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雪未融“怜弱”屠刀放
从山上下来,太阳已经偏西了。
红红的夕阳照在无边的雪原上,白中透红,给人一种温馨的神秘感。
吴芫苹望了一脸严肃的巴雅尔开导道:“你的爱情故事就像夕阳下的雪原一样浪漫。”
“可总有人见不得这种色彩。”巴雅尔叹口气说,“在龙城上班后,我利用周日去接韩冰,想在龙城给她谋个差事。当我满怀希望见到她的时候,她却拒绝了。”
“那是让你额吉给吓的。”吴芫苹不客气地说。
“不,是让李做东给吓的。”巴雅尔说,“她得到了消息,说李做东要对我下手了,让我小心点儿。”
“啥?”吴芫苹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一个厂长的儿子还成南霸天了?”
“你有所不知。”巴雅尔说,“他们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因为他们是坏人。为了我的安全,韩冰打来电话,暂时不与我往来了。”
“就这么妥协了?”吴芫苹很生气。
“我怎么能妥协?”巴雅尔说,“我去找李做东,结果被他和杨二胖纠结了一伙人包围了,我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李做东警告我说,再不离开韩冰,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边说,一边把解开了上衣扣,身上的伤疤历历在目。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我去帮你除了这些恶人!”吴芫苹气愤地喊道,脚就把油门踩到了底,她的红色夏利“嗡”地一声蹿了下去。
当时正是下坡,又是弯道,车子直向路边的一棵大树冲去。
她赶紧踩刹车,可是还是晚了。
“咚”的一声,车子撞在大树上,她的脑门撞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吴芫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龙城医院的病床上。
巴雅尔正在抱着一本《雾散龙城》在看着。见到吴芫苹醒来,他惊喜地朝她笑了笑。他一笑,脸也不显得那么长了。
“你可醒了,吓死我了。”他走到她的床前,摸摸她的额头,看一看她还发不发烧。
吴芫苹努力地回忆着昨日的情景,也只能想到下山时车撞在树上之前。
她好奇地问:“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巴雅尔说:“这是龙城医院250号病房,你在下山时被挡风玻璃撞蒙了,我把你送到了这里。”
“挡风玻璃?”吴芫苹弱弱地问,“挡风玻璃没事儿吧?”
“没事儿,它比你脑袋结实。”巴雅尔说,“只是车前保险杠报废了,水箱也裂缝了。”
“谁给我换的衣服?”吴芫苹看了看身上穿的病号服问。
“我帮你换的。”巴雅尔很淡定地回着。
“我的车呢?”吴芫苹的脸“腾”地红了,羞涩地问。
“已经送修理厂了,估计快修好了。”巴雅尔答道。
吴芫苹看了看他手里的《雾散龙城》问:“哪来的?”
巴雅尔答道:“我刚才到门口给你买饭,在医院门口的地摊儿上买的,便宜,三毛钱一本。原来读过,有些细节记不清了。”
吴芫苹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感激这个体育棒子还是讨厌这个直来直去的家伙,就不能撒点善意的谎言吗?说是从书店托人买的,不托人买不到,那听着多叫人舒坦。
突然,她心里一惊:按《雾散龙城》里写的,巴雅尔该去人家里用煤气杀人了。
她正在胡思乱想,护士进了屋,看到她醒了,非常高兴地说:“你可醒了,你迷糊了十多个小时了。病人家属,马上去续费,不然就得停液体了。”
说完,扭身而去。
吴芫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一直输着液体和氧气呢。
其实,她早就醒了,这几天一直没睡好觉,是借机好好睡一觉。
她在家是有名的“觉头”,脑袋一沾枕头就着,这几天是让巴雅尔给吓得,根本就没咋睡好。
巴雅尔正要去续费,吴芫苹赶紧制止了他说:“不用续费了,我没事儿了,就是有点困,输完这瓶液体就出院。”
巴雅尔又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这是被玻璃撞傻了,医生说得住院观察个把月的呢,必须听大夫的。”
看到这个固执的家伙,吴芫苹的心头流过一丝暖流,但说出来的话很硬:“有没有毛病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出院。”
说着,去拔输液管。
巴雅尔按着她的手死活不肯:“这都是钱儿来的呢。”
吴芫苹只好安静下来,躺在床上不再吱声。
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她走到巴雅尔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巴老弟,我可找到你了!”
巴雅尔冷冷问:“嫂子,你怎么来了?”
那女人说:“大兄弟,看在你和大赖同乡的份儿上,你饶了他吧。让他给你请罪,你们还做最好的兄弟。”
“最好的兄弟?”巴雅尔仍然面色如冰,“他多次设计害我,怎么没想我是他兄弟啊?”
“大兄弟啊,大赖也是为了我这多病的身,才拼死拼活地当上个虱子卵那么大的小官儿,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养活我和孩子吗?”
巴雅尔和吴芫苹看着那女人不吱声。
那女人鼻涕一把泪一把:“他就是个小人,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你看你,多义气,女朋友住院,端汤送水地陪着。大赖呢,我坐月子了,他还鞍前马后地陪着李厂长呢。再说,你们那李厂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混……”
吴芫苹倚在病床上听着那女人唠叨李厂长怎么流氓,合着那个小护士和这个傻老娘们儿都把我当成巴雅尔媳妇了。
当就当吧,她现在是身不由己的大龄女青年,要是找个像巴雅尔这样一根筋的家伙,不用担心搭上狐狸精。
巴雅尔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说:“嫂子,我不难为你,大赖回来你让他主动来请降。否则,他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好好……你可不要难为他啊!”那女人可怜兮兮地说,“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就得饿干牙啊!”
“嫂子,你回去吧。”巴雅尔拉起那个女人往门口送。
那女人回过头来,看着吴芫苹,意思是让她给吹吹“枕边风”。
送走那女人,巴雅尔心里充满了矛盾,他默默地走到了窗前,向外望着。
“你背着我去赵达来家割煤气管子了?”吴芫苹问。
“是的。昨晚多亏没下手,要不岂不一刀两命?”巴雅尔回过头来说。
“为什么没割?”吴芫苹问。
“自从我到了宁县,一直到当了龙城钢铁厂的办公室副主任,赵达来的夫人一直把我当小叔子看待,那天还跟我开玩笑说,老弟你再往上升就是处升(畜生)了。我当时也跟她开玩笑,赵哥再往上升就是生处(牲畜)了。没想到,我们要兵刀相见了。”
吴芫苹瞪大了眼睛听着这个黑小子的感慨,虽然脑袋让玻璃“挤”了一下,可现在她比谁都清醒。
要是“畜牲”杀了“牲畜”,自己的《雾散龙城》岂不成了犯罪教科书?
她问:“你还要杀赵达来吗?”
“女人三大撒手锏——一哭二闹三上吊。”巴雅尔说,“我想他是听到风声躲起来了。见着再说吧,看我的心情。”
“兄弟,你这样是杀不了人的。”吴芫苹说,“下次你带上我,刀快水热,一秃噜一个。”
“带上你?”巴雅尔瞪了她一眼,“别自作聪明,在龙城疗养院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我只是觉得你那样‘毒杀’过于拙劣。”吴芫苹解释道。
“你的书不就是这样写的吗?”巴雅尔说。
“那只是我思维的初级阶段。”吴芫苹说,“我现在有明确战略思想了,杀他的人不如杀他的心。”
“杀心?”巴雅尔一脸懵圈,“的姐,你说白话文,我是学体育的,说太高了,听不懂。”
“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只要正义这枝枪杆子掌握在你手里,损失几颗歪斜的子弹算什么?”吴芫苹说。
巴雅尔更加懵圈。
“出师要有名,你那么稀里糊涂地把他们杀了,谁知道他们做了多少恶啊?你要让他们的罪行曝光在阳光下,让他们受到审判,让他们活着比死还难受。”
“你要这么说,我还懂点儿。”巴雅尔说,“的姐,你这方面很有经验啊!下次,我带上你。”
“好咧!”吴芫苹与巴雅尔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相约“共同行动”后,巴雅尔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在找心理的平衡。
他抬眼向宁县方向望去,像是追寻无边的幸福。
可是,那个方向只有屋脊上的残雪,像巴雅尔的故事一样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