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舟子和天行司
“这么宽的河,怎么着也得有大几十丈宽吧。”一个穿着羊皮裘的老汉慨叹道。
一个赤膊撑船的年轻人笑道:“老人家,小了不是,何止大几十丈,我可曾算过,足足有一百一十七丈宽呐。”
“哎呦呦,我的天,真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羊皮裘老汉捋着白胡子赞叹道。
船上的老舟子笑骂道:“你个臭小子,从上船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咱撑船的人,是龙王爷给赏口饭吃,你个嘴上没把门的,啥话都敢往外秃噜。”
撑船的年轻小伙子自觉理亏,朝师父嘿嘿一笑,唱起了歌:“弯弯的大河向东流啊,哎嘿呀,撑船的人把心爱的姑娘,嘿嘿,放在心窝窝上啊……”
老舟子笑着拿出酒葫芦,灌了口自家酿造的地瓜烧,对徒弟说道:“铁牛,你个臭小子,别只顾着唱歌,把力气都给跑了,得用心划桨,明白了不?”
年轻小伙子抱怨道:“师父,你还说撑船的时候不能喝酒嘞,咋自己喝上了?”
“这不是有你小子呢嘛,再说了,掌船桨的是你,我就是给你把把风头。”
“行,师父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铁牛一杆竹篙撑到底,转身脱下汗衫,对船上的五名渡客朗声道,“诸位客官,您瞧好喽。”嘴里念叨着一句“顺水”,那船骤然加速,一下子飘出十来丈。
惊得老头啧啧称奇,忙不迭的夸了一句:“好俊的把式,你这小伙子,别看长的瘦,还是很有力气的嘛。”
“那是当然。”铁牛听到有人夸自己,很是自豪的说道,瞥见师父笑眯眯的看着他,铁牛转口道:“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见师父满意的点点头,铁牛长出一口气,用十足的心思去摆渡起来,再也不敢存着显摆本事的小心思。
安全的送五名客官到了对岸,老舟子收下铜板,招呼徒弟铁牛道:“我这点活计,你学的也差不多了,明天师父就登岸了,以后你就是舟子了。”
铁牛开心的“哎”了一声,将船的缆绳捆好,跟着师父向家里走去。
第二天,人们发现老舟子不在船上,有人打趣的问道:“铁牛啊,你师父是不是划不动桨啦?咋就你一个人嘞?”
铁牛笑道:“我师父说我出徒了,今天我掌杆。”
“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行不行啊?”有人调侃道。
“各位,口头上逞豪杰,算不得真豪杰,咱们手底下见真招。”铁牛拱手说道。
待渡船到了大河的一半时,铁牛看见原本清澈的水突然浑浊起来,急声喊道:“抓紧船帮,闭眼别看水里,身体尽量放低,都坐稳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一线天潮头绕过封龙山,轰隆隆而至,铁牛的草篷小船在滔天巨浪中随时都有被撕裂的危险,铁牛强压下内心的惊慌,嘴上念着“龙王保佑”,手上按照在师父鞭打下操练了上百遍的操杆技巧,终于在滔天的浊浪中稳住了小船。
风浪来的疾,去的也快,一盏茶的功夫,铁牛的小船终于撑过了滔天风浪。
将渡客送到对岸,返回之后,铁牛系好缆绳,一屁股坐在了岸边,喃喃道:“我嘞个乖乖啊,今天可算是有惊无险啊。”
刚要起身,身边递过来一个酒壶,铁牛赶紧起身,恭敬的说道:“师父。”
老舟子点点头,示意徒弟喝口酒稳稳心神,铁牛便打开酒壶,抿了一小口酒。
老舟子笑道:“铁牛啊,今天你才算是真正的出师了。”
铁牛疑惑道:“师父是在考验我?”
老舟子坦言道:“你的技术没得挑,缺的是独当一面的机会和历练,昨天我在船头,看见大河里有礁鱼出没,我便断定今日羊角渡口必有风浪。你可知道为何?”
“礁鱼多存在于湍急险峻的河床礁石周围,以小虾米和水藻为食,礁鱼能在咱们这个水域宽阔平稳的渡口出现,自然就意味着上游发大水,上游发了大水,咱们下游自然会出现风浪。有道是‘大河不满小河满,小河漫岸大河帘’。师父,这个口诀我还是记得的。”
“铁牛啊,你记住,有时候,不去摆渡船是救人,逆天意停船是害人。你师父我当了一辈子老舟子,除了技术好,更多的是心稳,还有,就是龙王爷肯赏口饭吃。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老舟子将酒壶递给徒弟,继续道,“呐,送你了,知道你个臭小子馋我的酒壶很久了,不过,记住喽,水中不饮酒。踏踏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准没错。”
铁牛接过酒壶,若有所思的猛灌了一口地瓜烧,啧啧道:“真带劲!”
慢慢的,铁牛成了远近闻名的舟子,坐过铁牛渡船的人,都说铁牛的船又快又稳,见着久久不曾下水的老舟子,也会由衷的赞美一句老舟子收了个好徒弟。
然而,五年后的一天,一身伤痕的铁牛敲开了师父家的大门。
“我嘞个乖乖,铁牛,你这是咋的了?咋给人打成这样了?”老舟子看着眼前浑身是伤的徒弟,心疼的问道。
铁牛坐在院子里,拿水瓢舀了点水喝,说道:“师父,前天,有个穿黄衣绸缎的姑娘独自划船过大河,不知怎的,船到了大河中间‘过水’了,淹死在了大河里,有人出十两银子让我把她的尸首捞上来,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一时被钱迷了眼,我就下河把那个姑娘捞了上来。”
“那姑娘别看身子骨不大,背着可沉了,估计得有二百来斤,还好我年轻力壮,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她给捞上来。那姑娘穿着一身黄绸缎的衣裳,可好看了。”
“可是,等我拿到钱,从羊角渡口返回镇子的时候,有一群人非说我偷了那姑娘的翡翠镯子,把我打了一顿不说,还抢走了银子。我想着怕是惹恼了龙王爷,现世报来了,就没去报官。”
老舟子一听,抄起角落里的大扫把就往徒弟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道:“啊?就你这生辰八字,你也胆敢捞尸?你不要命啦?走走走,快走!别把晦气传给我!滚蛋!有多远滚多远!滚!”
被师父打出门后,铁牛猛然跪在地上,“咣咣咣”磕头认错道:“师父,师父,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徒弟吧。”
老舟子叹口气,问道:“我问你,打你的人,是不是腰里系着黑腰带?”
铁牛点点头。
老舟子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你怎么就招惹上他们了?”
铁牛满头雾水的问道:“他们是谁啊?”
老舟子沉声道:“他们是山里的歹人,这伙人平时借着货郎的身份走街串巷的踩点,瞅准了就去拔钉子,临走还在墙上画一幅“五鬼搬山”的碳画。就连正经的捞尸人都被他们给欺负惨了,捞上来的尸体,他们就抬着去死者家里闹,给钱少了还不行,好吃好喝伺候着,好不容易等死者入土为安了,他们再索要一笔钱财才算罢了。他们这群歹人啊,坏了咱大河两岸数百里。”
“县衙的老爷们不管吗?”铁牛问。
“管,怎么不管啊?可是,管得过来吗?”老舟子恨恨的跺跺脚,继续说道,“官府的衙役们有一次护送上边下来巡视的州吏,乘船到了大河中间,这群歹人竟然在水底把船给凿了个窟窿,不懂水性的州吏被淹死了,县衙的老爷们被上边的大老爷们狠狠骂了一顿。”
“县衙的老爷们气不过,就想端了他们的老窝,没想到走漏了风声,折了三个人不说,还被歹人把死了的衙役的尸体挂在了县衙门口。县太爷一气之下吐血晕了过去。”
老舟子看着跪在门口的徒弟,继续骂道:“你说说你啊,怎么就惹了他们了?”
铁牛知道师父是真的生气了,“咣咣咣”又磕了几个响头,哭着说道:“师父,救救我吧。”
老舟子叹口气,说道:“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老舟子害怕“一个徒弟半个儿”的铁牛再出了岔子,就让铁牛在家里住下,不许出门,更不许再下河,就这样忧心忡忡的过了半旬。
一天夜里,抱着鱼叉熟睡的铁牛被人摇醒,睁眼看到一身藏青色捕快官衣的人,身后还有几个穿着制式相同、却是绯红色衣服的官差,铁牛一个激灵翻身跪下:“草民叩见官差老爷。”
身穿藏青色捕快衣服的人开口道:“铁牛啊,别害怕,我是县衙的李捕头,这三位是来自京城天行司的红衣捕快,等会大人问什么,你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就摇头,明白了吗?”
铁牛点点头。
一个身形消瘦的问道:“他们是什么打扮?”
铁牛老实回答道:“腰里系着黑腰带,衣着打扮和我们老百姓没有差别。”
那人继续问道:“他们操着什么口音?”
铁牛摇摇头。
又有一人问道:“你被打的时候,可曾记住几个人的相貌?”说完放下几幅画像。
铁牛扫视一圈,指着其中一个人点点头。
手拿画像的人沉声道:“大哥,是他们没错了。”
为首的那人蹲下身子,出声道:“铁牛,我们需要你的帮忙,事成之后,我给你一艘上好的木船,如何?”
铁牛点点头。
为首之人叮嘱道:“明天你就像平常一样,正常摆渡载人渡河……”
第二天,铁牛心情忐忑的在岸边等着昨晚的几个人,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他们过来,日坠西山之后,系好缆绳,回到了自己的茅草屋,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睡在了船上。
鸡鸣之时,有人坐船过河,熬了一夜的铁牛哪还有精神撑船,想起师父的教诲,铁牛便说今日不宜过河,说完便侧躺在船篷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有一个身形富态的老翁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坐上了铁牛的船,铁牛见富态老翁喝醉了,忙说道:“老人家,你喝多了脚底下不稳,坐船不安全,还是回家去吧。”
第三天,富态老翁借着酒劲怒道:“咋地?瞧不起我?我告诉你,老头子我有的是钱,你把我送到对岸,我赏你纹银十两。”
一听又是纹银十两,铁牛当时脑袋就懵了,脑海里全是那伙歹人打自己的情景,又想起那个溺水的姑娘,只觉得三条腿都要软了。铁牛狠狠敲了几次脑袋,稳住了心神,开口道:“老人家,不是钱不钱的事,委实是你现在醉酒,不宜过河啊。”
“我不管,你就得把我送过去,不然,老头子我今天就坐在你的船里不走了。”富态老翁说完,直接四仰八叉的躺在船篷内。
铁牛叹口气:“老人家,你可坐稳了,想吐的时候就趴在船帮上,别吐我船上就好。”
富态老翁哼唧着说“晓得了。”
铁牛恍惚间看到老翁的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又瞥见那老翁丢给自己的眼神,铁牛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如此。铁牛心中大定,扯着嗓子嚎了一声,用力向对岸划去。
来到大河中间,突然有人从水里摸上船,满脸笑容的说道:“哎呦呵,这不是捞尸那小子吗?我就说你是俺们弟兄几个的福星,刚念叨你这几天咋不摆渡了,今儿个就给哥哥送来一头肥羊,小子,有你的。”
铁牛看到这个尖嘴猴腮的人就两腿打颤,哭声道:“好汉爷,饶了我吧,我就是一个穷小子,身上没几两肉孝敬好汉爷的,饶了我吧。”
尖嘴猴腮的汉子一脚踹翻铁牛,踮了踮手中明晃晃的钢刀,朝那富态老翁笑道:“老头子,爷们问你,你是想吃板刀面呢还是吃饺子呢?”
富态老翁看着那明晃晃的钢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咽了口唾沫方才开口:“敢问好汉爷,怎么个吃法?”
尖嘴猴腮的汉子坐在船帮上,把刀架在老头的肩膀上,冷声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富态老翁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颤巍巍的从腰间摘下荷包,递给拿刀的尖嘴猴腮的人,那歹人踮了踮,啧啧道:“老东西,就这么点?还不够爷们塞牙缝呢。”说着用刀面拍了拍老翁的脸,“最好老老实实的,否则爷们把你剁碎了喂鱼。”
富态老翁只得伸手从怀里掏出五张百两的银票,求饶道:“好汉爷,小老儿就这么点了,全孝敬您,您看,能不能放我走?”
尖嘴猴腮的汉子指着河面,不耐烦的说道:“滚吧,老东西,吃你的饺子去。”
老翁“啊”了一声,嘟囔道:“原来是这么个吃饺子啊。”
尖嘴猴腮的汉子怒道:“怎的地?老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饺子不吃,那就吃板刀面吧。”说着举起钢刀朝老翁脖颈处砍下。
一旁跪着的铁牛慌忙捂住眼,怕血溅到脸上,然而,只听“咚”的一声,就再没了动静,再睁开眼,那富态老翁一手拿着钢刀,朝尖嘴猴腮的汉子说道:“板刀面太硬,我老头子牙口不好,你替我尝尝?”
尖嘴猴腮的汉子倒也不惧,擦去嘴角的血迹,张口吐掉打碎的牙齿,狞笑道:“碰到硬茬子了,是爷们运道不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富态老翁打扮的人伸展筋骨,只听得“咯嘣咯嘣”一阵响,个头便蹿高了很多,笑道:“水葫芦,你那四个兄弟呢?”
尖嘴猴腮的汉子心惊“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号”,嘴上却说:“什么水葫芦,我还水瓢呢,爷们没兄弟,就我一个人,你就给个痛快吧,爷们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会缩骨功的人扯下面皮,说道:“铁牛啊,今儿表现不错,就是害你受惊吓了,对不住。”
铁牛连忙摆手:“哪里哪里,让大人见笑了。”
“水葫芦,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手硬。”那人说着便蹲下身子,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伸出拇指,在被称作水葫芦的歹人背上轻轻一点,水葫芦便好似霜打了的茄子,瞬间神态萎靡。
水葫芦骂道:“他娘的,你是鬼手!”
那人笑道:“呦,没想到你能认出我来。”
水葫芦冷哼道:“哼,老子也是刀头舔血的人,你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为了把人嘴里撬干净,你他娘的没少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要论手黑,你他娘的比我们还黑!”
鬼手笑道:“我……们?”
被鬼手满脸笑容的盯着,水葫芦直感觉浑身发毛,颤声道:“你……你想……想怎样?”
“你说呢?”鬼手依然满脸笑意的看着瘫坐在地的水葫芦。
水葫芦梗着脖子,色厉内苒的说道:“老子栽在你手里,老子认了。”说完,便闭口不再言语。
鬼手笑道:“不说正好,我也落个耳朵根子清净,等你的兄弟见着了生不如死的你,我想,他们会说的。”
鬼手转头道:“铁牛啊,还得辛苦你一下,帮我把他背到县衙,如何?”
铁牛点点头。
五天后,菜市口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木台,木台四周站满了配刀的衙役,木台中间,放着一个椅子,椅子上瘫坐的,正是被鬼手擒拿的水葫芦。
日上梢头,鬼手站在了水葫芦一旁,把手搭在水葫芦的肩膀上,开口道:“金手指、奎木狼、火眼狻猊、土老帽。我知道你们就在这周围,怎么,还不来救你们的兄弟?真想让我把这水葫芦晒干了,一刀下去劈成两个水瓢?”
环视一圈,没有动静,鬼手举起了狭刀,就要朝水葫芦的脖子砍去,这时,一个蛮壮的身影从人群中冲撞而出,鬼手一刀劈下,那身影竟是挥拳对撞,又是一拳,鬼手被打退数步,那身影抱起水葫芦就跑,还没等跑下木台,那铁塔似的身影直直扑倒在地。
趴在他肩上的水葫芦缓缓站起身,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吗,嗤笑道:“火眼狻猊还是光长个头不长脑子啊。”
转头对鬼手说道:“你可欠我一顿酒。本姑娘为了让他安静会儿,可是用了足足十倍的药量,最主要的是,本姑娘今天都给晒黑了。”
鬼手扔掉断去一半的制式狭刀,伸出双指,硬生生夹住了探出木板的薄铲,又伸出一只手,将那钻地而出的四尺身子按倒在地,卸掉两个胳膊后,说道:“墨玉,好说好说。等拿下他们,得了老头子的赏钱,我给你买最好的胭脂雪。”
恢复成女人身姿的墨玉笑靥如花,提醒道:“还有两个人哦。”
鬼手点点头,大声说道:“师兄,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人群里。难道你想看着你的兄弟就这么被师弟拿了,送去京城领了赏钱?”
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汉子,开口道:“师弟,何必苦苦相逼?我已经金盆洗手,江湖再无金手指。”
“我是官,你是匪,我缉拿你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你觉得我会信你真的金盆洗手了?”
“自从奎木狼被你们的火器打伤之后不久就死了,我便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说完,汉子伸出了右手,继续道,“我自断双指,埋在了师父的墓碑前,我的本事是师父教的,也还给师父了。”
“师兄,你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呐,师弟佩服,但是,我必须拿了你。对不住了,师兄。”
人群中闪出两道身影,直接将金手指擒下,绑缚到囚车中。
协助天行司捉拿了“五鬼”,铁牛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奖赏——一艘上好木头打造的船。铁牛就靠着这艘船,攒够了钱,娶了媳妇,成了家。
几十年后,满头白发的铁牛早已不做那舟子的营生,但是,还是喜欢在河边上待着,儿孙让他去县城享福,他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吃住都在岸边的老屋中,看着宽阔的大河,回想着曾经的人和事。
后来,铁牛再次违背了师父不许捞尸的教诲,满头白发的他跳入冰冷的大河水中,救下了被冰水冻得嘴唇紫黑的男孩,又捞起了溺亡的妇人,岸边焦急等待的众人给铁牛燃起了火炉驱寒,筋疲力竭的他,喝完了酒壶中的地瓜烧,躺在船舱中,安然离世。
在大河上飘了大半辈子的老舟子铁牛,终于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