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伯骏带着杨霏盈追老虎,追过一片小竹林,四虎五人忽然兵分两路,柴伯骏想也不想,抬脚追右手边的两虎三人而去。他踏树疾行,跃落极快,黑影拦在两虎面前,黑剑出鞘,仗剑而立,眼中凶光,瞪着两虎。
两只老虎驻足不前,虎背上一女子怒道:“好狗不挡道。”柴伯骏“哼”一声,脱口而出:“我偏要……”话未说完,一只柔软的手掌便覆在自己嘴上,他听不出这句话里边的骂人之意,可身旁的杨霏盈明明白白,一个眼神和微晃的脑袋,示意他不要再说。
五个女子灿然一笑,一人说道:“你这么喜欢跟着我们,那就一起走吧!”她素手一挥,一条长绫柔柔打出,只捎来一股清风,柴伯骏便也轻轻挥手一打,长绫轻飘飘地落向一旁,被那女子收回袖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香气。
杨霏盈并未察觉,但柴伯骏鼻子微微抽动,眉头随即皱起,他嘀咕道:“这是什么气味儿?”脑袋忽然一沉,身上的力气被风抽走了,人便晃晃悠悠地倒下,杨霏盈急忙伸手来扶,却忽然浑身无力,先载到在柴伯骏怀中,柴伯骏一手接住杨霏盈,他眼皮也十分沉重,两人一起倒地。
另行一路的韩柏松和苏好追不上柴杨二人,也不见五个女子行踪,两人择了一条小径,谨慎前进,越往里走,茂林修竹,花圃亭台,景致优美,两人心头却罩上一层不安,隐隐察觉到暗处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韩柏松边侧耳细听,忽然面露惶恐,道:“不是人。”苏好脚步一滞,两人同时出声:“是老虎。”不肖多言,两人当即奔到一棵大树之下,飞身上树,攀到高高的枝头上,离地一丈有余。
两人躲在树上,不过片刻,果然看见两头大老虎从花丛中走出,昂首阔步,似在闲逛,韩柏松骂道:“真是进了虎穴了。”苏好道:“不知掌门和盈儿什么时候过来。”韩柏松忽然意识到几人之间并无暗号,一旦走散,极为不便,他心中寻思着,下回要弄个暗号。此刻,猛虎在下,他无能为力,便学着柴伯骏平常的样子,往树枝上一趟,道:“休息一番,养精蓄锐。”
苏好也知晓一时半会没法离开,便也倚着树干休息,两人眼睛时不时往地下瞥,探查老虎是否离开,两头老虎转来转去,似乎故意盘旋在这里,两人颇是无奈,真真只能静待柴伯骏。
柴伯骏再次睁眼时,脑袋沉重,手脚也被绑起,扔在一张华丽温软的小榻上。他轻哼一声,发力挣脱绳结,但一用力全身顿时剧痛,恍如钢针刺骨,疼的他眉目扭曲,脑袋更是突突抽疼。
柴伯骏缓了口气,忽然想起杨霏盈,便四处张望,只见杨霏盈昏在地上,手脚被缚,背影朝着他,并未清醒。
柴伯骏喊道:“阿灵,阿灵……”他连五声,杨霏盈才悠悠转醒,脑袋儿迷迷糊糊,挣扎着坐了起来,眨着迷茫的眼睛,扫视周遭。只见一个大红囍字高挂堂中,屋中四处,红绸垂挂,红烛端立,这分明就是一个喜堂啊。她一个激灵,低头查看,见到自己身上依旧穿着黄衣,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柴伯骏的呼唤从身后传来,杨霏盈扭转身子,一见柴伯骏的打扮,不由大吃一惊,问道:“柴大哥,你怎么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柴伯骏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一身大红袍,分外刺眼,他也吃了一惊,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柴伯骏平时着黑衣,如今换上红袍喜服,红色盖住三分桀骜,却挡不住他的嚣张冷峻,唯独不见喜气。杨霏盈心中忽然生出揶揄之意,笑着打趣道:“柴大哥,这里的人要帮你娶妻,你知道新娘子是谁么?”
柴伯骏一愣,只觉满头雾水,答道:“不知道。”他目光打到杨霏盈身上,又转回自己身上,发现两人着装异样,方才那不甚在意的神情一闪即逝,愤怒爬上脸庞。
柴伯骏离开深谷之后,这些年四处游荡,见过不少拜堂娶亲的场面,自然明白娶妻是怎么回事。他一身大红喜袍,杨霏盈却仍是原装,新娘另有其人,这里的人竟敢给他乱塞妻子?
满腔怒火恼怒喷到头顶,柴伯骏大力挣扎,力气一使出,刺骨的疼痛便蔓向周身,心口与脑袋如同炸裂开一般,饶是他再耐疼,冷峻的面庞也因痛苦而变得狰狞,身子蜷在小榻上,形如虾米。
看他痛苦,杨霏盈也跟着着急,使劲一挣,也是全身疼痛,脑袋与心口被针扎一般,她环视四周,看到黑剑和青弓碧箭横放在墙角的小桌之上,她挣扎着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
柴伯骏目光一扫,问:“阿灵,你干什么?”他蠕动着身子想滑下榻去,杨霏盈急忙制止,她道:“柴大哥,我们许是中毒了,你别发力啊!我慢慢跳过去,取来你的黑剑,割断绳索。”柴伯骏面带疑惑,问道:“你也被绑了,怎么取剑?”
杨霏盈轻轻蹦了三下便停一停,笑道:“手脚被缚,但我还有一张嘴啊!”她缓了缓身上疼痛,又蹦起来,还未落地,就听到一声嘹亮的虎啸声,她心头咯噔一抖,摔落地上。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头大老虎昂首阔步地走进来,虎背上端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凤冠低掩云鬓,流苏轻扫峨眉,明眸似水,流盼生辉,红唇贝齿挂着盈盈笑意,妖娆天成,艳丽无双,她身穿火红嫁衣,更是艳胜三春桃李,灿比初升朝霞。
杨霏盈心头怦然一动,眼前那女子美艳不可方物,世所罕见,但她端坐老虎背上,又让人赫然心惊。老虎慢悠悠走到柴伯骏面前,红衣喜服的女子嘴角噙笑,扫视柴伯骏,十分满意。
柴伯骏冷冷撇她一眼,冷声问道:“你是谁?”那女子娇艳一笑,回答:“妾身姓杜,小字女娲,人送雅号花中蝎,是双阴山掌门准夫人。”她声音娇柔如云、婉转似莺,吐出来的话语却让人震惊。
柴伯骏斜她一眼,一半嫌恶一半鄙夷,带着三分恼怒,道:“滚开,本大爷才不娶你。”杨霏盈上下杜女娲,不敢掉以轻心,这女子骑虎而来,又敢女娲为字,以蝎为号,定然不简单。
杜女娲从虎背上轻轻滑下,拍了拍虎头,看了看杨霏盈,嘴角眉梢的笑意让人着迷,她道:“柴掌门想娶身旁这位小姑娘么?你若有意,我也给她换了衣裳,也嫁了你啊!”
话音一落,柴伯骏、杨霏盈的脸色噌一下红了通透,柴伯骏眼里闪过忸怩,低头不语,杜女娲饶有趣味地问:“这般清丽可人的小姑娘,相公不愿意么?”柴伯骏瞠目结舌,目光不自觉地掠向杨霏盈,竟然与她投来的目光不期而遇。
两人面上又是一红,双双低头,杜女娲笑得愈发娇艳,说道:“郎有情妾有意,真是极好的呀!”她走到杨霏盈身身,扶起佳人,伸手在她后背轻轻一拍,杨霏盈身子便飞了出去,落到柴伯骏躺的小榻下边,杜女娲才道:“夫君今日便娶妻纳妾,来个双喜临门吧。”
她语出惊人,羞煞柴杨两人,不理会两人的窘迫,杜女娲轻拍手掌,屋内便响起一阵鼓乐声,喜庆忽来,十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缓步进来,纱裙飘飘,云鬓斜坠,当中五人,杨霏盈才见过,这是人必是花虎十娇了。
众人一进门,齐声道喜:“恭喜大姐姐嫁得良人。”“大姐姐与掌门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这一句句喜庆的话语,仿佛带着风荷林地宫的恶臭,让柴伯骏浑身难受,整张脸黑沉如墨,眼里的怒意化成了惊涛巨浪,他道:“臭婆娘,本大爷不会与你成亲。”
杜女娲不理,只对杨霏盈道:“妹妹,我先与夫君拜堂成亲,就来喝你进门的茶。”杨霏盈大惊失色,杜女娲嫁与柴伯骏为妻,而她却要被纳为妾室,她环视周遭,如今这情形,一个被迫娶,一个被强纳,这心头上忽然生出的怒火一下子蹿到了脸上,一时间却想不出反驳的话语,只道:“柴大哥不想娶你,他也不会娶你的。”
杜女娲眼波流转,微微一笑,道:“可我想做掌门夫人呀!”柴伯骏勃然大怒,一声大吼:“臭婆娘,那么多掌门,谁要娶谁娶,本大爷不娶。” 他大怒之下,顺势挣扎,身上又是一阵钻骨之痛,“咕咚”一声从榻上滚下来,倒在杨霏盈身畔。
他出口骂人,杜女娲笑意不减,盈盈娇艳,她身后的十娇却陡然生怒,齐刷刷甩出二十条七彩长绫,打向柴杨二人。柴伯骏手脚被缚,无法接招,更无法跃开躲避,见那长绫飞来,竟转身挡在杨霏盈身前,“当当”数声在他后背响起,原来长绫末端系着金珠。
金珠砸落,疼痛入体,柴伯骏喉间一动,鲜血涌到口中,他当即抿紧双唇,不愿喷出,却有一丝从嘴角溢下。忽有四人,转起长绫,束住柴伯骏,用力提起,摔了出去,柴伯骏落地,口中鲜血“刺啦”一声喷了出来。
杨霏盈满心担忧,脱口叫道:“柴大哥……”柴伯骏扭转身子,站了起来,道:“阿灵,我死不了。”他目光如闪,泛着寒光,瞪向杜女娲,杜女娲抚了抚老虎脑袋,娇声解释,“整个江湖,十派掌门,属你年纪有为,尚未成亲,我杜女娲只做正妻,怎可屈身那些糟粕老头儿?”她从十娇手中接过红绸,款步走向柴伯骏,将红绸缎一端绑到他脖子上。
她玉手伸来,柴伯骏张嘴就咬,杜女娲似乎早就料到,她纤腰微微一晃,躲了过去,四根长绫便破空打了过来,樱草色的长绫打在柴伯骏嘴上,湖蓝长绫化作巴掌,扇打在脸上,两根天青长绫缠住柴伯骏的脖子,向后一甩。
杜女娲站在柴伯骏身后,玉臂一伸,将人接住,她娇媚一笑,问道:“夫君,你娶了我,我才好帮你纳妾啊!”柴伯骏一挺身,站直躲开,斩钉截铁地答道:“滚开,本大爷不拜堂不成亲不纳妾。”他眼里怒火全喷在杜女娲身上,杜女娲一双美目却含情脉脉,泛着几丝妖媚,她转向杨霏盈,道:“妹妹,咱们夫君这般倔强,你来劝劝吧。”
杨霏盈满心怒气,不言不语,偏转脑袋,心中说的却是:“我才不会开口。”她这般模样,惹得十娇十分不悦,有三人豁然出手,三条长绫甩向杨霏盈,将她卷成了粽子。杨霏盈甫一吃惊,只见一倩影跃过房梁,她身上长绫一紧,自己就被吊到空中,摇摇晃晃。
见状,柴伯骏怒喝,“放开阿灵。”杜女娲竟十分乖顺,转身斥责道:“妍妍,你怎这般粗鲁?”这女子排行第老大,随了杜女娲的姓,她道:“大姐姐,怜香惜玉是男子的事,我可做不来,我最喜欢教训不听话的人。”
身旁排行第二的杜娴娴秀手挥出,象牙色的长绫“嗖”地飞出,结结实实打在杨霏盈身上,疼得她闷闷地“哼”了一声,眉头皱紧。杜女娲道:“妹妹,你劝劝夫君呀。”杨霏盈一脸倔强,抿紧双唇,偏过头去。
行三的杜妙妙当即送出手中鹅黄色的长绫,“啪”一声打在杨霏盈身上。杨霏盈身上疼痛,吊着摇来晃去更是难受,她怒道:“我不是你妹妹,我也不会劝柴大哥。”
杜女娲红唇微微勾起,挂起淡淡的委屈,排行第四的杜婵婵面带不悦,说道:“婉婉,咱们比一比,看谁的出手快?”话音一落,她和行五的杜婉婉同时出手,绛紫、天水碧两道长绫齐齐打出,一样的速度,“砰砰”两声,落在杨霏盈身上,震得她娇小的身子在空中摇摇欲坠。
柴伯骏心头蓦然一紧,仿佛被鞭子抽打得生疼,愤怒至将他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掀起,他发力要挣脱绳索,怒极用力,全身剧痛,体内血管几欲炸裂,骨头几欲碎裂,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额头冷汗直冒。
杜女娲伸手要扶他,却被柴伯骏用肩膀顶开,她轻叹一声,娇声提醒,“掌门夫君,我这透骨酥,一不能用力,二不能动怒。”柴伯骏才站起,她就递来红绸,道:“夫君,我们拜堂吧!”柴伯骏大声怒喝:“不拜。”他话音一落,行六的杜婷婷就挥出手中的月白长绫,却是甩向杨霏盈。
杨霏盈如风中飘絮,摇摇晃晃,一声轻咳,喷出一口鲜血。醒目的红血喷落地上,柴伯骏心中突然抽痛,耳边随即响起了杜女娲柔媚的声音,“夫君,拜不拜堂啊?”
柴伯骏陡然回头,目光似电,冷声拒绝,“不拜。”杜女娲眉梢微微一拧,行七的杜嫣嫣纤手一挥,樱草色长绫凌空飞出,掠过杨霏盈白玉般的额头。柴伯骏便看到她额头渗出一抹鲜红,顺着眉梢,缓缓滴下,他转身怒视杜女娲,滔天的怒火对上的却是杜女娲湛湛妖娆的秋波,微微泛着耐心。
杜女娲威胁他,捏着杨霏盈做筹码要挟于他,柴伯骏天不怕地不怕,只接受打赌、比试,如今第一次被人当面要挟,竟不知如何是好!杨霏盈待他好,柴伯骏心中记得清清楚楚,他欠着杨霏盈三份情,心中悄悄立志要护她安全以偿还,他不愿杨霏盈受伤或丧命,但他也不愿被胁迫而屈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何抉择,一时间难住了柴伯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