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抢话?还不是因为你说的太慢了,别忘了王上的人马还在亥都等我们呢!要是去晚了,那可是大不敬之罪,你就别絮叨那么多了,赶快走吧!”贺之说了一通,将那国士满口离别之词,尽数堵回肚子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快走吧!”衍之朝二人抱拳相别。
四人抱拳相还,策马长扬而去。
莫国士妻从门后徐徐走来,掩面而泣:
“衍之,衍之!”
“莫夫人。”
“衍之,老混球这一去,也不知甚么时候才回来,更何况这次所除之妖,乃百年难遇之大妖,三十余城毫无抵抗之力,就他这几个人...我心里不是滋味。你也知道,我这人最见不得离别之景,那混球却两次三番与我相别,我真是...”
“夫人,你就放心吧,王上在亥都给国士准备了整整三个卫队上万人马,况且国士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对此早已成竹在胸了,你不用如此担心,说不定睡一觉他就回来了呢。来,我扶你进屋去。”
衍之将夫人扶至屋中歇下,运起轻功直奔向后山。
后山风景宜人植被茂密。多年之前,衍之初来乍到,在此修行之时,偶遇护山人。
护山人姓白,是个黑脸汉子,在此守山已传三代。有一幼女,名谷,与衍之年龄相仿。
贺之本不常去后山,后被衍之拉去,原来是为了一起游戏。
今日,衍之再度上山,却不是为了玩乐。
“白谷?”
“在这!”
白谷为护山后人,自幼习得一身武艺,虽算不上高明,却也是等闲三五人不得近身。
此时,白谷落在那老树枝头,盘着一腿,另一腿搭下来,在空中晃荡。
“白谷,贺之走了。”
“嗯。”
“可能要半年才能回来,这半年都要搁置了。”
“那就先做小件。”
“可这样...”
“你今天怎么啰啰嗦嗦的?”
白谷折了根树枝,朝他扔过去,正打在身上。
他似是被惊了一下,径直走到树下,却并未像往常一样盘膝而坐,而是软塌塌靠在树上。
“白谷,我心里很不安。”
“怎么了?”
“从未有过的感觉,心里发慌,慌的我喘不上气,像是把什么生面团硬塞进心口里,又黏又硬,叫人气结。”
“你这就是没事找事。”
“不,这是直觉。白谷,我...”
“你又想做什么?别忘了,莫老爷可是说,你这家伙的存在,朝廷那边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我...”
“诶呀好啦,莫老爷除妖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安然无恙吗?这次能出什么岔子?”
白谷从树上跳下,掀起一阵灰尘。
“走,既然贺之不在,咱们只好先去做零件了。”说罢,作势将衍之拉了起来。
从亥都快马加鞭赶赴大雪山需一周的时间,前往落日森林,则需十余日。而大军出动,不似单人快骑,速度颇缓,所用时间更长,一月有余,方可到达森林边缘。
莫国士与贺之临危受命,于新亥一百二十八年一月初,与众将士奔赴落日森林。
春节却在二月初,只怕莫国士来不及赶回府内,与家人共庆新春。
临近年关,国士离府,夫人精神萎靡,置办年货,采购所需等府中诸多事宜便全压在了管家和衍之身上。
至十四日,大部分物资年货已配置齐全,只缺那一样,镂金红纸。
镇妖府门前灯笼有着镇妖驱邪,兴运提气之妙,制作工序繁杂,十分讲究,且每隔十年一换,十年间风吹雨打,不能损毁开裂,这灯笼纸自然要上好佳品。
亥都中特有的镂金红纸,乃是贯九九八十一道工序为一身,历经三百天,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所制。
纸上所渲染的亥都红,更是世间独有,闻名天下。据传闻,那纸白天拿出来,只见深红一片,略显深邃大气,一眼看去便不是凡品。
待到晚上凑在灯下细细端详,却见那纸如烈火般灵动发光,艳红似千峰山的枫叶,甚为稀奇。
这还不算完,上完色后,需得在红纸上掺入金粉,再高温将金子化作水,一并浇在那红纸上。
届时这红纸便再不惧水淹火炼,拿明火烘烤,不仅不会点燃,其上金粉更是会发出耀眼的金光,璀璨夺目,红金交映,宛若星河。
至于侵入水中,再拿出来,也不会损坏一分一毫,水在其表面凝成水珠,滚滚而落,颇有不沾世俗,超然世外之雅意。
因此,镂金红纸也十分耐用,数十年过去仍能完好如初。
但由于制作十分复杂,且过程中损毁极多,亥都每年只产出五十张,而其中二十张还要进贡王宫,供王上使用。
还有五张,则是被造纸局留下,作为库存,以应对突发变故,比如某一年造纸出现差错,还可用其补上。
于是对外出售的仅有二十五张,张张价值不菲,却往往在出售第一日便被哄抢而空,可谓千金难求。
红纸在每年的春节前半个月准时售出,算算今年时日,正好是一月十六,也就是后天。
而不巧的是,管家今日正好要去那暮寂岭干路上交接最后一批货物,一时间腾不开身,若是明日再前往,却未免太晚了些。府中其他仆役对此更是一无所知,无法胜任。
别无他法,只得让衍之进都一趟。
自衍之入住府中,十五年间未踏入都城一步。不为其他,只是莫国士恐梦中另有其他暗示,而他未能参悟。于是不敢教其进都,以免对王上不利。
如今却是避无可避了。
衍之自管家那里领了经费,又听那老头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他当年如何投机取巧,见缝插针抢到红纸的事迹,便与他告别,挎刀上马。
一路之上荒草丛生,寒风凛冽,群山环绕,阴云沉沉,着实不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幸好路途不过百里,衍之人轻马快,两三时辰便进了亥都城郊。
临近亥都,路上渐渐热闹起来,待到能望见城门时,早已是人山人海,车马行辇,全堵在城门口。
城门大开,排着入城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