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D——A！Panda，熊猫？”我说。
“对，对，Panda，熊猫，不错嘛，云云，你连这个都知道啊。”志男带着钦佩之意看着我说。
“我又不是小学没毕业，Panda怎么会不知道，”我说，“可是，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戴这东西出来呢？”
我指着桌上放置的两个滑稽的熊猫头套，不禁在心里笑出了声，都多大年纪了的人了，还戴这东西出门吗？
“这熊猫头套，是一种标志，”说话的是陆先生，不知为何，跟他室友志男在一起时，陆先生看起来正常许多，或许是志男太不正常的缘故吧，我猜想，“有些事情，光明正大地做是行不通的，会碰到很多阻碍。”
“比如偷东西吗？”我开玩笑地说。
“比如偷偷向石榴小姐求婚。”志男说。
石榴小姐尴尬地笑笑。
“硬要说的话，偷东西也算。”陆先生沉吟片刻后说。
“你们还偷东西吗？”我问。
“偷的，以前一直偷，没钱了就偷，有钱了就不偷。”陆先生说，他的语气仿佛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我一时无言以对，想象不出一个医生偷东西的样子。
“不过呢，中了奖之后就不再偷了，”志男抱起手，“毕竟偷东西不是什么好事，不值得宣扬。”
“你也知道啊，”我说，“不过……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中奖？”
“对啊，中奖。”
我想起今天早上老爸说的话，便问：“你们当时是戴着熊猫头套去领奖的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志男别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难道云云小姐在暗中监视我们吗？”
“我才没有，”我说，“我听别人说的。”
谁会无聊到监视这两个熊猫人啊，我想。
“如果不戴着什么东西领奖，会被别人杀掉的。”陆先生说。
“怎么会呢？”石榴小姐问。她用手捂住嘴巴以掩盖惊讶的表情。
“会的，毕竟那么多钱，总会有人眼馋，万一那些人狗急跳墙，我们也不好应付，”陆先生说，“总不能抱起钱跟他们同归于尽吧？”
那些狗急跳墙的人说的不就是你们吗？我心想。
“那就找几个保镖好咯，就像我现在一样。”
“可是就算找保镖，石榴小姐也还是被人抓走了呀。”陆先生笑着说。
“况且，哪有两个大男人找保镖的，多别扭，”志男说，“不过没关系，石榴小姐，我来保护你，我是石榴小姐一辈子的骑士。”
“我不要。”石榴小姐极力压低声音说。
“那个……”我谨慎地打断他们，“你们中了多少钱呀？”
志男伸出一个手掌。
“50万？”
志男摇摇头。
“500万？”
志男摇摇头。
“5000万？”
志男摇摇头。
“不会吧？5亿？”我惊讶地叫出来，如果真有5亿放我面前，我或许会直接晕倒过去。
“不是，是555万。”
“那你干吗伸出一只手？”我有些生气，感觉像被志男耍了一样。
“没办法，我又没有三只手。”志男无奈地说。
“拿了钱之后，我们干吗了呢？”石榴小姐问。
“拿了钱之后，我们就在想，能不能做些好事。”陆先生说。
“是良心发现了吗？”我说。
“可以这么说吧，算是良心发现，钱这种东西，多了就得分给别人，否则负担很重的。”陆先生说。
“当然了，女人除外，女人是多多益善。”志男没皮没脸地说。
“谁提到女人啦，真是的。”我说。
“总之，我们用同样的方式把以前偷的东西还给了主人，并且还多给了点。”
“同样的方式，是指穿着这个熊猫头吗？”石榴小姐问。
“对，戴着熊猫头亲自交到他们手里，他们基本上都很开心，就像收到了意外之喜，还跟我们说，希望再给我们点钱，下次还的时候能还更多。”
“这么搞笑呀。”石榴小姐掩面而笑。
“啊——石榴小姐笑了，阿也阿也，石榴小姐笑了，我把石榴小姐逗笑了，石榴小姐笑起来真好看，是被我的幽默吸引了吗？”
“喂，”我打断志男犯花痴，说，“那你们是从坏熊猫变成好熊猫了咯？”
“可以这么说，”陆先生说，“但是把钱全部还完之后，我们又感到一阵空虚，觉得还能做点什么不，于是就想到了再次利用这个形象。”
“利用熊猫头行侠仗义？”我想起他们在那栋破楼里登场的样子，“那不就和蝙蝠侠一样了吗？”
“不不不，蝙蝠侠不敢当，我们很大程度上，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好玩？”
“对，戴着熊猫头做事，怎么说呢，就像在用别人的账号上网，可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对，上街抠鼻屎也完全放心，随地撒尿也不要紧。”志男说。
“可是，你们这样久了，难道就没有警方找你们谈话吗？”石榴小姐说。
志男拍了下大腿：“还是石榴小姐聪明啊，这个问题嘛，多亏了阿也的……”
“嘘——”陆先生打断他，“不说这事。”
“好，好。”志男知趣地闭嘴。
到底是什么呢？我很好奇，难道陆先生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抹去别人的记忆？但我对此也不敢多问，毕竟连志男都乖乖听话了。
“总之，我们之后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大玩特玩了一阵子，”志男说，“包括这家店，也是我们搞的。”
“这家店？”我问。
“你看看周围。”陆先生说。
我往四周看去，发现这偌大的披萨店内，竟然没有一个客人，我们四人仿佛掉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时，从店里边出来一个老人，那老人体格健壮，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分明，看得出是长期健身所致，头顶有一撮白毛，边走路边用手挠着白毛。
“这是……”
“这是康叔，”志男开始介绍，“康叔，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位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最动人，最善良，最伟大，人见人爱的石榴公主，这位是云云。”
“啊呀，你就是石榴小姐呀，连我这个糟老头子都知道你，”老人眯眼笑道，“志男老兄一直提起你，说你一定是她未来的妻子。”
“志男老兄？”
“康叔是一名退役军人，”陆先生说，“上过战场的人嘛，多多少少有些心理疾病，所以我和志男就帮助了他。”
“帮助了他？”我问。
“我们用中奖来的钱帮他注册了这家披萨店，所以实际上，我们两个是这家披萨店的股东，”陆先生自豪地说，“你可以发现，这家店除了我们之外都没有人，因为今天被我们包场了。”
“这里，是我们的大本营，”志男指着脚下说，“披萨大本营。”
“这是什么怪名字啊？”我说，同时，我在心里产生怀疑，“可是，披萨真的能解决康叔的问题吗？”
“康叔最大的问题，其实一直是两个字，孤独。”陆先生说。
“孤独？”
“对，他上过战场，亲眼见过战友死去，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陆先生用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两下，“他失去了他的儿子。”
“失去了儿子？”
“而且……康叔今年还查出了肺癌。”志男说。
“啊……”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被这一系列倒霉事撞得云里雾里，失去了战友，失去了儿子，还得了肺癌，这三次厄运均在这个名叫“康叔”的人身上发生，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心情，任何安慰对他来说都太过无力了。
康叔把眉头皱紧，似乎在回忆痛苦往事：“那个臭小子，我让他好好学医，当个医生，结果他成天说什么要成为作家，真是一塌糊涂！我把他臭骂一顿后，竟然离家出走了，走之前留下一句‘我再也不会认你作我父亲了，时间对大家都是公平的，等那时候我就打得过你了，我要走自己的路’，真是气死我了！”
“走自己的路……”
“那小鬼根本就不明白，这世界上很多人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他倒好，考上医科大学，竟然退学了！”
“医科大学……”
“没错，他是我和志男的室友。”陆先生说。
“啊……”
“算了算了，康叔，我们不管他了，”志男撞了下康叔的手臂，“你帮我们做个披萨吧，不愉快的事就此打住。”
说到披萨，康叔一下又笑逐颜开起来：“好，好，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康叔实在太开心了，我要把我的拿手绝活给你们看，四个人，四种口味放在一起。”
四种口味放在一起，会好吃吗？我在思考这个问题。
“好哦！康叔加油啊！”陆先生和志男拍着桌子给康叔打气，就像两个小孩子。
“康叔真是个和蔼的人啊，”此时，石榴小姐用手支着下巴说，“哦对了，陆先生，云云，还有……志男，为了感谢你们这次救了我，我想请你们去一次动物园。”
“动……动物园？”
“对，”石榴小姐点点头，“在常川市，方便过去吗？”
“不管是长川还是短川都行，只要有石榴小姐我都方便。”志男说。
“那好，那我们就定在6月14号吧。”
“6月14号？”我拿出手机记录，以备到时候忘了，“那是在……105天后吗？”
“对。”
“为什么非要在那一天呢？”我问。
石榴小姐笑了下：“因为那天动物园刚开放呀，这会儿还在建造呢，还有3个月就完工了。”
“是动物园完工后的第一天吗？”陆先生问。
“没错，第一天，新鲜出炉，而且哦，”石榴小姐伸出食指，“为了掩人耳目，我准备戴着熊猫头去。”
“那样子会很热吧？”我说，“大夏天的。”
志男轻轻踩了我一下：“别胡说，石榴小姐怎么会热呢，石榴小姐要是热了，我就蹲在旁边给她扇风。”
“切，马屁精。”
“而且啊，我听说，常川动物园还会建造一个目前最大的热气球台。”石榴小姐说。
“热气球台？”
“对，就是那种……可以发射热气球的热气球台，就像火拼泡泡龙一样，‘噗’的一声发射出去，你们玩过吗？”
“玩过，小时候一直玩来着。”我说。
“反正就是那种，没准还可以来个热气球环游世界什么的，而且，目前只发放四个名额。放心，我已经通知人去抢了，抢到之后，就是我们四人啦！”
“一二三四，对哦，正好是我们四个。”陆先生后知后觉地说。
“喔哦——石榴小姐果然最温柔了！我可以和石榴小姐一起坐热气球咯——我要在热气球上和石榴小姐求婚——”志男显然已经丧失理智。
“也是在3个月后吗？”相比之下，陆先生要平静许多。
“啊——这倒不是，动物园开园是在105天后，可建造热气球台的时间要长许多，要3年后，嗯，对，3年后。3年之后，我们才可以凭票去坐。”
“所以说，那张票要保留3年，对吧？”陆先生问。
“对，在各自身边保留3年时间，3年过后再拿来用。”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那我们3年后还有一次约定咯？”
“Bingo！答对啦，希望到时候大家能一起来哦，不然票票就浪费啦。”石榴小姐说。
“没关系没关系，100年我也愿意！石榴小姐，我会争取活到3年后的！我要在热气球上向你求婚！”志男已经彻底疯了。
“总之，我们先在105天后到常川动物园集合，对吧？”我说。不知为何，我也开始激动起来，一想到能和石榴小姐亲密接触，我就异常开心。
“没错，”石榴小姐说，“到时候请拿好熊猫头套哦！”
“一定一定！”
这时，康叔端着一大盆披萨走了过来，披萨是卷边的，有13寸那么大，四个人吃稳够。
披萨放到桌上，被分割成4份，每一份都各对着我们四人，我粗略一看，有榴莲味，菠萝火腿，海鲜味和培根薯角。
“还热乎呢，快吃吧。”康叔笑眯眯地说。
我在康叔脸上看到了一种纯粹的笑容，那是一个人一辈子也很难表露出来的，我想康叔现在是真的很喜欢这氛围。或许，陆先生和志男真的有魔力，我想，是那种能让人忘却烦恼的魔力。
我拿起眼前那块菠萝火腿口味的披萨放进嘴里，心灵顿时被融化了。
志男也拿起一片放进嘴里：“披萨呢，只有小小的一块，但是吃进嘴里就会倍感幸福，你一块我一块地争先恐后。果然，只有大家一起吃披萨才更有味道啊！”
“对，披萨是要有趣的人才可以吃哦，云云，你得记下。”陆先生说。
“知道啦知道啦。”
真啰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