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无事。第三天中午,石室上空突然嘎嘎鹰鸣,两只苍鹰,翼展逾丈,背上似还驮着几位道装人物。崆峒九弟子天蒙剑吴云樵一眼瞥见,忙报知掌门。
大悲真人正在前室,闻报,忙着蓝衣秀士外出察看。麟儿龙女惠元彼此心中一动,也跟着戴梦华一同走出石室。
那两只苍鹰在二十多丈的高空上,展翼盘旋。麟儿略一仰视,不由惊唤一声:“师傅!”戴梦华也看出鹰背上坐着三个人。
前面的鹰背上,却坐着一位银须白发,背负铁蓑的老者,身后还挨坐着一位青冠青袍,面如冠玉,飘逸出尘的道士。一见两人这等穿着打扮,梦华不由微微一愕,暗道;“这老者明是衡山派老一辈硕果仅存的铁蓑老人,那个是苗疆二奇的公孙虚,这两人颇不易惹。”
另一鹰背上负着的人,更是不凡!只见他,头戴紫阳冠,身着紫色道袍,论年纪,五十不足,面如满月,朗目修眉。他知道,这是统率昆仑道统,宅心仁厚,麟儿嫡授恩师紫阳真人。
蓝衣秀士忙着弟子通报掌门,请真人妇夫外出迎接,自己则肃容以待。
半空里如飞虹掣电,铁蓑老人和公孙虚已从鹰背上翩然降落。
这两位武林高手,降落之势,截然不同。铁蓑老人利用蓑衣鼓风之力,从二十丈上下高空俯冲而下,离地两三丈,缩背拳足,伏头弯腰,人在空中连环三个斤斗,然后头上脚下,一点一纵,前掠丈余,即把身子稳住。
公孙虚则利用宽大袍袖左右招展,人却垂直下降,快慢由心,微风飒然,人已落地。麟儿惠元龙女和云英等赶忙上前,以礼相见道:“巫山一别,屈指两年,翘望慈云,倍增孺慕,不图此间又复相遇,使晚辈等欣喜莫名,特此叩见!”
铁蓑老人和公孙虚赶紧把三人挽起,捻胡笑道:“贤契等快莫多礼,昆仑掌教特来此奉访大悲真人,赶紧预备迎接!”
戴梦华拱手笑道:“诸位道友鹤驾莅临,梦华早在此恭候多时了!”语罢肃容一揖。铁蓑老人和公孙虚忙答礼笑道:“行止匆促,未能先容,还望道友见恕!”
空中两只大鹰,竟从廿余丈的高空直飞而降,真人骑在鹰背上,如同粘附一般,离地还有丈余,人影一晃,飘然而降。
麟儿欢呼一声“恩师”,早手挽霞儿,依依拜倒,接着惠元云英乃至宝琉仙子,也都依礼相见。
真人神目如电,目光却落在宝琉身上,又朝麟儿扫了一眼,始含笑命起,旋和戴梦华彼此招呼,互道仰慕后,相见极欢。
石室里钟鼓齐鸣,钟声竟连呼九杆,门弟子已列队而出。那是崆峒派迎宾大礼。
紫阳真人忙朝蓝衣秀士微笑道:“贵掌门如此谦虚,按此大礼,贫道汗颜无地,特申谢意!”蓝衣秀士尚未答言,真人夫妇和逍遥客已步出石洞,首由大悲真人出语招呼,并致仰慕之忱。
昆仑教掌忙笑道:“道兄清誉,久震武林,贫道每怀问慕之心,早欲奉访,苦无机缘,此次得神山前辈飞鹤传书,知小徒嘉麟已下山来此。前尘旧事,恍若烟云,不堪回顾,蒙道友盛礼相接,倍增惭惶,就此申谢!”
语罢,竟然稽首一礼。真人夫妇和逍遥客,一见这位昆仑掌门,如此冲夷谦逊,不由暗中敬服。
玉锁夫人忙笑道:“道友太谦,嫂夫人何不一道同来,俾睹仙容,稍慰私慕?”
一语把真人说得一怔,忙拿眼望着倩霞,神色一黯,强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絮果兰因,当容后告,有求之处,还望道友夫妇,惠赐援手!”
大悲真人慨然道:“本门得令徒令媛之助,得免于难,只要道友不嫌,两派情同一家,效命之处,义不容辞。”
真人肃容以谢。
筵开西阁,酒满金樽,两派世仇,从此冰释,不但麟儿惠元欢腾雀跃,连崆峒门弟也泛起一片欢声。
惟有司马倩霞,几番未见母面,适才玉锁夫人问及,父亲又避而不言,这中间,似含着绝大隐情,不免愀然不乐。麟儿和她同席,一眼瞥见,心头不免一惊,彼此哀乐相共,那还有心喝酒?未及开言,龙女已淡幽幽地问道:“你对我曾否讲过假话?”
麟儿强笑道:“我和师妹,相处以诚,相知以心,怎么连我也不信任起来?”
“那么母亲是否健在?”
这种单刀直入的问法,迫使麟儿难于作答,但他权衡轻重,大敌当前之时,绝不能让龙女情绪不安,忙毅然答道:“回山之日,包你见着师母如何?”
龙女见他答得斩钉截铁,不疑有假,立回嗔作喜。席间,大悲真人把阴山派偷袭崆峒之事细说经过。铁蓑老人捻胡微笑道:“此间情形,已由元妙前辈信中述及,并谓:这次攻打对象,原针对昆仑而发,因贵门同崆峒道友,却力主先去北方屏障,然后各个击破,将中原武林道,尽入彀中,事为玄风采纳,始中途变计。不料第一回合,即大为铩羽,也是他们始料不及之处!”
紫阳真人沉吟半晌,徐道:“风闻玄风道人甚是机诈,虽然狂妄自大,但以昆仑鹤峰巫山诸役,均无法得逞,甚至因此引动神山诸老,铙钹前辈,屡观仙踪,传钹制敌,神功伤人,金牛谷中,毒龙叟即挨了一掌,即此已够警惕。
峨嵋伏龙寺一战,更是夺魄惊心。黄衣古佛,百岁修为,自命无敌,伏龙寺的僧侣,因有此撑腰,一向坐大。风火桩上,四僧溃败,竟把此人引了出来。神功托钵,禅杖摧山,小徒虽然吃了大亏,但尤输在元妙前辈的玉笛之下,这不能不使阴山派更加警惕,潜伏两年,必有所谋,而今贸然蠢动,足证实力已成,否则无殊自甘取辱了。据贫道忖测,峨嵋青城岷山均恨本门入骨,决不因此罢手,此刻为着利害攸关,必互相联合。归元生罗英,为岷山四恶之首,既在此间出现,足证岷山派已出动最厉害的高手。
“岷山教主为冷面观音朱素娥,武功得太华宝录真传,还习有阴山秘技,邪正参半,虺蜴为心,不是火烧眉梢,似不至劳师远出,这一次可能不来。副教主冷残子功力稍次,但狂妄异常,前次铩羽,隐含毒恨,这次必定出门,而且一出必施煞手,这就不得而知了!”
话语一出,对敌情可说了如指掌,不但崆峒门下弟子佩服不尽,连崆峒掌门,也心服口服,暗道:“此人聪明才智果比众不同,就凭他这篇敌情判断,已非我们所能比拟。好在两派世仇从此冰消,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本门绝非其敌。”不由笑道:“道兄谠言伟论,使贫道欣仰万分,本门已数现敌踪。按其所约,今晚必来,倒不知防御之方,道兄有何指示?”
紫阳真人逊谢道:“道兄言重,贫道不付冒昧,谨献萏尧。今晚敌人来势必凶,或极尽诡变之能事。不过目前人手极备,足资周旋,可由逍遥道兄携资深门人,坐镇洞府,并严防敌人毒障,余则外出御敌。”
玉锁夫人笑道;“道友真是谈笑风生,胸罗万有,贤师出高足,无怪其然!”
说得麟儿不胜忸怩之极。宝琉就坐在龙女上首,真人却把目光落在她的剑上,看了一会,忽莞尔笑道:“这是佛门瑰宝金刚王,不意峨嵋却有此物。中原五剑,‘轩辕,骊龙、太乙’,还有一把,正找不出根据,不料却落在这把剑上。五剑已有其四,敌人想胜,事恐难矣!”
当晚二更才过,崆峒山的东北传来一阵啸声,那是一种极其凄厉的锐啸,一声紧接一声,使人听去,五脏如焚,极端难受。
鳞儿惠元龙女宝琉和英云都藏身矮松之下,静以待敌。惠元悄声笑道:“这批恶魔,真是该死!袭人门户,偏还故作大方,临山之前,鬼哭狼嗥,令人讨厌之极。”
宝琉为人最沉默,也忍不住插了嘴:“这哪儿是故作大方?攻击之前施以极端恐怖,使对方心怯,战志减低,邪门异派都喜用此法,如不能稳定心神,极易受害!”
她靠着麟儿左首,息息兰香,微微细喘,和霞儿彼此相对,艳光照人。
麟儿不觉心中一动,正拟暗中和二女纠缠。笑声已戛然而止,周围又是静悄无声。
龙女低叫道:“来了!”
飒飒风飘,人影连晃,场中立出现两人,那正是岷山四恶老大归元生罗英和圣手华光徐凯。
麟儿低告惠元道“小心这两个家伙的红云散花针和毒龙掌的厉害,中人奇毒入骨,毒发必死!”
惠元急道:“那暗器,怎么破?”
麟儿笑道:“一气两仪,对金铁之物,可斥可吸,何用这等慌张?”
惠元神色黯然,悠悠地长叹一声,似有万千心事,尽在不言。
云英不由一怔,柔声问道:“怎么啦?为什么麟哥哥谈到一气两仪,立愀然不乐,这中间,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宝琉仙子知他怀念蘅春,不由罗袖轻举,掩口微笑。麟儿恐云英发生误会,忙轻声用话语岔开。
场上,情势紧张,蓝衣秀士已出身阻拦,来人圣手华光徐凯一向目无余子,逞口便骂道:“速着陈太清出来受死,否则崆峒全山草木不留,言之在先,以免后悔!”
蓝衣秀士仰天狂笑道:“本门掌教对武林正义之士莫不待之以礼,像足下这般有我无人,口齿轻薄,既来本山,不用通报掌门,戴某即可接待!”
语罢,魁星笔往前一点,“笑指天南”,直往徐凯心坎戳去。这一招,人如闪电,笔挟千钧,声势凌厉之极。
徐凯嘿然一声长笑,挫腰吸腹,双掌朝上一翻,掌出劲风,雷声隐隐,将魁星笔一举撞斜。蓦地一探左掌,人如闪电,面朝蓝衣秀士,劈空一抓。
五股寒风,当胸袭来,而且奇腥扑鼻。“这是一种狠毒阴功!”蓝衣秀士不敢硬接,翻身往前一穿,“金鲤倒穿波”,一纵便是五丈有奇。
尚未稳身停住,徐凯又是一声大喝:“再接两招!”
人影纵横,疾如飞隼,徐凯双掌左右挥动,但闻风声震耳,腥气袭人,竟把蓝衣秀士笼罩在掌风之内。
戴梦华因未摸清敌人武功底蕴,出手便失先机,几为敌所乘,人到情急,生死已置之度外。于是暴吼一声,旋风掌出,风势雷动,复借力把身子往上一冲,立脱出敌人煞风范畴之外。
敌人嘿然一声冷笑,扬手之间,星光月色下立打出一蓬红光,如半边珠形,将蓝衣秀士一举裹定。
说时迟,那时快!清啸起处,宛若龙吟,半空里突现出耀眼紫芒,“锵锵”两响,铙钹震耳,紧跟着紫芒缭绕,如旭日临空,大江落日。
又是一响震耳钹声,紫红两道光芒敛然消失,场上却站着一位十五六岁,美绝人寰的青衣少年,手中抱着一副铙钹,蓝衣秀士却落在他的上首,满脸困惑之状。
少年立把铙钹一分,钹里却现出细如毛发,长约五分的无数红针。立请蓝衣秀士过目道:“戴师叔,这便是岷山派一干妖人作恶江湖,悬为厉禁的红云散花针,据说:朱素娥和冷残子常以此自豪,但这些纤细针儿,能管甚用?”语罢,却把它们倒在手上,随手一搓,立即碎为齑粉,用口一吹,纷飞四落;这孩子突把剑眉一挑,沉声喝道:“你们还有什么破铜烂铁,尽管施出,否则,趁此早滚!”
归元生和徐凯正待发作,斜刺里却纵出一条黑影,身法快得出奇,突从徐凯身旁掠过,只闻清脆一响,徐凯面上,挨了重重一记,麻辣辣烧得难受。那是一位青冠青袍的道者,也正是曾经戏耍过冷残子的苗疆二奇,老大公孙虚。
这位貌相清奇的道长一招得手后,指着罗英徐凯,傲然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敢来此地称凶,胆子确实不小。前次,偷袭昆仑,一败涂地,不知洗心革面,居然怙恶不悛,还不就此纳命么?”
语音未落,迎面突飞来三道银光,互作品字形,嘶啸而至。
公孙虚忙挥手中拂尘,同时纵向空中,“灵蛇卷尾”,往前面银光扫去。不料这种奇形暗器,竟是三把弯月烂银刀,拂尘一卷,尘尾断裂嘶嘶数响,穿袖而过,后面两只如影随形,把公孙虚的袍襟裂了两个大洞,左腿还划了一道深愈两分,长约三寸的口子。
刹时,血染道袍,真气一懈。
公孙虚一个跄踉,几乎跌倒,脸上气得变颜变色。
只闻有人拊掌笑道:“就凭这点本事,也敢妄自逞强!苗疆为化外之区,无论何人,只凭几手花拳绣腿和几味草药,自吹自擂,便可称王。却不料真人面前,原形便露,公孙虚,你不夹着尾巴走路,到时,只恐悔之无及了!”
阴森树影下,缓缓走出两人,一位是青巾长袖的文生,一位却是明艳照人的少妇。
这文生便是前日报讯的人,脸孔和朱云英有三分相似。那少妇却是蓝衣素裙,云鬟雾鬓,凤钗蝶夹,美艳人寰。
这两人只一出现,不但麟儿惠元暗中叫苦,朱云英已在龙女宝琉之间起了骚动。
原来那是她的亲生父母!那中年书生正是毒龙叟的独子,逍遥秀士朱琏。
那美妇为朱琏嫡配,以双凤刀称为阴山一绝的射姑仙子司徒琦。
夫妇两人情投意合,除心性高傲外,却无其他恶行,这得归功乃母扶桑姥姥。在那种不平常的境遇里,桑姥显得特别高傲,由于生性冷静,所以不屑同流合污,儿媳们也染上了这种性格。
玄风道人虽然不满,可还畏惧桑姥三分。毒龙叟以顺服掌门为职志,门中有令不能行之儿媳妻子,有时不免带着三分强迫,朱琏和乃妻,可不敢过分违逆。
这一次两人下山,也由玄风之命而来,此中,自然含有绝大心机。因为六妙淫姑缉捕两年,仍未如愿,这一回,却想母女天性,不管云英背家之志如何,父母之命,强迫回山,做儿女的自然不敢违逆!若两人不能执行掌门之命,玄风道人立时可以借机翻脸,毒龙叟也得身受不是。
云英见着父母,已悲从中来,泣不可抑,当时就要扑上前去,母女相持,痛哭一阵。
龙女忙劝阻道:“伯父母此来,明是玄风道人的阴谋,如你避而不见,敌人计谋,自不得逞,否则中他们诡计!”
云儿已是泪人一般,泣道:“有父母避而不见,这也是人子之道么?”
霞儿宝琉为之语塞。云英把身上琵琶交与宝琉,郑重说道:“为着此物,麟哥哥曾出生入死,才取了回来,这一去,我似乎觉得凶多吉少,神物奇珍不能资敌,但我也不愿摒绝父母。这种矛盾心情,经常萦诸梦寐,你们待我这番心意,只好来生图报了!”
霞儿宝琉,泣不可抑,一时芳心大乱,却也无法再度劝阻。一声“爹娘!”人如鲛泣,她一纵而出,俏生生地跪在朱琏和司徒琦之前。
这一来,不但震撼了两位掌门,更急坏了麟儿和惠元,两人双双纵出,护着云英。
射姑仙子司徒琦芳心一怔,拿眼望了望丈夫,逍遥秀士,一皱剑眉似有黯然之色,但旋又归于平静,背手望天,连看都不看女儿一眼。
司徒琦长叹一声,走近女儿身前,泪光闪闪,喝道:“孽·障,你心目中还有父母么?速随我重返阴山,静候掌门发落。”
麟儿冷笑道:“把云姊弄回阴山,无非是再来一次五马分尸的酷刑,对待自己儿女,这也没有什么好处!”
司徒琦玉容一变,叱道:“此话怎讲?”
“六盘山飞龙观,云姊姊曾被六妙淫姑暗计擒缚,贵派掌门手令五马分尸,我们迟到片刻,你也见不着亲生女儿,倒不知是何居心,非把人弄死不可。”
麟儿剑眉掀动,愤然作色。司徒琦一时倒被怔住,哑口无言。
朱琏朝着爱妻身旁纵落,冷峻地道:“他和这逆女有何关系,容他在此胡言!”又把目光将麟儿惠元扫了一眼,大声喝道:“你们两个,就是季嘉麟和陈惠元么?”
元儿因云英姊姊兀犹跪立未起,又因她性情激烈,一言拂意可酿出绝大麻烦,只好强忍怒火,勉强笑道:“世伯所猜不差。……”
朱琏忙沉声喝阻道:“我们中间,那来这等称谓?朱某奉掌门之命,不但擒拿逆女,而且对于两位也不例外。”
旋面顾司徒琦,冷然道:“可用丝绦把逆女绑缚,带回阴山复命!”
司徒琦眼眶里充满泪痕,拿出一条白光闪目,约有两指余宽的丝带,把人绑好,斜刺里立纵出龙子,将人监视。
陡闻朱琏狂笑一声,昂然道:“你们两人就此领死罢,趁早抽剑发招。”
惠元正待出手,麟儿却含笑地走了拢来他空着一双手,连玉笛也插在背上,了无惧意,陡地略睁双眸,目射精光,低喝道:“长者如必欲动手,晚辈愿凭一双肉掌奉陪!”
朱琏哼了一声,也未致答,却随手折了一段竹枝,枝长约四尺,去叶持枝,而后冷然笑道:“看你所背宝剑,原是前杏仙兵,朱某就凭这根竹枝,和你身上宝剑一较高下!”
这口气大得吓人,使两位掌门暴吃一惊,因为用竹枝代剑,而且明知对方是柄宝刃,不是剑术超凡入圣的人,绝不敢如此大胆,不禁为麟儿捏了一把冷汗。
这孩子,把一双灿若明星的大眼眨了一眨,也折一段细长竹条,笑道:“这比划也颇为有趣,因为竹枝柔嫩,死不了人,真戏假做,绝对赞同!”
朱琏几乎笑出声,暗道:“这小子,真自己找死,剑术臻于至极,那怕手上所持是一段杨柳枝条,也只须真气一逼,均能制敌于俄顷,他却偏说不能死人,岂非外行之极?”
于是也不叫破,暗中蓄满真气,一声:“接招”,风起雷鸣,那竹枝如灵蛇飞空,朝麟儿眉心便点,来势疾快之极。不料尖端离麟儿面孔尤有五六寸,突闻呼呼异响,惊心动魄,对方所持嫩竹枝,借一挥之力,横空打来,枝摇劲风,人影纵横,但见四方八面,都是麟儿竹枝,其中包括了点、刺、崩、敲,轻灵诡秘,莫测高深。双方都以快速进攻,而且愈打愈快,奇招异式,层出不穷。朱琏的招术,都是蚩尤秘式,竹枝儿凌空缭绕,不但将身子护住,而且以点刺之术,乘隙疾攻;美麟儿迎着来招,旋展千重变化,不但把敌人攻势逼住,而且处处报以颜色。
只看得紫面真人喜笑颜开,大悲真人更是佩服不尽。蓦地呼然一声,人影疾降,朱琏手上,业已断了一截,眉梢间也现出点点冷汗来。
司徒琦忙耸身纵落丈夫身前,柔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后,粉脸也变颜变色,原来丈夫衣袍上,竟被对方刺了十来个小孔。想不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却身怀绝世奇技,连阴山派这种奇绝剑术,也败了下来。
身后微风飒然,突响起一种冷峻声音,道:“胜败兵家之常,不须介意,等贫道把这小子收服以后,其余即不足为意了!”
这是一位面容冷峻,背插铁板的道者。
司徒琦粉脸一整,冷笑道:“既有道长出手,其胜可必,当与拙夫拭目以待!”
六盘老道,六妙淫姑,袁素涵,龙子和冷浮生也都纷纷纵出。
彼此招呼后,即将麟儿惠元四面包围。眼看就得引起群殴。
两位真人也同时露面,首由紫阳真人朗声笑道:“冷残道友对付两个孩子,却想依多为胜,岂不有辱道长清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恶道略一抬手,已抽出背上两块铁板,正拟伸手待发。紫阳真人怒叱道:“道友,你还不觉悟么?再不引人疾退,只恐来时容易去时难了,不信,请看!”
袍袖略一招展,那是预定讯号。
陡地,龙吟虎啸,金玉铿锵,平地立冲出四道光华,剑气森森,直腾霄汉。
紧跟着人影连晃,松影之内立纵出两位白衣少女,以麟儿仗剑为首,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竟将对手紧紧包围!麟儿位着东方,手捧轩辕,剑现十彩流光,霞儿则仗骊龙,兀守正南,剑芒如雨,寒气袭人,令人不敢逼视。惠元和宝琉,一守正西,一阻正北,手上所持的宝剑,正是崆峒镇山之宝灵虎风雷剑和佛门的仙兵神刃金刚王。
冷残子嘿然一声冷笑道:“这点阵势,还压不倒祖师!”
语罢,拉着朱琏和袁素涵等退出阵外,自己则手持铁板,卷起一阵风来,朝着惠元剑上便砸。
四剑合璧,光幕如山,惠元得佛门圣僧真传,武功已非昔比,长剑一横,银辉闪目,宝琉和倩霞两柄长剑,侧卷攻来,迫使冷残子往后一退。
麟儿大喝一声:“接招!”
长剑凌空疾落,式演“大江落日”,一溜紫光,还拖着十彩流光,当头罩下。冷残子铁板高举,“万佛朝宗”,将麟儿长剑逼开后,左手一横,往后直扫。
铁板横敲灵虎,震得呛啷一响,元儿手臂一麻,往后掠退,不料冷残子以进为退,双手挥动,乌芒闪闪,几乎分不出人影兵刃。光如电掣,往后掠退丈余,这恶道,却随手打出三块铁板,乌光形如匹练,震起阵阵风雷,一齐照顾到麟儿头部心胸。
这孩子发出一声清啸,倏地紫光暴长,金铁交鸣,碎铁纷飞四溅之后,那紫光突从麟儿手中脱出,发出一阵嘶嘶之声,场中敌我不由大骇,仓啷一声巨震,跟着便是一声惨号,冷残子竟被一支长剑钉在地上。
剑从心胸穿至后背,血染青袍,立时气绝。这一式,原是元妙书生精心绝传剑式中的“白虹贯日”,长剑脱手制敌,由于居高临下,一射之势,如决千刃之溪,鲜有胜御者。
朱琏和那射姑仙子已带着龙子、袁素涵和冷浮生,趁激战之余悄悄飞走。
麟儿拔出长剑,一脸杀机,见敌人中只剩下六盘老道和六妙淫姑,还有岷山派的徐凯罗英,正待一举消灭,但为紫阳掌教所阻,只好轻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