥武摇头叹息一声,苦笑道:“四师叔在本门也算是一等高手,像这样动作奇快的人,在本门中,除大师叔黄衣古佛以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来。师叔当时,也感到极不自在,但又想不出来者何人。”
惠元却看出郭祥武身上,犹带着兵刃,当即笑问:“难道郭师兄失去七巧刀后,又立即配了一柄不成?”
祥武一摇头,续说经过:“当时,我和四师叔,都为此事苦恼,正在东猜西疑,陡闻有人哼了一声,并在大声发话:‘这是峨嵋之物!’说话的人,语音洪亮,但从声音中也可辨出,此人年纪已在古稀以上,而且还是一口四川土音。四师叔不由哦了一声,疑是西蜀二老,但仔细辨认,却又不类。又是一声冷笑,答话的人,却换了一个女子,声音却还甜润异常:‘这是七巧刀,峨嵋派和本门虽无深厚感情,最低也未交恶,这把刀还是还了他吧?’‘好!就尊徒儿所言,但那季家小狗,却不知躲在何处?如不把人找到,这本武林奇书内所载的武功,被他学会,则后果殊难设想!’不待老者话落,那女的又接口道:‘难怪太华宝录被人学会,否则这一次,谁还让他逃出毒龙潭?’一道白光,忽从窗外一飞而入,入桌几乎没柄,我和师叔一看,那正是七巧宝刀。四师叔面现笑容,微一耸身,即朝窗外扑去,还在大声呼嚷:‘来者是不是岷山老前辈,弟子峨嵋觉性,在此有礼!’平时四师叔对旁门别派,都不太理睬,这次,算是特殊!‘不敢当受大礼,贵派和昆仑,并非世仇,但因季家小子擅闯峨嵋,虽受重伤,伤愈归来,更形猖獗,贵派如何会与仇人合在一处!’四师叔所答话语,声音极小,此后也未见返回,玉仪和云姬,病情也逐渐加重,病状更是特殊,能否痊愈,这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说话时,声音低沉无力,似若疲惫不胜,麟儿知他关心爱侣安危,而且还担心师门长辈与岷山派互相携手合作,与自己为难,他却夹在中间。帮助师门,失去对朋友信义,帮助自己,却无殊反抗师门,这一来,左右为难,自然心情大乱,再加上为侍候病人,数日以来,通宵未眠,自然疲乏不堪了。
麟儿心中也不免暗中嘀咕,心说:“据他刚才所言,明是清虚老人业已出山,和岷山师太合在一起,这已敌来不易,如再加上峨嵋实力,则更为棘手。”
当下也未便把话讲明,默察眼前情势,只好先把人治愈再说。玉仪和云姬,睡在一床。榻前油灯一盏,光线暗淡,照在两人脸上,使麟儿乍看之下,当时吓了一大跳。
原来就着隐隐灯光,凝眸望去玉仪的脸上现出一种特殊怪影,好像有许多拇指大小的黑色蜘蛛,在她脸上蠕蠕而动,灯光远移,看得清楚,近视则又消失,口鼻之间,有三丝轻微黑气,随着呼吸,若隐若现,飘向灯光,还发出一丝轻微吱吱之声,随即飘失。
云姬脸上,却又不同。灯光远照时,似有三寸多长,形似蚯蚓之物,蜿蜒运动不已。
“这是蛊毒!”麟儿把灯光朝桌上一放,发出一种惊愕无比的叹息。
“蛊?是哪一种?”郭祥武几乎哭出声来。“玉仪姊姊所中,是毒蛛,云姊所中,是青蛇,两种蛊毒,截然不同,治疗方法也各有其道,尤以毒蛛治疗困难,不易断根,百蛇胆液,虽然获得,是否为对症之物,小弟只有冒险一试了!”
龙女见郭祥武一脸惨白,好似罪犯宣布死刑,一种恐惧绝望的情形,掠过他的脸上,知这种刚烈成性、情有独钟的男人,爱侣无殊自己的生命,熊玉仪果如不治,十有八九,他会以身殉情,芳心也不免代他难受,忙目视麟儿低声问道:“元妙恩师曾传你医道,难道就毫无办法可以解救吗?”
麟儿苦笑道:“医道,谈何容易,穷毕生精力,也不过能略通数种,人体百病滋生,蛊道更是另成绝学,恩师所传,应提及此道。”
他从囊中把百蛇胆液取出,拿玉匙分别调服后,静坐榻前,默察病者变化。百蛇胆液对青蛇蛊毒,确有神效,云姬一经服食之后,呼吸即和缓得多。两颊黑气逐渐消除,不到一个小时,人即醒转,但犹疲乏无力,遵着麟儿嘱咐,不许谈话,闭目养神。
玉仪情况,既未好转,也未恶化,这可把郭祥武急得如热祸上蚁群,团团疾转。
他就榻前踱来踱去,不时把灯光朝玉仪脸上照上一照,云姬醒转之后,他似乎更急,泪眼模糊,泪珠就滴在玉仪脸上。·
惠元见他情有独钟,也深受感染,他想道:“玉女、云英,生死莫卜,是否能找到对症药物,目前殊难逆料,真如不测,这一生,他将含恨一辈子。”
窗户突无风自开,灯光摇曳,吐出很长火花,几至熄灭。祥武骤吃一惊,还未举手,惠元早抬腕发掌,一股强烈煞风,从窗外扑去。来人冷笑连连,已逗发元儿火性,掌风劈发后,不禁破口大骂:“大丈夫,贵光明磊落,缩头不出,无耻之尤!”
话语犹未落音,窗户喀嚓连连,两扇窗户突然脱节,人影如电,竟从窗外一闪而入。
龙女、宝琉、琼娘和蘅春,四女同时低喝一声,正待连合围击。
陡闻麟儿纵声一笑,道:“且慢动手,问明来意后,再作决定不迟!”
来者原是一位绿衣紫裙,婀娜有致的绝色女子,腰上挂着一副黄牙板,那正是十八般兵刃以后之物,与其说是拿作兵刃,倒不如认为它是浪迹江湖,掩饰身份之用。
她!麟儿等人听过她的清歌,也就是说上过她的大当,不过后来终于被他发觉,因为生象太美,这位季家公子,对女人最少也有三分优容,卒获释放,玉仪身上所中蛊毒,也是这位少女和她师姊所放。
她是岷山派六大弟子的最小一位,能解音律,善作歌词的徐玉佩。
麟儿把她打量一眼,对方如中蛇蝎,赶紧把头垂下,旋又偷偷把头微抬,望了麟儿一眼,这中间,似乎有若干微妙,隐藏在少女深心,迫使麟儿心中一动。这种地方以蘅春的感觉最为灵敏,她把惠元的手臂重重的捻了一把。
元儿低声笑道:“怎么啦?又有什么不称心满意的事?”
蘅春咬耳低语道:“你别装糊涂,她是冲你麟哥而来的。”
惠元故作不解之状,低声答道:“我不信,世上哪有女子去找男人?纵然心有此念,也会被世俗儿女矜持之心所冲淡。”复又想到蘅春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千里随踪?而今她祖父尸骨未寒,有时她自己想起,即流泪满面,难得看她欢喜。想到此处,不由把身旁玉人多看了几眼。
灯光下,春儿娇波流转,略带羞容,低低啐了他一口。惠元复又报之一笑。
突地宝琉轻轻地笑了一声,缓步上前,问道:“徐姑娘,我们又遇上了,不知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徐玉佩把头一抬,微笑道:“前一次,你偷袭毒龙洞,我本发觉,因见你生相聪明,故轻轻放过,不料你恩将仇报,反用对空点穴,把我打伤,今夜特来找你算帐。”
龙女笑道:“徐姑娘美貌如花,兰心蕙质,决不会有记怀之心,据我看,可能有重大事故,来此商量,房间窄小,又有病人,难免简慢之极,来,我们一同坐下谈吧!”
玉佩冷笑道:“我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彼此既为仇敌;还是早点动手!如嫌房子太小,我们一同纵出窗外,见过起落!”
话语已毕,却不肯移动身子,一对剪水双眸,不断落在病人身上。
云姬虽然醒转,但闭着眼睛,故意装睡,粉脸上,蛊瘴之状已除,玉佩先是一惊,但复见玉仪病躯全未好转,脸上黑气,隐见频繁,困惑中不免带着凄凉之状,不由自言自语道:“恶蛊成形,虽有灵丹,恐亦难救!”
郭祥武知道来人是岷山弟子,已经怒不可遏,暗中凝聚功力,打算将人留下,挟制岷山教主,让她拿出解药,将人医好,否则,与敌偕亡。
主意想定,也冷笑一声道:“蛊毒既是姑娘师徒所放,相信解药定在身边,峨嵋派与岷山绝无仇恨可言,熊师妹是我青梅竹马之交,请姑娘把解药留下,立可冰释……”
徐玉佩绝非怕事的人,除了麟儿、惠元,旁人绝难入目,当下把秀眉一挑,冷声问道:“足下何人?”
“峨嵋郭祥武!”徐玉佩把头一偏,满面傲然之色,冷声答道:“据足下所言,似乎解药非给不可。”
“为救师妹,只好如此请求姑娘了!”
“我如不给呢?”
郭祥武暗里抽了一口凉气,不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声喝道:“不给解药,只好请你委屈几天!”一踏步,踩洪门,欺中宫,五指朝玉人胸前便抓,寒风咝咝,这是飞魔绝学中的厉害拳招,“挥指销魔”,对于功力稍差,立可摧伤内脏,而且郭祥武又在情绪激动之下,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徐玉佩也不含糊,微闪娇躯,避开来势,皓腕朝前一推,也劈出岷山派太华宝中的穿云掌法,房间不大,掌风疾劲无伦,室内灯光,被两种风力激得火苗爆起老高,啪然一声,油灯粉碎,壁摇瓦飞。
龙女为防护病人,不觉怒道:“你俩人要想动手请赴室外,否则,如将病人伤害,岂非好意成仇!”
这妮子,发起怒来,倒能当机立断,双蛾微蹙,莲步生智,双掌一横,柳腰微挫,接过双方掌势,朝窗外一推,轰轰数响,掌风如潮,树折沙扬,泥尘四起,风势骇人之极。她又顾虑对方颜面,发威之后,颇存悔意,玉颊如芙蓉绽开,娇媚无比,又复微微一笑,如小鸟依人,伴着麟儿臂膀,若娇美不胜,头上秀发,被掌风吹得有点凌乱,更增美艳。
瞵儿笑道:“干嘛生这么大的火气?我看你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祥武兄关心爱侣,不免冲动,究其实,玉姊此来,含有深意,代小弟为双方排解,不知玉姊和武兄意下如何?”
祥武脸上一红,含笑道:“郭某无关,还望海涵!”
徐玉佩被龙女一举震住,也含愧道:“此来,我冒着极大风险,绝无恶意,不过诸位如持怀疑敌对态度,甚至于出手相挟,则徐玉佩原是冒着生命危险而来,死不足惜,可是诸位要想生离此处,只恐比登天还难!”
麟儿笑道:“徐姊姊,我早知道你是好意而来,如果有怀疑之心,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还不动手么吗?据我所猜测,想是贵派掌门又发动攻击,不知是也不是。”
这一声姊姊,叫得非常之甜,似乎替来人打了一针兴奋剂,一切误会,冰消云释,但闻对方娇笑连声。
琼娘暗里气道:“他这嘴,专诱女人。”
不由伸手在他臂上想捏他一把,可是麟儿早料到有此一着,右臂柔若无骨,由下而上,反搂过来,把琼娘贴在后背。
虽然灯黑室昏,但练武的人,大都能暗中见物,琼娘咬耳啐道:“你再不老实,提防我大声嚷着,让元弟、春妹留心发现,那才羞人。”
徐玉佩已在笑问麟儿:“你可知道,本门又添了一位绝世高手吗?”
麟儿倒也不忍相欺,立道:“你是说清虚老人,业已返山,与令师打成一片!”
徐玉佩似感惊奇,方待动问,麟儿立即慨然相告,玉佩正色道:“季公子,你耳目极灵,可是还有不少事情,却出乎你意料之外,本门师祖返山,实力大强,那是无可讳言之事,但尚有……”
她把语音一顿,目光却落在郭祥武的身上,麟儿心中一动,知道峨嵋、岷山,已互相勾结,徐玉佩因郭祥武为峨嵋弟子,心存顾忌,不便当面说穿,麟儿忙笑道:“这事情,姊姊不说,我也知道了,好意心领,此地周遭,恐被敌人监视甚至暗中包围,多留姊姊极感不便,请早离开,高情厚谊,容许图报。”
说完,深深一揖。
徐玉佩笑了一笑,突从囊里取出一只小指粗细的瓷瓶往麟儿身前一掷,对方伸手把它接住后,点头谢过。
徐玉佩笑道:“你慢谢我,熊姑娘所中蛛毒极难化解,本门解药,所存不多,而且都在教主手里,这是六一丸,虽有神效,但效力最多只可维持半年,便须复发,而且来势比原来只有更猛,我冒着生命,救助无多,颇感自愧,你不恨我,于心已足,感激更是大可不必了!”
她抱拳告别,娇躯微晃,穿窗而出,麟儿略感怅惘,为了救助病人,忙把解药倒出,用水化开,着琼娘将病人喂过。
众人都代玉仪松了一口气,郭祥武却更紧张,全神都在关注玉仪变化。
约莫半时,突闻麟儿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糟了!”
惠元惊问何故。
瞵儿不及答言,人已穿窗而出,龙女、元儿,也衔尾追来。
清贞观前后左右,都是撑云古木,深更半夜,一片阴森,微风吹来,凄然似有鬼气。
瞬儿穿枝渡叶,疾如脱弦之箭,似有重大急事,立宜解决。
龙女和元儿,对他性格摸得最清楚,竟不敢随便发问。突闻麟儿大声道:“玉姊姊,玉姊姊……”
空中传来“铮铮”两响。
惠元惊道:“这是青蚨问讯。”
麟儿和龙女,双方已取出紫龙玉佩,忽现一幢碧光,照得周围数丈之内,景物尽现。
“敌人就在附近,千万不能大意。”这是六合传音之法,为阴山派独门功力,麟儿、龙女,都娴太清罡力,自能辨出这种声音,元儿得盟兄怜爱,把师傅武功,私自授了不少,竟也能听得出来。
男女三人,朝前搜索。
就在一处岩前,赫然现出四字。
“救人者死!”
麟儿一怔神,潜意识感觉这四字别有用心,脚底下略事躇踌。
惠元、龙女,已齐声惊叫:“血!”
那字迹之旁,突现出一位披头散发,满脸鲜血的女子,就她那婀娜身材,不难看出这是美艳如花的徐玉佩。
龙女和惠元朝前一冲,星光下,才看出她早已被人掌毙,心房上还被人戳上了刀,血似桃花,仅有数滴,这是岷山派见血封喉,其毒无比,中则无救的碧寒毒刀。
惠元龙女,不觉同时怔住,泪落如雨。死人身上,还绑着一根绳综,分明在自己来时,有人暗中把绳子一扯,将她身子靠着石崖,这情形,容易使人断定,敌人就在附近。
惠元、龙女,伤心之余,把徐玉佩胸前一摸,发觉她身犹有热气,正待招呼麟儿。
突闻身后有人冷冷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狗们,你们都上当了。”
突有人又接上了口:“让他们和那吃里扒外的贱婢,一同去见阎老五吧。”
龙女和惠元,都觉腰身上,被人用匕首戳住,知道敌人用诱敌之计,使人上当,如果不能应付得法,无异自速其死。
陡闻惠元朗声笑道:“岷山余孽,暗计算人,即使得胜,也无光彩,据我看,你们授首之期,即在此刻,还不放下兵刃,弃暗投明,否则,连后悔也来不及了。”
抽刀暗制惠元的,为岷山派四大高徒中首屈一指的归元生,此人手辣心黑,笑里藏刀,拳功武技造诣之深,确有不凡,而一切奇计,连乃师冷面观音朱素娥,也得受他影响。圣手华光徐凯,则用匕首抵住龙女身后,这恶徒,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不住的望着龙女后身,因为靠得最近,香泽微闻,不由歹念遂起。
他先解除龙女武装,摘取七宝金幢,插在自己肩上,又把骊龙剑连鞘取下,佩在身上。
陡闻这恶徒朝着归元生,得意一笑,道:“大哥,这婢子是司马子阳之女,美得像一朵初开的玫瑰,水蛇腰身,双峰凸出,后身极为匀称,我想暂时不必把她弄死,擒到僻地,我和你先行乐上一番,保证快活!”
归元生大笑道:“那是自然,副教主被季姓小狗所杀,他的妻子,我们还会轻易放过吗?”
他老早留心了元儿的宝剑,遂将对方武装解除。
“英儿、凯儿,务必留意,这两人狡诈异常,更需留心那季家小狗。”
这正是峨山师太低沉语音。
这时麟儿静悄悄地默立远处,既不着急,也不动手,两只眼睛,似乎含着极度错综复杂的表情,落在徐玉佩尸体之上。
龙女身上的紫龙佩,现出闪闪碧光,照着尸体,极显得鬼气森森,情状至为可怕。
他抬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前移,突闻有人大喝道:“你敢动!”
圣手光华徐凯,如响斯应,拿刀朝龙女背后轻轻一挑,嘶的一声,衣破见肉,旋舞动手中匕首,蓝光闪烁,寒气森森。
徐凯阴恻恻地冷笑一声,慢应道:“祖师爷,不用操心,碧寒刀中则无救,只要他不惜自己老婆的命,尽管朝着直走。”
边说,边拿刀在龙女身上,则划了几个十字,衣破而皮肉未伤。
四周围一阵哈哈大笑,这是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的得意笑声,笑音刺耳,响彻云霄,不但附近草木震得叶落枝摇,连心头上也突然泛恶。
清虚老人和岷山师太,双双隐匿不见,但笑声却在临近。
这时麟儿可细心万分,连紫龙佩,也藏在项下,光华全隐,暗中却不住向四周打量,山上大可合抱的树木,约数百棵,可无法猜出,这两位绝世高手,藏身何处?
徐凯眼光一转,朝着麟儿所立之处,大声喝道:“小子,你还不把身上兵刃,就地解缴吗?”
麟儿可未答言。
归元生罗英,把碧寒刀在惠元背上,轻轻一抵,怒道:“你再不答言,他可没命了!”
惠元知道,这条命,十有九死在敌人手上,如麟儿把轩辕剑献出,神州五剑,已去其三,剩下的金刚玉,再厉害也决非轩辕剑的敌手,琼娘手上所持魔家至宝,蚩尤九天元雾,将更无作用,一剑之并,关系武林安危,这一来,宁愿牺牲自己,也绝不能让麟儿失去宝剑。
方待开口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