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意,纳兹米拉逐渐醒来。
戈沙奇正大口吞咽着鱼肉以获得足够的能量御寒,看到纳兹米拉醒来,他把手上的金枪鱼整条塞进嘴里,“你醒了,要吃点东西吗,我抓了螯虾。”
纳兹米拉四下观望,这是一片冰冷的海域,周围还有海冰,身子下方的岛屿仍移动着。“我们在哪?”她蜷缩尾巴保持温暖,随手抓起螯虾。
“我不知道,我醒来时就已经在这了,如果你想要潜水,我建议你紧跟在它身边。我捕猎的时间里,它就消失在视线中,多亏我们的嗅觉才赶上来。”鲨鱼人在布满孔洞的礁石上磨擦着背部的几道刻痕,寒冷的气候让他的伤处发痒。
“谢谢你来保护我,戈沙奇。”
“海洋里的人惧怕我们,认为我们是野兽。奥希罗给我们留下这象征奴隶的刻痕,为了解放他们,我会做任何事。”
“一直以来,海洋都是自由的国度,真不知道奥希罗是从哪学来的奴役其他物种。”
“肯定是人类,那些自命不凡的生物,他们只配出现在餐桌上。”
纳兹米拉本想说些什么,但此时,一阵猛烈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周围的陆地越来越小,两人意识到,龙龟正在下潜。
深度很快到达纳兹米拉能承受的极限,她不得不调集所有的法力抵抗强大的水压,即便如此,位于耳后的鳃仍有强烈的挤压感。
戈沙奇的颈部的鳃裂轻微开合了几下,很快变成鲨鱼形态,紧跟在纳兹米拉身边。
龙龟还在下潜,纳兹米拉的听觉受限,耳中只能听到海洋的背景音。她看到戈沙奇的伤处在强大的水压下开始崩裂,在视觉彻底失效前,她示意鲨鱼人上浮。
“苏萨梅兹(维萨恩世界的海洋与变异之神,洋流之母),帮帮我!”纳兹米拉暗自祷告着,此刻她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
“苏萨梅斯(维萨恩世界的海洋与变异之神,怒涛之父)听不到你的祈祷。”一个声音从海洋的背景音里渗出。
纳兹米拉不确定那是谁,但它既然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就意味着自己不需要张嘴也能与它对话,“为什么?谁在那!?”
“我是克雷奥扎,很高兴你仍在我的背上坚持着,没有谁规定神祗必须回应信徒的祈祷。何况,它病了。”
“你是龙龟?我以为你不会交谈。”纳兹米那抓紧了龟背上的礁石,避免被逆流带走,“神祗也会生病?”
“是神祗的凡人面,大祭司。”龙龟的平缓的声音中透着不安,“凡人面、神性面是神祗在不同位面的具象,凡人面用来与信徒交流,神性面用来与神祗交流。”
纳兹米拉的耳朵很不舒服,虽然并不影响她与龙龟的对话,但她还是忍不住交替着用双手去按压。
一股水流迎面袭来,龟背上礁石开始脱落,蛇尾失去了攀附。纳兹米拉赶紧抓住龟壳边缘,“我得重新组合潮汐法杖,我只知道需要借助海洋的力量。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得先给神祗治病?”纳兹米拉固然是最强大的海潮祭司,对神祗也足够虔诚,但说出这种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凡人怎么可能给神治病。
“我不知道你能做什么,但你传唤了我,照例我得带你去洋流之源。”
“在我们到达之前,我有不少问题,”纳兹米拉咬牙坚持着,“我所知道的海洋之神有不少孩子亦或产物,比如美人鱼、白鲸、章鱼海怪、多头蜥蜴……他们有各自的职责,你应该是其中之一。”
“是的,海洋之神生病使得我的降生成了一个必然,大多数时间,我都呆在海底保持静止,倾听海洋的声音,偶尔浮出水面,让海鸟帮我清理身体。”
“你的孩子们可比你勤劳多了。”纳兹米拉指的是普通海龟,它们大多作为海洋居民帮手,而海洋居民会采集一种名为“海葡萄”的海草回报它们。
“我供给海洋生物洋流,为他们提供迁徙的鱼群,实际上,你们在洋流中高速行动,都要归功于我。”
“抱歉,克雷奥扎,是我失言了。”
“没关系,大祭司,这些知识没有记录在册。”
“回去之后,我会把它们刻在潮汐神庙的墙壁上。给我讲讲海洋之神的其他孩子吧,我希望了解他们。”
“从哪说起呢……”龙龟沉默了一会,“美人鱼是海潮的庇佑,她们亲善待人,海豚是她们最好的伙伴;白鲸是海潮的怜悯,鲸类往往遭到捕杀,白鲸帮助那些侥幸逃脱的鲸鱼,并照料他们的胎儿;深鳞巨人是海潮的力量,集海洋中一切强大生物的武器于一身,据说它的出现是为了威慑陆地生物;章鱼海怪是海潮的愤怒,愤怒就意味着破坏与杀戮;多头蜥蜴是海潮的贪婪,所有血肉之躯都在它的菜单上,它是清道夫;我——龙龟是海潮之规律,应该还有两个,也许几个,我从没见过,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有什么线索吗?名字或者别名——”
“其中一个通常被称作海潮的智慧,另一个是海潮的音律或者叫谐律。”
与龙龟的对话分散了纳兹米拉的注意力,这多少减轻了重压下的不适,但洋流越来越强,海潮祭司重新攀附在龟壳上一动不动,她很想让龙龟停住洋流,但她不能,因为那样会影响其他海洋生物的正常生活。
在接近海底平原时,洋流终于变缓,海水中夹杂着丝丝暖流。
纳兹米拉早已疲惫不堪,暖流并没有让她舒缓,反而更加紧张。因为海底暖流意味着下方有火山活动,那是萨利尔(维萨恩世界的主宰与火焰之神)所主宰的领域。
纳兹米拉把法力分流以恢复视觉,当尝试分流更多法力时,她做不到,“我在这里必须时刻调集法力抵抗水压,怎么可能还有力量复原法杖?”
龙龟没有回答,巨大的爪子扒开沉积在海底平原上的泥沙,水温越来越热,气泡喷涌裹挟着滚烫的沙粒。
纳兹米拉有些胆怯,即使在龙龟的背上,她仍感觉到高温,于是移向龟壳中部,“你想吃几成熟?”她不由得回想起一句野蛮人的调侃。
气泡在减少,龙龟停了下来,“到前边来,沉积的气体已经释放完了。另外,大祭司,我吃素。”
“很好。”纳兹米拉重新走向龟背边缘,一条裂隙深不见底,热流自下而上梳起她的长发,“我想这就是你提到的洋流之源,海洋力量由此而生,而我要借助它复原潮汐法杖,我想到该怎么做。”说着,纳兹米拉抛出海洋之心,宝石发出的蓝光照亮了周围。由于热流的作用,海洋之心悬浮在前方,这并不出乎意料,但她想到了更棘手的问题,“我不可能潜下去,洋流的温度会越来越高。”
“这个我可以帮你。”龙龟略微低头,体内传来隆隆的响声,脖子有明显的起伏,气流在它体内涌动,一个硕大的气泡冒了出来,套住了纳兹米拉全身。
此刻,纳兹米拉终于不再承受强大的水压,气泡里的温度十分舒适。她十分困惑,“你为什么不早做?”看到龙龟的身体在迅速缩小,从一座岛屿变成了一条渔船大小,似乎刚才的魔法让龙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抱歉,我没想到你会牺牲这么多。”
“这不是牺牲,海潮祭司,我卸下了负担。”龙龟解释着,“下潜之旅是必经的考验,如果你不能完成刚才的旅行,就说明你不够强大。如果我在下潜时帮助你,接下来的事会害你送命。”
“谢谢你,海潮之规律。这是我听过的最高的褒奖。”纳兹米拉显得十分从容,她张开双臂念起咒语,瞳孔纵向拉长,海浪般的长发开始蜿蜒扭曲,变成无数蛇发。
在咒语的驱动下,裂隙上方的寒冷水流开始沉降,向中央聚集,形成旋涡并膨胀自身,漩涡吸入海洋之心,将其卷入裂隙深处。
纳兹米拉注视着宝石消失在裂隙入口,她拿出珊瑚杖,游到了旋涡上方,对着旋涡的中心潜了下去,随后用力摆动了几下尾巴,旋涡随之消散。
蓝色的光点上浮速度很快,如同流星坠向眼前。纳兹米拉下潜的阻力也越来越大,罩在身上的气泡出现了丝丝裂纹,她已经到了自己下潜的极限,无奈只好用手杖对准光点。
飞升而至的蓝宝石击碎了龙龟的气泡,撞在珊瑚手杖顶端。蓝色的魔法波纹扩散开来,沿着裂隙传向深处。
纳兹米拉借着波纹浮出裂隙。她观察着法杖,珊瑚杖身已经不再扎手,取而代之的是水流般的舒适触感,这代表它不再排斥外界。海洋之心牢牢嵌入法杖顶端的珊瑚丛中,杖身中流动的水流涌入宝石,宝石散发的光芒覆盖杖身,“潮汐法杖。”
微弱的血腥从漆黑中飘来,纳兹米拉已无力继续施法,本能的握紧法杖。
强力的水流推向纳兹米拉,一抹青灰掠过身前,张开血盆大口咬住法杖,得手后在不远处停下,“抱歉,海潮祭司,我得用法杖解除鲨鱼人的奴役。”
“等等!戈沙奇!”纳兹米拉张开脚蹼用尽力气喊着,“你打算把法杖交给奥希罗换取鲨鱼人的自由,是吗?”
“是的。奥希罗答应的,他不会反悔。”
“是的!奥希罗不会反悔,这我相信!但取而代之的是其它人被奴役!我知道那种滋味!我曾活在那里!”纳兹米拉侧头撩起长发,露出脖子上的一排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