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并非苏墨宣的亲姐姐,而是堂姐,本名苏锦。堂姐比苏墨宣大十多岁,自小就是苏家人眼中的骄傲,也是苏墨宣一直打心眼里佩服的人。
幼年时,由于父母忙于生意,苏墨宣便常被托付在堂姐家生活,也因此苏锦对苏墨宣来说绝非仅仅意味着一个堂姐那么简单。
有些人天生是读书的料,可以比别人玩的更嗨,也能比别人花费更少的时间更少的精力,取得让旁人望尘莫及的成绩,苏锦就是这样的人。优越的家庭环境与从小出类拔萃的成绩,让她自小就带一份傲气。
但似乎也活该人家有资本这么清高与孤傲。苏家皆从商,苏锦却偏偏高考时选择了医学。
“学经管有何意义,苏家这么多人做生意不缺我一个。学医这种能带来更多改变更有意义的事情,我缘何不能去做?”
如苏锦自己所愿,她顺利考取了一所重点医科大学的本硕博连读,大学毕业后的她又出乎众人意料地报名做了“无国界医生”,塞拉利昂、索马里、阿富汗皆有过她的足迹,时常需穿梭于战火与贫民之中处理诸多棘手问题的工作,将她磨砺的更加坚毅、从容同时自带锋芒。
“我来是要告诉你,叔叔的公司估计要破产了。”
苏锦的这句话仿佛从高空中猝不及防地给苏墨宣泼下一盆水,将他瞬间从另一个世界拔离出来。
破产,怎会来地如此突然,父亲商业根基至少20多年,怎会如此轻易地仿若一夜之间,轰然倒塌,苏墨宣无法相信这一切。
原来一直主业做建材的苏父在好友说服下,投资做了地产生意,未曾想到市政规划做了改变,原本高价拿下的地块顷刻间房价大幅贬值,带来的不仅是有房难出手,还有房主的退房与索赔以及大量无法按时兑付的债务。
“你是叔叔家唯一的孩子,你应该至少回去一趟,回去之后你是选择承担一份责任还是选择继续回到这里,你自己决定。”
苏锦将杯中的瓷勺放在白色的碟中,平静的表情中不见一丝波澜。
苏墨宣怔怔地看着姐姐,如果回去,真担心回不来了,可是这种关头自己的确应该回去,何况林星辰已经毅然决绝地拒绝了自己,留在这里有何意义。
“苏墨宣,你必须回去,让你出生,养你长大不是为了让你成天恋爱与游戏人间的,明天一早就和我回去。”
苏锦的眼中带着丝丝寒意,那种寒意让对面的苏墨宣不禁联想到手术刀锐利的刀锋。
苏锦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是自小太顺遂了,不知世道艰辛,才会为所谓的儿女情长如此胡闹,这次的破产之灾倒是救他逃出天真的一剂良药。
“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什么,明天?我还需要离职.......”
苏墨宣觉得苏锦简直强人所难,强势地让自己难以接受。
“第一,苏家缺你那几千元的工资吗,第二,自己家里都要破产了,你还顾得上别人吗,你明天离职,你们公司会破产吗?如果你觉得你需要体现你的职业道德素养,明早去提离职,下午我们就回家。”
苏锦不容置喙地答复道,干脆利落是她一贯的处事风格。
离开M县前,苏墨宣向林星辰要了公司的地址,他想与她道别,他知道,这次回去也许他就是真的要回去了,就像姐姐说的,玩够了,该回家了。
“星辰,我辞职了,我要回去了。就像你说的,我们还是朋友,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苏墨宣和林星辰站在办公楼下,苏锦则坐在不远处的车内看着二人。她之前见过林星辰,那时当她看到苏墨宣注目林星辰的炙热目光时,她就猜到了弟弟的心思,弟弟一向是内敛的,喜怒不形于色的,第一次对异性如此的不藏不掩情绪,可见用情之深。只是那时的自己未曾想到,弟弟日后会放弃前途与家人追随到这里。
林星辰一手伸出拇指,弯曲两下,又一手食指指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又用手语表示道,我们一直是朋友,记得常常联系。
望着载着苏墨宣的车渐渐远去,林星辰那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却又有些怅然。
放心于彼此终于关系恢复如初,怅然于缘分的造化弄人。
回到家已入夜,却未见苏家父母,苏锦便带着苏墨宣去了公司。
苏父的公司位于19楼,刚踏出电梯,便被几个站在电梯口叼着烟的男子拦住问道:“是来送钱的,还是来找苏家要钱的?”
苏墨宣的手攥成拳状,气愤于难道自己的父母就这样生生的被债主堵在了办公室里吗。
苏锦握住苏墨宣的手,为他压住心中的怒气:“不取钱也不要钱,之前有份合同落在这儿了。”
说完,苏锦就拉着苏墨宣的手大步地走向苏父办公室。
“不送钱也不要钱,来这儿干嘛,取完东西赶快走人。”,男子将未灭的烟头扔在地上,不耐烦地嚷道。
从电梯口到苏父的办公室,几乎每个门口都或蹲着或站着一个人,抽着烟的,刷着手机的,打着电话的,还有正端着盒饭埋头吃的,他们都抱着同一个目的守在这里——要钱。
一个男子扯着嗓子,夹杂着方言和人微信语音着,于是整个过道都回响着他粗狂叫嚣的声音:“就是个坏怂,苏赫说下周才有钱。”
“下周,哄毛人,老子都等一个月了,听到没,给老子在门口蹲着,拿到钱再回来。”
电话那头的男人用更大的声音吼着,仿佛手中正提着一把刀要从电话那头冲到这里砍下去一般。
“老大啊,今天人社的人来了啊,说拖欠工资三个月了,只怕.......”
“钱要不回来,你这个月工资老子我也欠着了,都是不着调的龟孙子。”电话那头的人扯破嗓子的叫骂着。
苏墨宣与苏锦未再听下去,推门步入苏父的办公室。父亲靠在皮质的办公椅上,虽听到脚步声却仍闭着眼,一只手紧捏着眉心,面色憔悴更显苍老。
“今天账户没钱了,下周再来吧。”
苏父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无力。
苏墨宣看着面前一人扛起所有困难的父亲,惭愧至极,自己虽为儿子却在风雨危机来临之时,身在他乡,对家里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这种愧疚甚至让他开不了口叫一声“爸爸”,倒是堂姐苏锦抢先说道:“叔叔,墨宣回来了。”
苏父睁开眼定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说了两个字:“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