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的是,秦军将士并没有出现幻觉。
当他们实实在在踏上漠北的草地时,新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卫青一点都没有感到轻松,他传令大家提高警惕,全军立马以武刚车环绕为营,稳住阵脚,做好战斗准备,并派出大量斥候往各个方向打探情况。
武刚车是卫青专为此次远征发明的一种兵车,车长二丈,阔一丈四,车身蒙上牛皮犀甲,车外侧绑锋利的长矛,内侧置坚固的大盾,既可以运送士兵、粮草、武器,也可以用来作战。
作战时,将多辆武刚车环扣在一起,便变成坚固的堡垒,可以有效阻击骑兵的冲锋。车上盾牌处还特意开上射击孔,以便弓箭手可以在车内,通过射击孔向外射箭,大大提升了堡垒的防御能力。
“莫非高不识欺骗我们。”漠北草原辽阔一望无际,眼力所及之处并没有见到一兵一马,斥候们回报的情况也证实了四周没有发现匈奴人行踪,这让卫青的心立刻提到了嗓门上,久经战场考验的他后脊梁也不由地一阵发凉。
在这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漠北,若真是陷入单于主力的埋伏,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全军覆没是分分钟的事。想到这里,卫青有点后悔自己过于轻信一个素未蒙面的匈奴人,而且还是大单于派出来的匈奴探子。
当然,这一点他也并非完全没有料想到。他也算是留了一手,让前将军李广和右将军赵食其与大军分开,从东路迂回策应,但想到自己在沙漠上遇到的种种困难,心情一下子又不好了。时常在草原上迷路的李广将军,这次能顺利渡过大漠与自己会合吗?
他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也应验了著名的“墨菲定律”,李广将军又一次迷路了,带着大军在沙漠中绕了一大圈回到了起点。将士们筋疲力尽,口干舌燥,望着头顶毒辣辣的太阳,想死的心都有。
“高不识,为何漠北不见匈奴大军?”卫青愤怒地责问高不识。
“将军,如果高不识想骗将军的话,只要带着大军在沙漠中绕几圈就可以了,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高不识面色淡定,从容地道,“漠北的沙漠线绵延不绝,单于不可能把大军分散在每一个点上。在下建议将军耐心驻守在此地,以逸待劳,用不了多时,匈奴大军自然会找来。”
卫青回头一想,高不识言之有道理,是自己过于着急了。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背负着整个帝国的期望,孤军深入完全陌生的敌人老巢,即便是久经战场的老将,心理压力也是可想而知。
卫青马上调整心态,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让斥候们到更远的地方侦察敌情,希望能提前发现匈奴大军的动静;另一方面,加固武刚车,布好战阵,做好随时迎战准备。
果不其然,如高不识所说。匈奴伊稚斜单于听说秦军浩浩荡荡而来时,匆忙将部众人畜辎重转移到远方,部署精兵在大漠北部边缘,专候秦军的到来,希望以逸待劳,痛击刚刚渡过大漠的秦军。
不久,一阵地动山摇,伊稚斜单于带着大军驰骋而来,扬起的尘土遮天盖日。只见一团沙暴出现在眼前,卫青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匈奴王庭还保存着如此强大的实力,喜的是匈奴主力如期出现了,剩下的就是决一死战。
匈奴军第一次碰见长相如此怪异的战车,面对如刺猬卷成一团似的秦军堡垒,显然有点发蒙,一时无从下手,待在远处迟迟没有发起进攻。这正给了秦军主动出击,反客为主,给匈奴来个下马威,从气势上压倒他们的好时机。
时不我待,卫青下令早已披坚执锐、严阵以待的五千骑兵立即发起进攻。一声令下,怪异堡垒打开了一个不宽不窄的口。出了堡垒,五千壮士一线排开,向匈奴军团扑杀过去,堪比钱塘江一线潮壮观。
伊稚斜单于见状,也不甘示弱,立即出动万余骑兵应战。短兵相接,极其残酷。双方将士搏命拼杀,你插我一剑,我砍你一刀,你扫我一枪,我砸你一锤,不相上下,纠缠不清,不死能活下来的完全靠命数。
使用冷兵器的战斗,并不像热兵器那样,大炮一轰隆,一切成了炮灰,胜负已定。拿着刀剑拼杀的双方,只要双方都不退缩,最终死个万百人的话,这个恐怖血腥的画面至少得持续一整天。
双方缠斗在一起,一直战至黄昏,秦军和匈奴两阵之间一片人间炼狱,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尚有温度的鲜血像泼墨一般洒落在沙草地上,然后快速冷却凝固发亮,然后意味着又一条生命转瞬间与人世拜拜了。
双方都没有退怯的意思。或许是苍天有好生之德,实在看不下去了,突然漫天乌云密布,狂风大起,沙砾扑面,尘土飞扬。人在这样的沙尘中,连眼睛都睁不开。激战的双方这才猫着腰往各自的军阵后撤。
风沙鼓得起劲,铺天盖地,能见度越来越低,两军几乎相互看不到对方。正常情况下,双方都应该偃旗息鼓,来日再战,卫青却反其道而行之,急令其余人马倾巢而出,从左右两翼向匈奴军团包抄过去。
这好比熊市时,股票一跌再跌,在最后恐慌性下跌,别人不惜一切代价抛售时,有眼光的投资人抄底一样,往往反转就在眼前。包抄过去的秦军将士见人就杀,匈奴兵正放松警惕,准备休战,被反转杀了个措手不及,直呼上当。
这一招极其奏效,匈奴军团立马陷入混乱,所有的匈奴兵都只顾着逃命,严整的军阵瞬间土崩瓦解。伊稚斜单于也无力回天,眼见大事不妙,只好带着少量亲壮兵,从西北方向突围,加入了逃跑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