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致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的苍茫大地,只看得到天边的残云暮色。站在此处是看不到北疆的,离得太远了。她一直知道阿映肩负着守卫边疆的责任,不会在此处留太久。
与他在一处时,也刻意的不提起,但分离的日子来的这么快,甚至连面都没见着,他便离远了。
残阳血色,暮色西沉,明明没多少想法,但看着这般的景色,倒多添几分感伤起来。
“回吧。”越其在身后说道。“你现在的身份还是皇后,此处不太隐秘。禹夙一走,你在宫中要更加小心。”他相信自己的小妹,纵使危机四伏,也能保全其身,而且禹夙在远赴北疆时,早就为月沉做下万全的准备。他与禹夙一样,好不容易盼回来了,绝不容许再次失去。那样的撕心裂骨的感受,他们或许承受不住再一次。
“你与阿映是挚交吗?”沉致回望越其。自那日东市偶遇后,他便住在阿映的摄政王府上。每次去找阿映时,这人都在,但两人又离得远,认识这么久,她还只是知道他的名字。
“不是,是仇敌。”越其银牙暗咬。这人生来就是克他的,年岁与他相近,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经常利用他得到好处。他当年之所以能入得月府,还不是借了他为说辞。
偏偏每次都快他一步,让他在捶胸顿足,好一阵气恼。他将他的小字都告诉小妹了,他还在他面前故作高深,让他迟疑不决,生怕吓着归来的小妹。
“嗯。”沉致点头,不置可否。她长着眼睛会看,仇敌肯定是算不上的,但小别扭还是有的,不过她不知道是什么罢了。
绿知从外间进来,手上抱着书简,瞧着份量不轻,沉致瞟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小姐,云贵妃又将誊抄好的静心经送过来了,可还是如一样那般,寻找错处,复让她回寝殿重刻?”绿知问道。那云贵妃初次交来的是笔墨,小姐看了随意的说该用刻刀刻成书简,便让其拿回重做。如此三番两次下来,云贵妃的脸色一次较一次难看,那眉间的愠怒就没消过。
“罢了,再刻下去,她的好夫君就该来找我算账了。”沉致道。笔墨抄写多简单,静心经字数又不多,对于琴棋书画都精通的云连来说,那算得上是责罚。
刻书简就难多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她不会傻到找人代替,毕竟人一过来,就容易穿帮,她吃了一次亏,便不会再在同一件事上绊跟头。
养尊处优惯了,这种劳神伤手的刻字,想必让她常常挂心,久久不散。
青奚脚步有些急促,见到沉致后便立马说道:“小姐,采女纤悠白绫自尽了。”
沉致闻言,并没有太多的惊异,意料中的事。做事屡战屡败,在宫中的位分不高,出身也不贵,那日落水又在御前失仪,后宫中又多的是踩高捧低,她这段日子恐怕没多好过。只是想不到她的承受能力太弱,这才过多久,便寻死一了百了了。
“领诏下去,命司宫台全权处理此事。”沉致身为皇后,后宫一切事务皆由她处置。“选一处风水宝地,使她体面的走吧。”纤悠位分低下,根本不可能葬在帝陵里,以往的做法都是草草的葬了。
想起纤悠这人虽蠢,心计也不深,看在她没对她做过实质性伤害的份儿上,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可以的。
“是,奴婢这便去。”青奚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进到纤悠所居住的寝殿,看来这不得宠的妃子过得连宫婢都不如。殿内院子里杂草丛生,落叶遍地,无人打扫。明明是青天白日,烈阳高照,纤悠所居内室阴沉黯淡,日光都透不进来。
得宠便千有万有,不得宠就连个像样的居所都没有,真真是天差地别啊。青奚在心内感叹,难怪小姐从一开始便不喜欢这里。如今却因身份所困,这心下想必也是不畅快的。
宫内规矩实在太多了,稍有不慎,做出点在文官看来有出格的地方,他们就会在皇帝的耳朵边告小状,进言让其整改,按照他们的意思去活。
一群饱读诗书的迂腐长者相,口中尽是些礼教规矩,沙场上保家护国看不到他们,为民申冤的府衙门前不见身影,整日捏着死规矩不撒手。
摄政王复去北疆,多半是异族又动荡不安分起来,异族亡大炎朝之心一直不死。摄政王此次回来算不得不管不顾,他留下精锐之师在北疆镇守,但再好的兵士都需要指挥若定的将领,群龙不可无首。
沉致有时想起来,忍不住为阿映担忧,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无捉摸的余地。虽然禹乾不会自毁江山,但不代表其余人不会。朝堂中忌惮阿映的臣子不少,而且阿映与禹乾为敌,不少投靠在禹乾身后的短视之人,脑子不好的做下有损于社稷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她将灵山血芝磨碎后混合在膳食里,亲眼看着阿映吃下,一般的毒药是起不了作用,但还是让她放心不下。
既是牵挂,定然不会待在寝宫中空想,而且她待在后宫,消息阻塞,皇帝就算有阿映的近况也不会告诉她知道。一番思量之后,沉致跑来找越其,或许他会有办法。
“一般在什么情况下皇后才可以远赴战场?”沉致问道。在宫中坐着等战报实在是太折磨人了,等待是最磨心的,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去往阿映所在的地方。
“没有一般,莫说皇后,就是没有位分,刚被选进宮的女子都无法去往北疆。”越其正色道。闲散无波时可以漫不经心,可以随口胡诌,但论及正事时,一改之前的懒散轻浮。
“可我不想再待在宫里,与一群女人争斗,她们的追求是皇帝的宠幸,我却是半点兴致都没有,听着头就疼。”司宫台每日都将侍寝的牌子送来,皇后还要做这些?给皇帝挑选人选?果然没点大度之心,这位置迟早坐不稳。
“你的心不在禹乾身上,理当如此。”果然是他的小妹,没那么昏智,眼光还是不错。即使与禹夙不对付,但在禹夙与禹乾两叔侄间比较的话,还是叔叔更胜多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