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此战纵横上千里,歼敌一万九千余人,战绩非常亮丽,但由于孤军深入漠北,友军未能如期汇合,自身损失也不轻,死伤人数与敌方相当。
当然,最大的遗憾是让单于逃跑了。
此前我们说过,在远途征战中,士兵一旦受伤失去行动能力,则意味着死亡。卫青不忍心将他们抛弃在这远离中原的苦寒之地,他料定匈奴军不大可能马上杀回来,于是下令将死去的将士尸体深埋入草地边上的沙丘里,又将受伤的将士搬上武刚车,打算将他们运过沙海去。
黄沙漫漫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多少活着的人已哭成了泪人,将士们带着无比悲痛的心情,与深埋黄沙里的兄弟们依依告别,踏上了归家的路。
漠北的一切恍若隔世,又确是刚刚发生的事。只是在转瞬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消逝在这漫无边际的黄沙中。这就是战争,人类的战争。
战争是残酷无情的,太平来之不易,但太平不会从天而降,也不靠敌人恩赐,只是有人在背后默默负重前行。千里之外的长安城,一片太平昌盛之下,嬴政却度日如年,焦急地等待着漠北的战果。
“还没有消息吗?”这是卫青和霍去病出塞后,嬴政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启禀陛下,还没有大将军的消息。”
“那骠骑将军呢?”
“启禀陛下,也没有骠骑将军的消息。”
这是每天得到的同一回话。
……
另一路,骠骑将军率军出代郡后,沿燕山北麓东行,与右北平郡太守李敢部在漠南会师。两军在漠南会师的地点正是卫青首战扬名的匈奴左翼祭天的“龙城”所在地。
李敢一直跟随父亲李广留在右北平郡,据守燕山一线,防备匈奴左翼。李广被调往长安备战时,李敢暂代右北平郡太守一职。此次安排其参战的目的是因为其熟悉漠南情况,可以向霍去病提供情报收集、路线向导等支持。
始皇帝交给霍去病的目标十分明确,那就是击杀单于本人,为了让他完成这个不世之功,嬴政甚至在临战前,对调了两支秦军的攻击方向。现在看来,这个情报是完全错误的,但霍去病和李敢暂时还没有意识到。
“将军,我军自出塞以来,短短几日就迂回漠南上千里,竟没有见到匈奴的一兵一卒。依末将看来,匈奴的军队极有可能听说我们要来,逃回漠北去了。”李敢揣摩道。
“本将军料想也是如此。那就不再耽误时间了,这就渡过大漠去。”在漠南狂奔了一路,除了遇到几个啥都不知道游牧在外的匈奴小部落外,单于大军和左贤王大军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整个漠南大草原可谓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这与往日帝国东部大草原的情形完全不同,霍去病对匈奴人已离开漠南地区相当肯定。
在蒙古高原东部河流中,位置最靠南,纬度最低的克鲁伦河无疑是最重要的一条。这条河流的下游,就是有今天中国最美草原之称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在战胜东胡,将其余部带入大兴安岭之后,负责管理左翼草原的左贤王,就定期驻牧呼伦贝尔一带。一方面让牲畜享受这里丰美的草场,另一方面也防止东胡部落死灰复燃,同时对秦境进行野蛮地袭扰掠夺。
“将军,要不再派人深入打探,确定了,再渡大漠也不迟。”霍去病如此笃定,李敢反而迟疑了。这也不怪他,情报说匈奴单于东进了,左贤王这个时候不应该撤退才对。要是左贤王没有离开漠南,秦军一过大漠,遭殃的可就是右北平这些边境郡县。不仅如此,还有被单于和左贤王军队夹击的危险。
“完全没这必要,现在就出发。”霍去病一口拒绝了李敢。对于行军打仗,他最讨厌犹豫不决,对于自己的决定,也是从来说一不二。
“武刚车过大漠不方便,辎重粮草就不带过去了,让将士们带上口粮和水就可以了。”霍去病继续道。
“将军,万一过了大漠,找不到食物,可怎么办?”李敢担忧道。
“匈奴降将说了,大漠的北边也是草原,不过没有漠南丰美而已。再说了,匈奴人都逃了过去,到处都是他们的牛羊,这遍地的食物,还怕饿着吗?”霍去病反驳道。
骑兵与车兵并重,可以稳扎稳打,但在霍去病眼里,并不适合草原征伐。多次带兵在大草原上快速机动,迂回纵深,穿插包围,取得了惊人战绩,让他更加热衷学习游牧民族的打法,即以轻骑兵远程奔袭、穷追不舍,将敌人赶尽杀绝,食物则取之于敌人,完全不受制于后勤保障。
兵贵神速。霍去病带着五万精锐骑兵,一口气向北急行了几百里,越过了大漠。比卫青幸运的多,骠骑将军摩下多是能征善战的匈奴兵,其中不乏熟悉沙漠之人,大漠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大的阻碍。到达漠北时,五万骑兵精锐毫发未损,士气依旧高涨。
既然匈奴单于东进,左贤王退守漠北,便不可能退入漠北腹地。霍去病摩下熟悉漠北环境的匈奴将领立即将目标锁定在山地、草原、戈壁的接合部,今肯特山区的克鲁伦上游河谷。那里紧邻高大山脉,又有河流穿过,并且丘陵环绕,是屯兵的首选地。
在匈奴将领的引带下,霍去病顺利在弓卢水(今克鲁伦河)之南的丘陵地带发现了左贤王的军队。由秦人和匈奴人组成的特种混战队战斗力强悍,从东南向西北方向猛烈攻击前进,匈奴军无力招架,一退再退。
“李敢,让人抓几个活口来,问问单于到底在哪里?”忙于指挥战斗的霍去病并没有忘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将军,不好了,擒获的俘虏说单于不在这边,压根就没往东部来,所以左贤王才退守漠北。”李敢很快从俘虏口中得知匈奴单于并没有东进,他们极有可能阴错阳差地成为了卫青西部军的正面之敌。
“去他妈的,没来就没来,先把左贤王部给我消灭了。”霍去病怒气冲冲地问道,“左贤王主力在哪个方位?”
“弓卢水北岸。”李敢答道。
“好,传令全军马上渡河,向左贤王主力发起全面进攻。”霍去病下令道。对于他来说,既然情报搞错了,只能说是天意,此时最现实的目标就是向北攻击并最大可能地消灭左贤王部主力,以此来弥补未能与单于主力决战的遗憾。再说,左贤王作为左翼拱卫单于王庭,即使要向东进击单于,也必须先渡河解决掉左贤王。
霍去病挥军越过难侯山(今蒙古肯特省达尔汗市),向北渡过弓卢水,在梼余山处与左贤王主力展开最后的决战。与难侯山一样,梼余山也只是肯特山南的一座小丘陵,近代中国称其为巴彦乌兰山。
在梼余山和弓卢水之间的草原,秦军如狂风扫落叶,给了左贤王主力毁灭性打击,匈奴兵纷纷望风而降、望风而逃。左贤王部精锐尽失,左贤王带着少量亲信一路向北狂奔逃命,又上演了一幕主帅临阵脱逃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