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
李绍云在家里做了些准备,吃过早饭,收拾了行装,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窗外竟响起嘈杂的呼叫声,隐约只听到一句话:
“大家让一让,给病人让一让!”
病人?救护车?
“奇怪……”
李邵云喃喃自语,还没等去窗前查看,右眼便浮现出了屋外的逼真景色——看来是晓楠在动用鬼眼的能力来帮他。
画面中,几名医护人员正护送几个担架往急救车上移——担架车一共有三架,看来伤了不少人。
“是之前那家人呢……不过,好像没看到那个孩子……”晓楠的声音传来。
“那个孩子?”
李邵云思考了一下,是那个孩子,是说高泽勇?
“你是说高则勇吗?他的家人?”
“对,不过他没在那些人里。”
李绍云叹了口气:“唉,咱们还是晚了一步……看来人面皮已经去了他家……”
李绍云面色变得凝重,“咱们必须要去解决那个人面皮了,他现在这样,已经侵害到整个社会的安定……这事大了。”
晓楠的身影显现在他身旁,面容稍有憔悴。
她看着李邵云的双眼,淡淡地说:“邵云……你知道如果你准备继续插手的话,会发生什么吗?”
“我…我知道,你跟他达成了契约……”
李邵云手中暗暗握拳,随后又松开。他看着一脸憔悴的晓楠,只是沉静之后发觉,自己心里依旧是有些疙瘩没有解开。
“姐……如果我按照你的想法,不去插手也不去干涉,这件事会影响社会上所有的普通人……你觉得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他再次握拳,眼神不再退缩,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晓楠掩唇轻笑。
“呵呵……那看你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都会插手这件事了?哪怕前面的路没有我做主力,只能靠你自己,你也会一往直前?不怕苦?不怕疼?”
她伸手勾住李邵云下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李邵云则没有了往日的含蓄,反而十分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怕,我怕一切跟鬼神有关的事情,我怕只是我自己疯了,我还怕你仅仅是我的第二人格,只要我挥挥手你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他握住了晓楠的手,从未鼓起勇气说出的心里话让他自己也在微微颤抖,但总感觉现在不说,可能以后也没机会再说了。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恐惧,会退缩,也会不愿面对……但是,如果我就这样选择跟你相依为命,咱们谁也不去管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只顾着把自己放在安全的堡垒里……”
“这样的确很好……我也不用再理会别人对我的评价,也不用再去在乎社会上的那些是是非非,但终究心里会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虽然身体不住地颤抖,但李邵云此刻的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透彻。
“这个世界——总归是要有人收拾残局,去面对所有人都不愿面对的黑暗……”
泪水,从他的脸颊悄然滑落,但说出的话依然坚定。
“我曾经想……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你没出现……我就是个普通的孩子……什么神啊鬼的,稀奇古怪光怪陆离,通通都和我没关系……”
泪水越发猛烈,声音也随之抽噎。
“但,那样……多没意思啊?不,不是吗?”
忽然他的脸被一具温暖柔软的躯体包裹——晓楠紧紧地抱住他,两个人的身体相互依靠,也分不清是谁在颤抖。
“别说了……我都明白…邵云,我明白……”
“让我…说说吧,这些思绪困扰我好久了,我不想一直都藏在心里。”
李邵云稍稍离开晓楠的怀抱,擦拭脸上的泪。
“我……我其实一直都在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被诅咒……怀疑自己命不久矣……怀疑自己生于光明却又死于黑暗……”
“但是,每次看见身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但是…晓楠,你总说你会离开,时间不够……这些话让我很焦虑,我更加地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
他又一次紧紧抓住面前的这双手,像个怯懦的孩子一样注视着她。
“以前我不懂,为什么非要分别……也许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会明白,但能不能给我再多点时间?让我接受我自己的身份……别走的太快……”
“答应我好吗?在我没能力承担一切之前,别离开……”
“好……我答应你。”晓楠的泪滴落在他的手背。
终于听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李邵云抬头微笑,温柔地将她眼角的泪揭干。
随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
“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李邵云安抚怀中同样颤抖不停的晓楠。
“没事了,我总会长大……”
是啊,哪怕很多年后,李邵云也一直在用这句话安慰他自己,只是那时候……
当二人的情绪都稍作缓和,晓楠重拾起娇笑。
她将手背到身后再拿到前面时,展现在她手上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仅看刀刃就感觉到锋利,但也没有超出常理,只是再看匕首的手柄,还有外面的刀鞘,似乎是用了一种特殊布料包裹缝制而成,重叠的花纹微微闪着暗紫色光芒,再摸上去仔细感受,确认细腻得仿佛一层皮肤。
“你长大了,接下来,你要是面对人面皮的话……”
晓楠笑吟吟地注视着少年。
“这刀……不会是用什么特殊的皮做的吧?”
“我——可——不——告——诉——你——”
晓楠一字一顿地拉长音,满面泛红。
李邵云瞬间感到了不妙,后背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碰这泛紫光的匕首。
“这不会是拿你身上的某个部位做的吧?!”
看着满脸坏笑的晓楠,李邵云满脑子都是不好的想法。
“你猜猜——”
“我……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晓楠双手向上随意地一抛,就将紫色匕首丢向邵云。
李邵云一时没想到她会突然丢过来,慌乱冷汗中手忙脚乱地一捧,将匕首拥入怀中。
感受到刀柄刀鞘上柔软的皮质,再加上晓楠那样“故作姿态”的娇俏,李邵云经历了那么多事,也就明白这匕首究竟是用什么制成的——那层紧紧包裹住的布料,是实实在在的人皮!
瞬间似乎又感觉到了胃中翻涌,但这次强忍住了呕意,怕不是经历这么多次也有些适应了……
他苦涩地看着晓楠,“姐……这是你的皮?!”
“呵呵呵——”
银铃般的轻笑让他得以确认了答案。
“怎么啦——亲爱的,我的皮难道就不能当作送你的礼物吗?”
晓楠作娇羞状迎向李邵云迎来,而李邵云则向后猛退了几步。
“你先等等!我看看这匕首,等会儿你再过来——”
“切~”
晓楠娇嗔一句,倒也听话地停住,没再靠近。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没•情•趣!”
先不管碎碎念的晓楠,李邵云仔细端详这把匕首——刀上有两排布满尖刺的放血槽,刀刃极为锋利,冒着寒光。而紫色人皮包裹住的刀柄末端,则垂下一段装饰用的平安结,只是这被绑着的物件……却也不会真的随意祝人平安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能看的出这制刀的人对其尤为上心,这平安结是一节黑发扎成,垂下的两段则是紫色的发带,随着李邵云转动刀柄而肆意飘舞。
“怎么样——我做的好看吧~”
“还,可以……”
李邵云抚摸摩挲这匕首上的皮质——感受到细腻丝滑的纹路,还有上面的细小褶皱,心里竟泛起一丝异样感觉,就好像此刻他是在爱抚晓楠光滑的脊背……
瞬间握着刀柄的手猛地颤抖,匕首脱手落地发出沉闷响声。
“怎么了?”
晓楠一边娇笑,一边将落地匕首拿到手里,邪魅地看了一眼李绍云:“弟弟呀,都跟你说了不要乱摸——不要乱摸,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话,还是要乱摸呢~讨厌~”
李邵云听到晓楠这样说,大脑里更是开始想到画面,他感到自己的脸就像熟透的西红柿,火热滚烫。
“你哪说了——再说,这刀,我不握住刀柄,我握哪!”
“那~你也不能——不能那样嘛——”叫他这副模样,晓楠更是娇嗔道。
而李邵云则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爆炸了,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真是,瞧你这小子,总是胡思乱想——”
晓楠摆正身姿,表情恢复了严肃。
“邵云,说正经事,你要记住,接下来这些事,将会是你人生中最恐怖离奇的经历,而之后再接触到的事,也只会随势增长……”
她顿了顿,双眼露出惋惜——
“你——做好迎接未来道路的准备了吗?邵云……”
晓楠将刀放到旁边的鞋柜上,握住李邵云低垂的双手,认真严肃地看着他。
“我……”
李邵云张开口,心中有万句话想说,但只是吐出一个字便停顿在此。
他用力回握住晓楠的手,注视着面前少女,心中忐忑渐渐转变为坚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没问题。”
听到他竭尽全力地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这短短几个字,晓楠会心笑了。
此时的少女心中所想:
哪怕在多年后,一直到邵云最终理解所有并始终坚持的那一天,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绝对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