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山谷内,翠木茂密,藤蔓连株交错,荫翳蔽日。
绿到有些发黑的叶蔓脉络充斥着诡异的深紫色。
渐往深入,泥土稀疏,始凸玄岩,偶遇零星独木,以怪谲夸张的姿态扎根在万壑争流中。
此时,刀疤男人行进深谷,兜抱着食盒走向一处立壁岩池。
池旁,头戴纱笠之人倚靠大树,盘坐绿茵。
外围翻起的草土石块,和本就不多,已被掀根倒地的树木,见证此处溪壑半围之地曾有激战。
刀疤男人柔声道:“清清手,先吃饭吧。”
只见那人起身池边,摘下纱笠。
竟是一位云容月貌,肤如白雪,五官清致胜月娥的绝美女子。
她挽起宽大遮手的衣袖,露出冰肌玉骨的皓腕伸入水中,纤纤柔荑晃动着清澈见底的池水,荡出的莹莹波纹只因她熠熠生辉。
刀疤男人展开兜布,摆好吃食,女子从身着宽大的男装中抽出丝帕轻拭双手。
凛若冰霜的她,声音亦是如此清冷,却令人感到格外清新悦耳:“繇叔,不必每日去镇上盛装佳肴,山谷野味我也吃得惯。”
被唤繇叔的刀疤男人坚决道:“这不行!怎能让小姐啜食那些寡淡腥味的野肉!宗主同意你女扮男装随我出山,已是苦了你。”
绝美女子的表情毫无波澜:“是我自己的主意。”
刀疤男人扭头看向岩池后方的山洞:“守这畜生数日,仍不见它现身。那日若逢我实力巅峰,早将它剥皮抽筋,何至于令小姐在此熬枯受淡。”
似出尘天仙的女子依然古井无波道:“当年若非为了救我,繇叔也不会身负顽疾。此次取出蛇腹宝鼎,再索精丹,回山门配以多年苦寻的药材,兴许便能炼出治好你旧患的丹药。”
刀疤男人苦叹自责:“说到底,还是怪我鸩繇没本事,当年营救你母女二人遭受重创,上三游三等巅峰的境界,跌至中三游不说,连夫人的性命也没能救下!若不是教主求金丹为我续命,恐怕早已无福侍奉小姐。如今境界摇摆不定,躯体日受痛楚,也是抵我当年无能之罪。只心疼了小姐你,自小因我伤患,兼修炼丹、蛊毒之法。此次寻夺浮岳神鼎,本为以备日后大计,偏偏这宝鼎就是炼制丹药不可或缺之物,不然小姐你也不必随我出山遭罪。”
女子静默不语,淡望天边。
鸩繇自掌嘴巴:“都怪我不好,旧事重提,引得小姐伤心。”
女子曼发轻摇:“不仅为了繇叔旧疾,也是该为父亲分担一些。更是时候揭开那些名门正派,所谓道貌岸然的伪善面具。”
鸩繇看眼自家小姐,摇头叹息。疼惜她美丽动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伤痕累累,积怨颇深的心。
距离密林山谷最近的小镇,陈芩苓抻抻懒腰:“终于快到了,这一路上风尘仆仆,总算有个像样的地方可供梳洗一番。”
酒野打趣:“谁人途中曾立志,要行侠女之风,这才赶路几日?便已不堪尘萧。”
陈芩苓脸红羞愧,对酒野嚷道:“酒大哥!侠女也要休息,侠女也要梳洗,侠女也要保持好形象!”
酒野推推双手:“好好好,陈女侠,咱们赶紧寻间客栈落脚。”
宋迟帮腔:“途行这么远,我堂堂七尺男儿都已疲惫不堪,更何况师姐妙龄少女。”
陈芩苓大大咧咧搭靠宋迟单肩:“还是小师弟懂得心疼我。”
宋迟又是面红耳赤。
众人来到客栈门前,柳昇对季承说:“五师兄,你们先与酒大哥歇息,我和岑岺到处逛逛。”
季承点头:“不要走远。”
陈芩苓听后,提起精神:“我也要去。”
柳昇笑点芩苓额头:“你不是累了吗,在客栈内好好休息吧。”微顿刹那,又说:“放心,知道你喜欢什么,稍后给你带回来。”
陈芩苓心中一甜,笑嘻嘻道:“那好吧,你们早点回来。”
陈岑岺对宋迟问道:“宋师弟一起逛逛?”
宋迟有些疲惫:“陈师兄,我就不去了。”
柳昇又问:“宋师弟需要什么,我帮你一并带回。”
宋迟仔细想了想,回应道:“柳师兄帮我捎根软毫吧,我那根破损了。”
柳昇点头应下,季承开下房间后,二人离去。
走在街上,陈岑岺无头无脑地问:“你发现没有?”
柳昇糊里糊涂:“发现什么?”
“你是真傻还假傻!季师兄近来有些不对劲啊。”
柳昇笑言:“我师兄没问题,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怎么没问题?整天背着咱们与酒大哥交头接耳,像是在交代什么一样,我欲上前搭话,二人则闭口不言。白天还经常怔怔出神,心不在焉。”
“交代?交代什么,遇险把咱们托付给酒大哥?!别说笑了,我五师兄才不是这么消极的人。”
见陈岑岺依然担忧,柳昇继续说:“五师兄可能是要破境了。土地庙那天夜里,我看到他与酒大哥探讨切磋。”
陈岑岺面色转喜:“这是好事啊,季师兄为何不说呢。”
“我也是碰巧,还被酒大哥逮个正着,师兄不说,可能是怕咱们像之前那样替他担心。芩苓、宋师弟都没有察觉,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赶紧买齐你所需要的晶砂、黄符,我还答应给芩苓、宋师弟捎带东西呢。”
客栈内,季承、酒野同屋。
酒野抱着手中葫芦,一边嗅品佳酿,一边说道:“季老弟悟性不错啊,随时有破境的可能。”
季承盘膝运功,一个周天下来后,睁开双眼:“幸亏初遇酒大哥时被点醒,更多亏酒大哥一路上与我切磋论道。刚下山的时候,太多注意力放在了师弟师妹身上,无形中束手束脚,反被一叶障目,忽视了保护他们的根本,还在于自身实力的提升。”
酒野笑侃:“这一路上,我也留心了这几个小家伙,当真天赋异禀啊。也难怪你这么小心护着,不过陈氏兄妹和宋迟我尚且看的透,至于你师弟柳昇,我可就有些拿不准了。”
季承叹道:“师弟自小命途多舛,不论身世,光是开窍和修炼就已颇为艰难。有时看到他拼命努力的样子,我这做师兄的,也很是心疼。”
酒野正色:“吉人自有天相,你怎知他如今曲折,不是日后的好事多磨。”
季承由衷道:“但愿小师弟今朝多磨炼,后日福延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