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儿见着宝姊姊这种美丽胴体,确使他如醉如痴,她象霞妹妹,但以倩儿的年龄、身段和肤色,恐比宝姊姊尤有过之。
还有琼娘,娇艳得象朵牡丹,她比霞妹妹更为丰满一点,又是一种风韵。
她们都在自己左右,轻颦浅笑,顾盼流波,实在使人意马心猿。脑筋里既有一股强烈欲念,遂趁势拿手往她肩上一摸,手肘无巧不巧,撞上了玉乳,把麟儿弄得脸红红的,也说不出自己心头感觉。
宝琉闭着眼,嘤咛一声。霞儿娇嗔道:“你呀,心眼儿不知飞到那儿去了,呆手呆脚,留心弄痛了姊姊!”
说着不算,还在麟儿腿上,重重的捏了一把,几把麟儿痛得叫出声来。
伤在左肩有两处硬块,而且热可炙手,两根红筋,沿着伤处,往心口扩展。大凡毒瘤生长时,瘤核蔓延,才有这种现象,麟儿心知不妙。
伤处还不止此!琉姊姊的大腿上,也中了几针,而且部位中的很上,不看,无法医治,自然不成!看吧,股际之间,那是美人妙处所在,不论男女双方,大白天,总觉羞人答答。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的暗器,不把钢针取出,决是致命奇伤,琉姊姊的右腿,还有伤呢!”
麟儿轻描淡写,底下一节,不经准许,实不能再摸再看。龙女和宝琉,已是两位一体,异常亲密,说实在,这可归诸于她父母的教养,紫阳夫人,端庄娴淑,而真人则磊落大方,潜移默化之下,龙女的性格,庄重里微带天真,聪明里却富有娇憨,她的美,是多重的。
秀眸朝麟儿一掠,娇嗔道:“我知道,她右腿不但有伤,而且伤的很重,否则,也不会弄成这样了,麟师哥,你还记得她渡气疗伤的事吧!只有她,才有此种胸怀,换上旁人,不知要怎样考虑了!”
这话分明语有微词。美麟儿,只好目视琼娘解厄,那也是位八面玲珑,水晶人样的妮子。
她先唤了一声:“宝姊!”所觇有无反应,随即将裙子缓缓朝上一翻,轻解罗襦,露出受伤着的患处,右股,有三处重伤,瘤肿如杯,因为毒针入肉之处,几乎是同在一切面,而且彼此又相隔不远,这一来,瘤肿相连,伤势更加沉重,一线线的红丝,成网射状,向四周蔓延,使人触目惊心。
麟儿流泪了,宝姊姊对自己一往情深,曾受到她多少关情和照拂,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此际,正是聊表寸心之时。
龙女见他怔呵呵的发呆,知道尚无妥善之法,否则他老早动手了,不由急问道:“大恩师胸罗万机,功参造化,医药之道,也传你不少,难道一时毫无定见么?”
麟儿皱眉道:“我打算先把毒针取出,一时却想不出方法来。”
“顺着毒针入肉的方向,采用挤力,因为针体很细,头尾不粗,必能如愿!”
龙女倒说出定见来。麟儿摇头道:“块垒很硬,过份挤压,必伤肌理,而且加速毒伤蔓延之势,如何可行?”
洞的对面,古柏蔚然,还有青翠绿竹,不由触发了麟儿灵机,高叫一声:“有了!”
连伤者他也不顾,拔步如飞,一冲而出。只看得龙女连连摇头,叹道:“男人们,无论怎样生得文秀,总脱不了三分粗野,看他,倒有闲情斫竹呢!”
“也许自有他的道理!”琼娘笑着回答。
不一会,他如飞奔入,手里拿着两只削好的竹筒,革囊携带的纸,几被他搜索一空。
龙女笑问道:“纸拿光了,琼姊最近就得使用,那时又够你忙上半天啦!”
“救人要紧,到时再说!”一只青钢管,精光闪闪,也不见麟儿曾经使用,竟从革囊里取了出来,笑着解释道:“这是雪山学艺之时,元妙恩师无意之间传了我一套针灸之术,不想今日用上!”
“你呀,什么事都好奇,连医道都磨着恩师学习,无怪恩师常说,遇上你谁都会上你的当!真是一点不假!”
琼娘抿嘴笑道:“不是会磨,宝姊姊才不会伤成这样呢?”弄得麟儿,也忍俊不禁,也不知他从那里找来的陈年艾蒿,弄成长条条,着琼娘打燃百火折,点着艾条,由龙女将宝琉放手仰卧,竟在“关元”、“中极”、“子宫”、“北海”各大要穴,炙了一下。
扑转身,“龙尾”,“命门”、“肾门”、“委中”等处,也各炙一次。
他手法甚为干净利落,轻重恰到好处,艾炙之处,肌肤不破,但有白点凸起,坟起之处,所扩散的红丝,竟被炙散。
龙女和琼娘,对夫婿这种才情,确实倾倒,谓年龄,十七不到,而文武两项,博通旁引,无人可及,也可说:“凡事必学,每学必精。”
“还有左臂,何不一次炙疗!”
龙女仰着头,含笑相问:“腿上伤势相连,毒力奇大,再让它蔓延下去,恐有性命之危,既是不死,也可酿成种种不良后果,这对我们关系太大了!”
龙女还想动问,麟儿已附身密语,却见龙女羞云上颊,轻轻地啐了一口,还补了一句:“老脸皮!”
最后立着麟儿,赶快设法取针。他把床上的青钢管用力一拉,“笃”的一声,分为两节,白绫一束,里面却包着一把长短不一的金针,顺着毒针入肉之处,拿金针轻轻戮入,随即取纸放入竹筒,用火折点燃,拔出金针,火简朝伤口之上一按,筒内吸力颇大,复使用师门挤按推拿之法,把穿入肌里的暗器,缓朝上送,一吸一推,不到一盏茶久,麟儿突把火筒一拔,筒里除略有血迹外,还有一根细若牛毛,通体为黑的钢针。
麟儿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这种歹毒之物,好在发作还慢,如用剧毒,使人忙不开手脚,那可糟了!”
龙女满脸困惑道:“老乞儿心思歹毒,在想致人于死,既名三星摄魂,中上自然厉害,只恐毒针取出,余毒堆除,还是不了之局!”
麟儿笑道:“这一层,我早顾到,艾炙之法,即把余毒扩散之处,一一堵绝,拔除毒针,毒源已断,威势即减,再厉害也成强弩之末。……”
龙女见他连说带作,滔滔不绝,胯上两针,虽已拔出,但眉梢间,也沁出冷汗来,不由又怜又爱,忙拿罗巾把他汗渍轻轻拭净,笑语安慰道:“沉着气,琉姊姊对你有恩,正是你竭力报效之时,病中照顾之责,我和琼姊愿在一旁协助,主体是你,未来的好处,也就不用我们多说了!”
语罢,抿嘴一笑。琼娘也着实打趣了几句。
约莫一个半时。腿臂两处的毒针,已全部拔出,刺痛和红热,也略事减轻。
麟儿更从革囊中取出续命胶和元妙书生特制的拔毒散,一吃一敷。
宝琉似已清醒许多,一见自己正偎依着麟儿,如痴如醉,心头不由泛起一阵甜蜜。
琼娘和龙女,同出洞外汲取清泉,并代麟儿宝琉,清洗换下衣物。
宝琉捻着玉郎的手,半羞半喜地玩弄他的指头,心情似带着三分紧张,久之,始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还医道通神,没有你,几乎没法保得一命!时间这么久,你也够累了,姊姊除了感激外,还深深不安呢!”麟儿天真稚气道:“这么说,不觉见外么?如是别人,伤的虽是腿臂,但不解衣襦,又无法动手,这情形,叫我医,天大的胆子,我也怕听闲话,不敢接受……”
宝琉一抿嘴,粉脸通红,浅笑道:“大约我当时痛昏了,否则,真腻得宁愿不活,也不敢叫你动手呢?好叫两位妹子笑语。”
麟儿贴着她的耳朵,低语道:“由于姊姊生得太美,使我这颗心,还在跳动呢。”
“别甜言蜜语,欺骗姊姊好不好?”“那你可摸摸我的心看!”
实际上一一由于宝琉的头,就伴在他的胸口上,心跳,确实听得出来。“咚!咚!咚!……”
比常人跳得快,比自己跳得也快,听他所言,确实不假!不由罗袖掩口,轻颦浅笑道:“不用摸了,小心眼儿,我全知道,要怎样,才随你的心呢?”
“常听人说,情深一吻,不知是怎样一种吻法?”
“瞎闹!”宝琉不胜忸怩,但胜似桃花的朱唇上,已压着檀郎的口,自己身子,也被他搂了过来,抱在怀里,很奇特,口气舒兰,该是对女人的描绘,他却确实有一股兰花香味,丁香频渡,喘息微闻,宝琉也浑忘一身痛楚,脸红红的,微闭星眸,似乎娇弱不胜,一任玉郎轻怜蜜爱。
也不知经过了若干时候。两人耳际,突响起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嘤咛声。“我把你钮扣儿松,罗带儿解,软玉温香抱满怀!呀,刘阮上天台!”正是《西厢记》中的戏文。那银铃似的笑声,把两人惊得如梦初醒,羞愧难禁,不用说,这是琼姊姊和霞妹妹。也不知她们从那儿找来一只石钵,龙女却托着一钵清泉,翠袖掩口低吟,眨眨大眼微含笑意,一派天真之色,陪衬得这妮子更娇更美。
琼娘手上,却拿着那些洗净的衣服,画黛弯蛾,莲钩蹴凤,和倩霞并立身前。
宝琉羞愧难禁,干脆把脸缩在麟儿胸前,麟儿却涎脸笑道:“姊姊和妹妹,脚步真轻,怎样进来的,连我都不知道呢?”
“英雄难过美人关,爱的魔力,使你浑忘了一切,乃至耳目失灵,有朝一日,说不定连至宝也有被人盗去的一天!”
霞妹妹心直口快,虽然数说了麟儿几句,却怕姊姊着恼,忙放下清泉,取出手巾,小心在意地为宝琉净脸涤伤,又复调笑了一阵,气氛极为轻松,不到三日,宝琉伤处红肿,完全平复,龙女惦挂云英,只想赶奔大雪山,面求恩师,指示机宜,而后直返昆仑,使云英早日康复。
略事计议,均如龙女心意,麟儿颇抑郁寡欢。龙女不免动问。
麟儿忙笑道:“元弟这一次,弄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恩师威名有损,而且又无法向崆峒交待,回味起来,难受已极!”
尽管心里不快,但他仍随着三女走出石洞。忽闻宝琉噫了一声,道:“那是什么?快看!”
麟儿顺着她玉手所指,离洞不到五丈,却有人用铁指功,写了几行大字:“麓之西南,星云石室,速往一晤。”
这可说是突如其来!由于石上未书姓名,速晤何人,不得而知,环山四周,青葱古树,高愈数十寻,复因地僻民稀,山林未加采伐,林木滋生,至为密集,入行其内,如入青木阵中,四周都是大可合抱的巨木,加此山麓多石,狮形虎状,削石悬岩,不一而足,但均无专名,以志其状。
龙女不由一皱秀眉,低声问道:“所谓星云石室,究何所指?”
麟儿笑道:“来人故意乱打哑谜,不妨眺望此间形势,说不定我们会有领悟之处。”
语罢——将身一拔,人已冲空而起,琼娘,龙女和宝琉,也随之而上,脚踏松梢,凌空四盼。
西南角,悬崖翼然,从绝壁之上,凸伸而出,远望之,如晴空万里,点缀着一团雨云。
麟儿心细,所知又广,触景生情,不由有悟。
宝琉和龙女,与他并肩而立,一见他剑眉微蹙,似已陷入深思,不由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也得着三分迹象。突闻麟儿低唤一声“走!”
竟携着龙女领先,两人一抖左右臂,如一只双头蝙蝠,穿空而起,龙女秀发飘香,一袭白绫衣装,不染纤尘,在云光山色互相陪衬之下,如九天仙子,漫游碧落,使人喜爱之极。
彼此半依半抱,星眸炯炯,交相流盼,美麟儿不觉大为倾倒。
宝琉和琼娘,同在身后颇远,三女之间,彼此毫无妒意,只要麟儿愿意与谁同在一处,她们绝不存心打扰。倩霞天真稚气,笑向麟儿:“这一次,宝姊姊腿臂受伤,你乘机得了不少甜头,那一天,我和琼姊无端遇上,真把人腻死了!”
麟儿低笑道:“这就是夫妇之情!”霞儿把小嘴一撇,故作娇嗔道:“半月来,你无时无刻,不在脂粉丛里打滚,师傅内功拳剑,晨昏不练,势必生疏,是否愿意把你自己,断送在我们姊妹手里?”
麟儿一听,不由直冒冷汗,半晌无言。对方又掩口葫芦,一双妙目,朝着檀郎扫了一扫,续道:“两位姊姊和小妹,全是你的人,朝夕相守,闲情逸致的时间多的是,可是不能把正事忘却,甚至连功夫也不想练了,日后恩师如果怪罪下来,你我得担多大的不是!”
“师妹金玉良言,愚兄绝不敢忘却,日后还望你多为提醒!”
复朝龙女耳边,低语道:“从今晚起,我按时用功,可是得准备一床大被,好让四人睡在一起!”倩霞妙目流波,娇笑道:“不羞,看我告诉姊姊!”娇躯半转,素手朝后一招,琼娘和宝琉已如飞赶来。虽是戏谑之词,如真的说出,娘子们恣情取笑,可也失掉麟弟弟的尊严。
倩霞朝檀郎眨了眨眼,娇憨可掬,来不及阻止她的雅谑,两女已在身后动问:“霞妹妹有什相商?”
“麟师兄想……”
宝琉和琼娘不由同声笑道:“他又胡想一些什么?”
这孩子可算大窘,笑立拔枝,忙把脸瞧向别处。
“师兄认为元弟可能就在附近,而卧云清虚,也未出山,我们可得随处留神!”
宝琉点了点头。麟儿突从枝上,跳了起来,笑道:“我打头站,如遇强敌,姊妹们随后接应,以策万全!”
龙女爽朗一笑道:“这个自然,我们姊妹,虽然三位一体,但可也少不了你!”
语罢,再看麟儿,但见他玉笛凝光,如一抹碧霞,矫失长空,朝那绝岸之上飞去。
这悬崖,从绝壁横伸而出,上有嶙嶙削石,陡峭非常,野藤蔓生,葱翠欲滴,麟儿一见,忍不住,暗中喝彩,心说:“这可是练武的人,栖隐的好所在,倒不可轻易放过!”一点足,“潜龙升天”,眼看离岩缘尚有三丈高下,而余势已衰,一抖双臂,微风飒然,借着身躯轻灵,和拍风反弹之力,又复直穿而上,脚点崖缘,往前纵落,犹未稳身。
蓦然一声喝“打!”,三颗碗大的石头,如同天降冰雹一般,呼然而下,直朝百汇双肩猛落。麟儿已将真气凝在双臂之上,玉笛一指,朝顶门那块石头,被他接得往斜刺里一弹,迎着左边飞来之物,发生急撞。
“啪”的一声,碎石四散。左边的崖石,被他用掌接住,旋而挫身扬手,飞石反击。
哈哈笑声震耳,突从石笋之后,转出一位手持早烟斗,短衣长裤,老态龙钟的驼背老者来。
这正是巫山垂钓的江汉神驼。麟儿忙依依下拜。
韩若甫大笑道:“季公子,一代奇才,身列三老门下,老朽可不敢当此大礼!”
一边用手搀扶,双眼可从头至脚,仔细端详!旋又含笑点头,低声叹道:“小别两年,贤契武功进境不说,单就身上所背之物,无一不是武林秘珍!”
麟儿这才知道,石上字迹,显然是这位玩世不恭的老前辈所留下的!宝琉和龙女等人,也跟踪而至。
龙女虽是初见,但对这位前辈,已耳熟能详,忙同琼娘一道,依依拜倒。
宝琉因和蘅春生父,死事有关,一见这位老者,早已羞云上颊,心生内疚,也跟霞儿之后,下起跪来。神驼一双锐目,只在两女身上打转,口中还喷啧称奇,目视麟儿,着他先把宝琉从地下扶起,自己则一手一个,阻住两女再拜。
庄容温慰道:“老朽原不喜俗礼,以后免去这种繁文缛节改以常礼相见,否则真把我几根老骨头活活折杀了!”
又朝宝琉微微笑道:“方姑娘,蕙质兰心,人间彩凤,前所之事,老朽从蘅儿处已经得知,那不能责怪姑娘,事出无心,彼此误会,虽有丧明之痛,也只怨生前孽债,今世来还,姑娘不用难过!”
这虽是慰勉之词,但他心中仍不无余痛,麟儿也随着宝琉跪了下来,代答道:“老前辈爱护之德,化解冤嫌,晚辈和琉姊只有心存感激,日后如有用着我们之处,那怕粉身碎骨;也不敢稍辞!”
神驼纵声笑道:“我绝对信任你们,你和方女侠赶快起来,否则,真折杀老朽!”
老少闲叙一阵。江汉神驼,又道:“峨嵋一战之后,蒙令师相邀,盘桓昆仑,几近半载,曾晤令尊,他得紫阳内家传授,而修练之勤,只有使老朽衷心倾倒,昆仑心法,为道家正尊,循序以进,实可却病延年,今后贤契父子乍遇之时,睹其容光焕发,必定使你吃惊!”
麟儿惊喜不已,不但问了父亲许多近况,而且还询及幼时携带自己的老苍头文虬。
神驼想了一想,立道:“老朽抵昆仑不到三日,他即匆促下山!”
麟儿大惊,忙道:“他原是一位无牵无挂的人,十余年未离开家父身边,就算本门出事,尚有不少高手可派,为何使他下山?”
“令尊大约知道此事详情,着他下山的,全由令师和令尊作主,据我看,少林门中很可能出了什么大事!”
江汉神驼,可也无法细答详情。“奇怪!他是超元大师俗家弟子,而且出师极早,按说,比他老一辈的人物,如伏龙禅师等,该早圆寂了!就算少林出事,与他同辈的人,可也不会想及他来!”
宝琉微笑答道:“这可不能一概而论,内功修为极高的人,百余岁可多着呢!”
麟儿一时捉摸不定,只好暂时抛开,立又提到惠元此间遇险,自己和师妹等,正在找寻他的下落。
神驼把双肩一扬,沉吟半晌,缓缓说道:“这孩子,个性太强,该有此劫,春儿待他情义不薄,随他返山,因见逐师门,竟以浪迹江湖为辞,无论如何,不愿和春儿一道,害得她伤心已极,下山不久,立即分手,究其实,他不过眷恋着那琵琶女郎,虽谓情有独钟,未可厚非,但也不能忽视春儿对他一片情义,老朽已是入暮之年,儿女之情,本不愿过问,只为这妮子父母早死,由老朽一手把她带大,那忍见抑郁终身?昆仑不能久居,为的也就是放心不下,想不到却于此间。....”
语声到此,却不愿再说下去,望着麟儿微笑道:“闲话太多,且入星云洞小憩一会如何?”
所谓星云洞,原是二座形似长颈瓶的石洞,起初一段,地下凸凹不平,渐走,却从罅隙之内,现出一线天光,神驼在前,麟儿龙女居中,宝琉和琼娘断后。
黑暗之处,突闪出一条黄影,娇唤一声:“爷,麟哥哥也同来了么?”这是蘅春。两年不见,她出落得更为纤细娇艳了,笑靥迎人,语声甜润,一种少女娇憨风韵,表露无余。
顾盼之间,两只黑白分明,赛似晨星的妙目,却朝龙女身上打转,旋微露瓠犀,天真地一笑道:“这该是倩霞妹子的了,真是一株琪花凝晓露,拂墙豆蔻暖风初,我见犹怜,无怪麟哥哥和你不在一起时,长日里梦绕魂牵,无时或释。”
琼娘和宝琉也同时出现身后,更使蘅春雀跃不已,她可不念旧恶,扑上前拉着两女手,分别地唤了一声:“姊姊!”
宝琉异常感激,半拥半抱,星眸里已落下泪来。蘅春也热泪盈眶,笑道:“一切我都告诉了爷爷!他说,这是误会,人情之恒,我们姊妹,应以武林正义为先,一错决不稍容再错,何况,你又做了我们的盟嫂!”说得宝琉粉脸通红。
美麟儿却涎脸注视,使宝琉不由又愧又急,轻轻啐了他一口,琼娘高笑道:“蘅妹妹喜上眉梢,说不定也做了我们的盟弟媳,这杯喜酒,不知何时到口?”
麟儿却涎脸问道:“此话怎讲?”
琼娘啐道:“狗咬耗子,好管闲事,眼前所见,也分辨不来,稍停,不叫你乐疯才怪!”
麟儿似懂非懂,却也不便往下再问,通过石道,进入里层,天光从崖穴之中漏了进来,照在石地上,上面辅着白毯一幅,下垫干茅,惠元就躺在毯上,左腿缠着白布,似乎睡得极香,麟儿等人,走了进来,他一点也不知道,但那睡像,却使人又爱又怜。
麟儿惊喜交集,缓步上前,用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面上突然掠起一阵凄凉之色,低问蘅春:“他内腑已经受伤,而且伤势还重,不知已否服药?”
蘅春叹道:“小妹算是作茧春蚕,徒以自缚,如按他对自己所为,大可不必管他一生闲事了。”眼如秋水,已含着泪珠。
麟儿忙正容答道:“义弟用情极专,据我所料,他对你未必无情,可是云英个性,文静中带着刚烈,说离即离,当他见逐师门时,也是云英生死莫卜之日,心情自然紊乱无比,当时不免存着一种不祥的想法,那就是一身不保,何必害人?纵令能预测将来,师徒之间,可复归于好,但未能征得云英同意,又复答应了姊姊,对方着恼不释,岂不使妹子进退两难,情爱纠缠,变故之烈,厉害处,比对付阴山五老还难,只好硬着心肠,暂和妹妹分手,日后再图补救之策,这一点,从他近日言谈神色之间可以看出,也正在是他处事稳重之处,蘅妹如何可以责怪下来!”
龙女睁着两只妙目,滴溜溜的只朝宝琉和琼娘身上打转,罗袖掩口,低声轻啐道:“他倒以大哥自命,巧鼓如簧之舌,把别人心里的事,挖了出来,可是这篇糊涂道理,并非似是而非,专一骗人,我们才不上你兄弟的当呢!”
江汉神驼,对麟儿的话,却极为欣赏,不住的颔首点头,微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蘅春把樱唇一撇,笑说:“男人反正是一丘之貉。”
“我的贤孙女,你目中那还有我这位祖父?”神驼不胜感慨。
惠元酣睡之际,已被他们语言惊醒,星眸一睁,一见麟儿,挣着就要从地上坐了起来,低唤一声:“麟哥哥!”
蘅春一惊,忙伏身把他按住道:“麟哥哥道你内腑受伤极重,快莫爬起,以免加重伤势!”
麟儿忙取出一愚子的续命神胶,刚打开那碧绿晶莹的玉盒,突闻神驼噫了一声,道:“这是一愚子性命交关之物,你如何连他盒子也取了来?”
麟儿挑了一点胶质,纳入惠元的口中,笑答:“为了这匣灵药,霞妹妹冒了性命,才把它取来……”
回想一愚子那种年老好色,以及当日危险情形,龙女不觉忸怩之极,狠狠地扫了麟儿一眼,幸亏底下也无人追问。惠元吞服灵药后,即闭目养神,江汉神驼,含笑望着麟儿。但见他木然而立,两眼低垂,双手不住上下推动,突闻他低喝一声:“元弟留意,弗惊弗恐。”
两人相隔约有一丈开外,他右掌往前一伸,惠元心坎上,似透过一股强烈热流,全身肌肉一阵抖擅,前胸本似压着一块重铅,沉闷已极,这一来,突感一轻,喉头血腥直冒,张口一吐,一块鸡卵大的黑血,竟从口中吐了出来。
但麟儿意犹未足,缓步绕在惠元身后,伸手又是一推,惠元背上的脊椎骨,似同散了一般,口中又喷出一口黑血。
麟儿舒了一口气,连道:“好险!”江汉神驼,赞誉不已,面告蘅春:“内家疗伤,法至普通,但在一丈开外,用纯阳真热,把体内血瘀,一举逼出,这不但要功力精纯,而且必须认穴准确,纯阳真力,可发可收,否则毫厘之差,必酿成生死之别,会这种功力的人,举之寰宇,屈指可数!”
惠元微微喘息一阵,似觉口渴。麟儿把灵石天露,和那捣碎的兰实,给他饮了一口,随即彼此默然,复由霞儿取出干粮,饱餐一顿,就在洞里调息养神。
江汉神驼道出:“自己携春儿偶经鹰愁涧,适逢元儿受伤不久,腿部为树枝所挂,同时,因为真气用尽,轻灵已失,胸部受伤,春儿眷恋旧情,把他抱到此处医治,贤契不来,几至措手无计!”
语罢突问麟儿要过那盛续命胶的玉盒,就着罅隙中的阳光,照着底部,仔细察看,忽闻他噫了一声,似觉惊奇之极。
麟儿忙从地上立了起来,低声笑问道:“老前辈,发现了什么?”
江汉神驼,眼里露出两道精光,面呈得意之色,自言自语:“这盒子,还含着绝大秘密,不过局外人难于了解罢了!”
麟儿走近一看,也颇感惊奇。原来那盒子底上,刻着极为精致的山水,但玉石晶莹,雕刻又细,不留心察看,几使人分辨不来。
阳光一照,里面续命胶的颜色,微与玉石不同,所刻山水,完全现出,玉质极硬,能在上面雕刻这种精致细微之物,确不简单。
神驼笑道:“老朽虽然老眼未花,但比贤契目力,自认相差颇远,请看上面所刻的山水,有何特殊之处!”
麟儿笑道:“此山横向西北,略似橄榄一般,西面河流如带,上游似向北方,山势极高,四峰合抱,上有七级浮图。”
宝琉闻说一惊,忙道:“这浮图有何特别之处?”
“浮图上锐下宽,边上似缀着铁铃,除此以外,倒也无什特殊!”
龙女笑道:“就是这几点,也不能算是特别嘛!”
说着,把身子靠在麟儿的背上,下颚却伏着他的右肩,还用手在他腰捻了几下,麟儿怕痒,早已忍俊不住。
宝琉也顺眼望了一阵,不由惊叫:“这是九顶山,那河流正是岷江!”
蘅春见他们大惊小怪,撇嘴笑道:“雕刻的人,兴之所至,名山大泽,可以随意刻绘,那有什么可以惊奇?”
江汉神驼,面容一整道:“春儿,似你这般粗心浮气,置身江湖之上,不知要失去多少机缘,如老朽忖测不错,这玉盒,来历不小,而且关系到武林中几件奇物,那与江湖劫运,至有关连!”
蘅春天真稚气的一笑道:“历来武林中谣传最多,不是说此处有宝,就是此处有奇,加以文人墨客,捕风捉影,渲染其事,往往使人信以为真,宝还未见,已不知损失了若干人命,这盒子,虽是一只名贵之物,那不过是它玉质极佳,雕刻精细而已,山水人物,绘影绘形,所在皆有,故出此论,不想还挨了你老人家一顿好骂呢?孙女儿出道未久,所见不广,然经验智慧,系不断累积而来,爷爷,何不把你一己所知,说了出来,真正有什奇珍之物,我们也不妨参与,行侠仗义的人,不一定有什么贪心,但也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将东西取去,用来作恶,这一点,我们倒得留心,你道是不?”
她声音又清又脆,辞锋犀利,连说带捧,说了一大套,只弄得江汉神驼,啼笑不得,不由骂道:“你这妮子,当着人,竟和祖父顶嘴,回家之后,看我饶你才怪。此匣来历,你还以为小么?续命神胶,虽为一愚子所制炼,但药方来由,据老朽所知,系出自晋代一位空门侠隐慧之独创之物。
此人名姓失传,原也是一位青矜士子,琴书诗画,无一不精,更深知武功,习医理,隐名遁世,状若九天游龙。他随身所带之物,储在一只布囊之内,乍见之下,使人疑是江湖上的卖药郎中。可是此人却生就一付慈悲心肠,贫病之人,患下疑难杂症,他决多方设法,施药治疗,旋制定秘方,煅成续命胶,这种奇药,必用晶莹玉质存储,特赴蓝田,采购良玉,也不知看了多少玉石,终无合意美材。当地适有祖传良工邢奇,人称邢七老,也开了一家门面极小的玉店。这位青衫怪人,在无可奈何之下,最后,只好跑上了这一家,开门见山,第一句,即问:“能不能找到好玉!”“小店门面不大,玉也不多,但都是地道的美质,只要客官能出重价,十有九不会使你失望!”邢老头对人原有三分依老卖老,而且言不二价,为了半文钱,他宁肯把玉石砸碎,也绝不通融。青衫怪人,见他和自己一样高傲,反而对了脾胃,含笑道:“我要的是碧绿晶莹,两寸见方的上等良玉,拣最佳者携来!”邢老头笑了笑,尽其所有,招请过目。对方不动声色,看完之后,竟纵声狂笑道:“常闻蓝田多美玉,原是那些未经世面的俗人,故作此语,踏遍蓝田,两目所睹,无不是品质低劣,不堪一顾的顽石,此来真是多此一举!”
老头不由脸色一变,强颜笑道:“客官真认为蓝田无玉么?”“难道你还藏有其它好货?”“来,请赴后室,老朽年迈,提它不起,只要此石能开,保证玉质优良!”后室摆着一块长阔高均在两尺左右,外表白洁,里泛碧光的细石,石上水珠如溅,落地有声!青衫怪人,倒也识货,竟改容谢道:“某一时出言无状,至感惭惶,这块碧玉精英,索价若干?”老头见他前倨后恭,不觉爽朗地一笑道:“此石异常坚硬,剖石取玉,如无宝刀,枉费心神,老朽手头所有,稍触此石,刀锋即为所折,限于工具,故今犹未剖取,客官既能识货,自是此中高手,如能设法取出,需用多少,自愿不取分文,俾老朽垂暮之年,也好略开眼界!”青衫怪人狂笑道:“老丈盛情心领,厚赐必有一报,取玉之事,必不有误,今晚就烦赐一席之地,且请关照左右,此间切勿容许闲人,擅自窥视,违则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