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伯骏迟疑不决,杜女娲眼波一转,行八的杜媚媚两臂一展,甩出朱砂色长绫,一条打在杨霏盈心口,一条擦过她脖颈,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柴伯骏心头骤紧,大喊一声:“阿灵。”杨霏盈吃了一重打,身子晃来晃去,垂垂无力,喷出一口鲜血后,眼皮沉沉垂下,听到叫喊,也辨认不清,只弱弱喊道:“阿娘,师父,好疼啊。”
柴伯骏愤怒的心头忽然生出几分自责,他怔怔地看着任人揉捏生死的杨霏盈,一时慌张惶恐。
杜女娲轻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你既不喜欢这个小姑娘当妾室,那便打死了吧!”柴伯骏一听,慌得六神无主,急忙阻止:“不能打死。”杜女娲眉梢飞舞,道了一声“好。”她慢慢走进柴伯骏,将红绸挂到他脖子上。
柴伯骏两道目光盯在杨霏盈身上,他怔楞跟块木头一般,并不反抗,行九、行十的杜娜娜、杜娢娢收回手中那秋香绿和天青色的长绫,欢喜拍手,道:“大姐姐,拜堂了。”一旁的婢女奏起喜乐,十娇齐声道:“一拜天地。”
杜女娲俯身拜下,柴伯骏目光仍留在杨霏盈身上,少了三分怒火,多了疼惜,杜婵婵一见便恼,挥出长绫,打在杨霏盈身上,佳人又摇晃起来。
柴伯骏心头微微一颤,疼得厉害,红绸被杜女娲一扯,他身子竟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再抬头时,柴伯骏一抬头便撞见杜女娲盈盈一笑,犹似月下娇花,迎风绽放,娇媚欲绝,他却觉厌恶,心里暗暗立志:“本大爷能动弹了,一定捏死这臭婆娘。”
他的喜怒哀乐向来都挂在脸上,杀意也从不隐藏,杜女娲看得清清楚楚,却也不惧,反而温柔提醒,“掌门夫君,你我二人的高堂皆不在场,咱们且向西,权当拜了高堂吧。”
她嘴角含笑,全是胜利之后得意的神情,柴伯骏顿时恼怒,杵着不动,杜女娲也不催,只静静等待,一条秋香绿的长绫却忽然飞了出来,柴伯骏当即大喝:“住手。”
杜娜娜手腕一转,撤回长绫,柴伯骏松了口气,鹰隼凌厉,瞪向杜女娲瞪,若怒火能杀人,杜女娲早就死了千百回。
杜娜娜、杜婵婵俏脸一板,秋香绿与绛紫长绫刷刷打出,甩到杨霏盈脸边,各打一巴掌,杨霏盈“嘤”一声,似乎转醒,柴伯骏急忙呼唤,“阿灵阿灵。”她眼皮动了动,只睁开一半,杜娴娴道:“你很快就能进门了,快说两句道喜感激的话吧。”
杨霏盈浑身疼得难受,脑袋也抬不起来,却道:“柴大哥,不要跟她拜堂,不能跟她拜堂!”她声音虽弱,却底气十足。
话音一落,一条长绫便飞了过去,杨霏盈又吃了一打,身子左右晃悠,跟着一声音道:“柴掌门若不拜堂,你可就没命了。”柴伯骏憋着一团怒火,烧得身子咔咔生疼,他心中寻思着,拜了堂又如何,这门亲事他绝不会认。
以往四处游荡,他曾见过成亲的情形,都有长辈在堂,都需长辈点头同意,柴伯骏忽然想起丁亥,他拜丁亥为师实属无奈,不愿在外人面前承认,此刻却忽然发现丁亥还有个实在的用处,今日即便拜了堂,他日丁亥若敢同意这门亲事,柴伯骏一定打到他脑子开花。
如此一想,柴伯骏忽然轻松三分,转身朝西。十娇齐声高喊:“二拜高堂。”听到声音,柴伯骏只觉刺耳烦人,便又迟疑,杜妍妍手里的湖蓝长绫当即甩出,打在杨霏盈身上。杨霏盈“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柴伯骏心头揪疼,冲着杜女娲大吼:“谁准你打她?”杜女娲小嘴一撇,故作委屈,道:“夫君,她还没进门,你就要宠妾灭妻么?”“关你什么事?”柴伯骏怒火中烧,用力挣脱身上绳索,却疼得满脸通红,头痛欲裂。
杜娢娢却又挥出天青长绫,甩在杨霏盈身上,一抹淡黄身影荡来荡去,如风中飘萍,仿佛随时会掉落。“你拜是不拜啊?”杜媚媚没好气地问道。
柴伯骏终究不忍,咬牙闭眼,正要弯腰拜下,身后突然传来一熟悉的声音,“都是女子,怎么这般为难女子?”
这是韩柏松的声音,柴伯骏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惊喜交集,转身一看,只见韩柏松信步进门,步履衣袖间自带一股潇洒从容。他见到一身喜服的柴伯骏,面上一惊,随即拱手道贺:“啊,柴掌门,你要成亲了,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韩柏松眼珠子一转,看到身着红袍喜服的杜女娲,当即惊为天人,眼珠发直,他一脸艳羡地说道:“你这个大黑影,竟娶了个……天仙新娘啊!”
“闭嘴。”柴伯骏一声怒吼,堪比雷霆、远胜虎啸,韩柏松微微一颤,似乎神魂归位,见着柴伯骏那罗刹阎王的模样,悻悻然蔫了。
杜女娲朱唇挂浅笑,媚态流溢,她道:“天仙不敢当,妾身姓杜,人送雅号花中蝎。公子可是来喝喜酒的?”
韩柏松被她的外号微微一震,面上欢喜,点头道:“柴掌门的喜酒,自然是要喝的,可备好了么?”杜女娲点头拍手,杜婉婉亲自捧来琉璃杯盏,含笑递上,韩柏松无视柴伯骏那吃人的目光,笑问:“姑娘芳名?”
杜婉婉娇怯怯颔首不语,杜女娲代为回答:“五妹婉婉。”“好名字!”韩柏松接过杯盏,赞道:“人美酒香醇,多谢多谢。”他轻轻一嗅,便一饮而尽,道:“果然好酒,郎才女貌,喜酒也好。”
柴伯骏再也忍不住,咬牙怒道:“别喝了,快救阿灵啊。”他怒吼催山震,韩柏松一哆嗦,杯盏掉地,他拍拍胸口,问:“小姑娘吊在上边,大煞风景,不如放下来。”
“随意。”杜女娲回答真切,玉手迎风一晃,十娇整整齐齐,后退一步。韩柏松飞出两枚鱼鳞镖,打断房梁上的长绫,他飞身一跃,接住杨霏盈,怀里的人已不省人事,伤得不轻,他眉头一皱,脸色一变,道:“多谢手下留情。”
韩柏松抱着杨霏盈,退回到柴伯骏身边,柴伯骏黑沉着脸,道:“快解开我绳子。”韩柏松甩出一片小利刃,割断他身上绳索。
柴伯骏一把将杨霏盈接到怀中,叫道:“阿灵,阿灵……”杨霏盈一张笑脸,煞白如纸,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杜女娲与花虎十娇的目光却打在韩柏松身上,眸子里全是诧异与不可置信,似乎见着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
韩柏松面上扬起骄傲,说道:“透骨酥这等微末的小毒药,小爷十几岁就不放在眼里了。”他拿出四粒小药丸,两黑两红,递给柴伯骏,道:“大黑影,这是解药。”
柴伯骏伸手抓过, 全部喂入杨霏盈口中,韩柏松大吃一惊,道:“这是两个人的份儿,一黑一红,加在一块儿,吃多也没用。”他一脸无奈,再掏出两粒药丸,还未递到柴伯骏手中,数条彩绫便刷刷打来。韩柏松挥左手一挡,右手将药丸塞给柴伯骏,他被长绫卷住,带了出去。
柴伯骏吃下解药,大瀛爪一出,撕了杨霏盈身上的绳索,抱着她蹿到角落,取回黑剑,又将杨霏盈的青弓碧箭绑在自己身后。
韩柏松被二十条长绫困住,已吃了几记打,这长绫来如灵蛇,上挥下舞,退如虹去,回如彩云来,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他打出去的鱼鳞镖,都不知射到了哪里,情急之下,只能喊道:“大黑影,快来解围。”
柴伯骏报仇心切,一手抱着杨霏盈,一手持黑剑,一跃上前,斩断三根长绫,直逼在一旁观战的杜女娲。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杜女娲,这个女人竟敢威胁他,还妄想杀杨霏盈,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杜女娲气定神闲地后退两步,数条长绫便如潮水般卷向柴伯骏,一半打他,一半袭向杨霏盈。柴伯骏心心中寻思:“这破布条,本大爷用大瀛爪撕它个粉碎。”他后退转身,将杨霏盈送到韩柏松身边,道:“大头人,你看好阿灵。”
柴伯骏收回黑剑,身形一闪,韩柏松不及拉住,他已奔进垓心,十指化作鹰爪,任由飞来的长绫缠住,随即反手一转,扫字诀的“北风卷木”,利爪迎风一撕,内里在指尖一划,长绫被撕得粉碎。柴伯骏化作猛虎,扑跃上前,直奔杜女娲。
他杀气腾腾,杜婷婷急忙上前,挥出长绫阻挡,柴伯骏出震字诀的“破土而出”一招,撕碎那条月白色的长绫,黑影直逼跟前,顺手一探,出荡字诀“提炉献香”,扣住杜婷婷脖颈,用力一捏,“卡擦”一声,五指松开划过,留下五道殷红的划痕,便将人甩了出去。
杜婷婷眼珠睁得大大的,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诸娇大惊失色,彩色长绫如虹落西山,纷纷收回,抢到杜婷婷身边。杜婷婷脑袋耷拉,双目大睁,身子僵硬,已然没了气息。
杜妍妍惊道:“大姐姐,他打死了婷婷。”杜女娲脸上笑意如骤然消失,冷声说道:“掌门夫君,你下手重了些。”
柴伯骏嘴角挂起满意的笑容,道:“本大爷就是要她死,我还要杀了你这臭婆娘。”他怒极之下,腹中一股力量源源不断,灌向手掌,黑影一闪,欺向杜女娲。
诸娇不及悲伤,手中长绫齐刷刷打出,彩绫如云霞飞掠,实在乱眼,柴伯骏顿时又被困住,看不清杜女娲的位置,他杀气未减,与众彩绫众成一团。
柴伯骏出手就要人命,辣手摧花,毫不留情,韩柏松吃了一惊,也扶着杨霏盈退向一旁,大喊道:“大黑影,快住手。”
柴伯骏厮杀得起劲,理也不理,这一大喊,也惊醒了杨霏盈,她看了看周遭,只见韩柏松,不见苏好,便询问韩柏松。
韩柏松急道:“阿好被老虎困住了,快让大黑影去救人啊。”杨霏盈重伤,有些迷糊,听到“阿好与老虎”连在一块儿,脑中豁然清醒,她急忙转着怒光,在人群中寻找柴伯骏,见到柴伯骏正与诸娇酣战不休,他大瀛爪所向披靡,撕了一地的彩绫,喜堂里如撒落了落花。
杨霏盈急忙喊道:“ 柴大哥,阿好被老虎困住了,你快去救她。”
柴伯骏仍不能靠近杜女娲,心中埋怨道:这臭布条怎么撕不完?便听到了杨霏盈声音,他心头一颤,转身看到佳人已醒,鹰隼中当即多了几分欢喜,手上依旧不停地出招。
杨霏盈又大喊一声,柴伯骏头也不回,只答道:“我要先杀了这臭婆娘。”
救人如救火,他竟要先杀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杀得杜女娲,韩杨二人满头皆是惊愕,韩柏松陡然愤怒,道:“等你杀了人,阿好妹妹早就喂老虎了。救人不能等,杀人还有大把时机,你快去救人啊!”
柴伯骏依旧酣战,不愿跳出彩绫阵,他仔细观察每条挥来的长绫,颜色不一、方向不一、飞来晃去,着实让人眼花缭乱,娜娜痛恨柴伯骏,出手也极狠,彩绫末端的金珠咻咻作响,柴伯骏不甘心,非要找到破解之法。
杨霏盈急得直跺脚,知道一般劝说讲道理,此刻定然无用,她情急之下,大喊道:“阿好若是被老虎吃了,我们再也不会理你,分道扬镳,各自去救人。”
柴伯骏心头猛然一颤,大瀛爪失了三分力道,耳中回荡着那句“再也不会理你,分道扬镳,各自去救人”。
酣斗之际转身,他透过彩绫细缝,看到杨霏盈与韩柏松转身要走,他莫名的急了,随手使出“易安泼茶”“班昭翻书”两招,撕碎两条,飞身蹿走,落到杨韩两人身前,杨霏盈当即伸手去解他背后的青弓碧箭。
数条长绫飞卷过来,“啪啪”打在柴伯骏背上,柴伯骏吃痛,转身出手,长绫已收回,他道:“阿灵,你受伤了。”杨霏盈却倔强道:“你不救人,我们自己去救。”
柴伯骏任由她解下青弓碧箭,韩柏松道:“阿好妹妹好歹是你双阴山弟子,你身为掌门,竟对门下弟子见死不了么?”
长绫“哗”地飞来,卷住柴伯骏的腰,柴伯骏拔出黑剑,蹿向杜娜娜,气得韩柏松咬牙切齿。柴伯骏斩断数根长绫,手上又缠上了鹅黄、樱草两色长绫,另一端拉在妙妙、嫣嫣手中。
柴伯骏用力一扯,两个姑娘随着长绫,飞向柴伯俊,杜妙妙杜嫣嫣忽然弃了长绫,赤手空拳,袖子里藏着的匕首闪出的亮光,早让柴伯骏捕在眼中。
他在嘴角溢出得意的浅笑,黑影一闪上前,黑剑一划,出杀字诀的“横刀向天”他的身影迎风一闪,落到杨霏盈身边,蹲下了身子,道:“阿灵,上来。”
杜妙妙、杜嫣嫣轰然倒地,眼如铜铃,脖间一抹鲜红,慢慢渗出。诸娇又慌成一锅乱粥,抱着杜婷婷的杜女娲,双眉倒竖,娇斥道:“拦住他。”她话音一落,韩柏松扬手耍出一排鱼柳骨针,刷刷打向众人。
诸娇闪身躲避,再抬头时,柴伯骏、杨霏盈早已不见踪影,韩柏松的身影也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不见,伤弱的杨霏盈实在好奇,苏好为何为被老虎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