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尤易天啊,您是他什么人?”桌子对面的中年男人问。
“曾经的病友!”苏潺潺看似毫不在意地说。
听到“病友”二字,男人抬起头,盯着苏潺潺,目光中有些审视,有些戒备,又有些同情。
“看什么看,我妹被你们误诊了,挺好一个姑娘,现在还落下话柄呢!我还想着和你们打官司呢!”何敛一脸的愤愤不平。苏潺潺,他何敛自己怎么骂都行,外人一个眼神不对,何敛就能和他玩命!
那中年男人见何敛不是什么好惹的,赶紧赔笑,转移话题道:“尤易天,其实不严重,不过一孤寡老头,在这儿和其他老头没事斗个嘴,打个趣,也免得无聊,去吧,左走第六间!”
……
“小蟑螂和又你说话了?”一个老头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小蟑螂… 小蟑螂… 快回家… 快回家… ”一个老太太神神叨叨地念叨着。
这神经不正常的——有点明显!何敛停在了门口。他已经开始后悔,一起和苏潺潺来这里起疯癫了。
“尤老头,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蟑螂是不说话的!”苏潺潺隔着门喊道。
尤易天是个精瘦的老头,老得满脸皱纹,老得看不出年纪,只有那双眼睛特别的矍铄,矍铄得闪烁着亮光。
老头对面,做着个同样猜不出年纪的老太太,老太太目光呆滞,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话。
老头白了苏潺潺一眼,“你有病吧,你不会真以为蟑螂会说话吧,你不会真以为我以为蟑螂会说话吧,切!… ,哎,对了,你谁呀?谁让你进来的?这里是精神病院你知道吗?… 保安呢?也不知道保安都干什么吃的,怎么随便放人进来?保安?保安?”老头大声冲外边嚷嚷,还挺煞有其实。
“尤老头,尤老头,我,我,苏潺潺!”苏潺潺边说边走进屋子。
“小蟑螂… 小蟑螂… 快回家… 快回家… ”老太太嘴里还在神神叨叨地念叨。
“别套近乎,我不认识什么苏潺潺 ,赢潺潺的!别耽误我给病人看病!保安!”小老头一脸认真,且不耐烦的大声嚷着。
这架势连何敛都有些相信了,苏潺潺——在无理取闹!
几个工作人员闻声赶来,何敛面冲着墙壁,直想把自己的脸埋在墙里,他觉得——有些丢人。
“老尤,别闹了!你怎么又偷穿王医生的工作服,赶紧脱下来!被他知道又得骂你了!快,快脱下来!”几个人说着,手脚齐上,把那老头身上的白大卦给扒了下来。
“你这回又把张老太太弄这来,上次人家刘大爷他家刚刚投诉你,还有赵大爷,还有,唉,你就给我们省省心吧!”说着带走了那目光呆滞的老太太。
“你们俩怎么回事?”几个人这才注意到了苏潺潺和何敛。
“咳咳,探视,探视!”何敛尴尬地笑道。
为首的工作人员,上下打量着何敛,“没听说这老尤头还有什么亲戚啊!不过也好,你还是管管你们家老头吧,要是他再闹事就接走!”
何敛尴尬的笑,僵在了脸上,心中无数次怒骂着苏潺潺。
“唉,他也是好一阵子,差一阵子的,现在不知道又在胡说些个啥呢!”苏潺潺摇着头,有些痛心地道!
“好一阵子?差一阵子?”何敛眯着眼盯着苏潺潺:“大小姐,麻烦您打听好了,他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他那‘好一阵子’,再通知我来,行不?”
尤易天这才注意到了何敛的存在,转头望过来。
这一望,登时呆住了,片刻后,目光更加矍铄,抬手指点着何敛:“你… 你你你… ”满眼书写着不可置信。
何敛心道这都哪跟哪啊,还是先忙正事吧,转生就走。
“若玄幽——!”
这一声“若玄幽”,直接把何敛定在了那里。他怎么会知道若玄幽的名字?他在装疯卖傻!?他到底是什么人?还知道什么?
只瞬间的迟疑,被那一声若玄幽“封印”住的何敛,还没来得及转身,老头已经到了身后,何敛心道,什么人,速度这么快?要躲闪防御都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老头从背后——抱着何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了起来。
何敛转身,好容易把趴在自己身上的老头卸下来,问:“你认识若玄幽?”
这一问,老头松开了何敛,退后了一部,仔细打量何敛,他有些老糊涂了。
老头盯了何敛一会,神情开始犹疑,矍铄的黑眼球,在浑浊的眼白里滴溜溜直转,像是在想对策,许久,才犹豫不决,欲言又止地道:“那什么,你俩我分不清楚了,唉,算了,我老了!”随即目光转而又焦灼了起来:“你不是去救若玄幽了吗,他到底怎么样了?他人呢?”随后有朝何敛身后寻找。“若玄幽——!”
“他不在这儿!”何敛解释道,随即,郑重地搂着老头回了房间,重新落座:“您老,能和我说说若玄幽的事情吗?”
“我说?一直和他在一起的,不是你吗,为什么我说?”老头不屑道。
“那我是谁?”何敛死盯者老头问。
“你是——”老头抓抓头,为难地想着,不是若玄幽就是渡幻生,虽然他老将二人搞混,既然他不是若玄幽,就是:“渡幻生,你是渡幻生,这次我分清楚了吧!”老头正得意于自己的小聪明。
这一声“渡幻生”若晴天霹雳,霹得何敛如梦方醒,又若寒潭之水,激得他冰寒彻骨!瞬间,他将碎片连接,拼构出了缘尾。
原来,若玄幽一路对他,和别人不一样,只因为他像他的那个渡幻生;而如今他躲着他也正是因为,他虽然像他的那个渡幻生,却必定不是他那个渡幻生;躲了他之后,又时不时地留些蛛丝马迹在他的生活中,还是因为,没有了那个渡幻生,他还是最像他的那个渡幻生的人!
他何敛算什么,赝品吗?高仿吗?A货吗?
他并不介意若玄幽选择,与自己亲近,或是与自己疏远,但他需要——被尊重。
而这样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地被当作赝品,他感觉到——不被尊重!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何敛自嘲着,想着想着,他居然生出浅浅的恨意,不知是恨若玄幽,恨渡幻生,还是恨自己?
但无论哪一个,却又都——证据不足以来支撑恨意!于是恨意变得无的放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