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溜须派”一计定乾坤
雪路在延伸，故事在发展。
“表彰会之后的第三天，我正在排污场值班，忽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一片。我从窗户向外望去，只见一群村民堵在了大门口，一片声地要把这个排污场扫地出门，而领头的竟是韩冰的父亲。”巴雅尔的故事随着山路颠簸出来。
“我慌忙跑出去问原因，韩叔跑过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你就是巴雅尔吧，我可找到你了！”
“他没见过你呀？”吴芫苹问。
“没有，韩冰没敢和她父母说我俩处朋友，他们还以为李做东是他们的准女婿呢。”巴雅尔一边解释一边说。
“噢，你接着讲。”吴芫苹感到很遗憾。
巴雅尔继续他的故事：
“韩叔，找我什么事儿？韩叔说，我得代表全村里一八百口人谢谢你呀！我如堕雾里，问，谢我什么？他感激地说，要不是你良心发现，向市报社举报化工厂违规排污，我们还蒙有鼓里呢！那样，我们的草原林地就完了，我们村也就被浑善达克沙地掩埋了。我当时一头雾水，说，我没举报啊！”
“你真没举报啊？”吴芫苹问。
“我这人有事说事儿，能举报吗？”巴雅尔恨不得把心掏出来，“韩叔和你一样想法，他说，小伙子，我知道你高风亮节，做了好事不留名。这次，你一定要接受我们的谢意。”
“这还成无名英雄了。”
“韩叔说完，向后一摆手，两个牧民拎过两篮子鸡蛋，不由分说，塞在我手里。”
“天上掉下俩馅饼儿。”
“我正待辩解，赵达来和小车司机进院了。赵达来看了看牧民给的两篮子鸡蛋，笑呵呵地说，大叔，巴雅尔不好意思收，我权且替他收着，谢谢你们啊！”
“这个人是够讨厌的。”吴芫苹说，“这不是无功受禄吗？”
“赵达来向韩叔一拱手，随后皮笑肉不笑对我说，李厂长正在等你！”
“等你干啥？”
“我哪知道。”巴雅尔说，“我这是第一次坐小车，心想，八成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倒出来了，以后坐小车的机会就多了。当了副主任后，一定要有一副当官的样子，再也不能这么邋遢了，也不能像原来那个副主任那样牛B达式的。”
“这么说你立功了？”吴芫苹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巴雅尔自嘲地讲了后来。
“进了李厂长办公室的时候，我感觉有两道寒光刺来，那是李厂长的眼睛。李厂长最出彩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总是放着光。所以看人看得特别准，尤其是看女人。我来报到时，他就力排众议，认准‘这小伙子是能成事儿的料’。
“赵达来把两篮子鸡蛋放进厂长室，使了个眼色，退了出去。李厂长脸上毫无表情地用眼睛扫射着我，足有三分钟，一声未吭。
“我怯怯地问，厂长，你叫我？李厂长说，巴雅尔，我自诩眼光像X光一样能看穿人的内脏，可是我看不懂你。我说，您是谦虚，我在你眼里就是毛孩子一个，您一目了然。李厂长说，化工厂待你不薄吧？我……待你不错吧？我赶忙应道，不错呀！厂长，您的慧眼识英才、甘当伯乐的精神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拍马屁的水平也能上段位了。”吴芫苹揶揄道。
“说实话，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拍马屁。”巴雅尔说，“赵达来等人给他传递的信息是，李厂长是个大色鬼、大贪官，俗称‘双百干部’，即敛财过百万、女人过百个。”
“道听途说。”吴芫苹似乎对巴雅尔的说法很不满。
“李厂长没有被我拙劣的马屁拍倒，他冷冷地说，你能上这个全市最好最大的工厂来，就没感到很幸运吗？就不知道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吗？你额吉就没跟你说什么吗？而你，不知感恩，还在傻子一样背后给我使绊子！”
“这是什么意思？”吴芫苹这个作家也分析不透了。
“我也是一脸懵圈，嘟囔道，厂长，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巴雅尔当时更懵。
“李厂长把一份《龙城日报》劈头盖脸地摔在我面前，吼道，看看你的杰作！
“我捡起报纸，见《龙城日报》头版下方‘群众来信’一栏大标题写着《化工厂半夜排污，老百姓蒙在鼓里》。再看正文，‘我是化工厂的一名员工，我干的是伤天害理的工作——半夜排污，现在我要做一个良心公民……’再看下面配发的是半夜污水横流的场景。”
“这回收不了场了。”吴芫苹有点幸灾乐祸。
“李厂长的脸拉得比我的脸还长，训斥道，牧民造了化工厂的反了，这回你高兴了吧？排污场是化工厂的屁股，要是让你光吃不拉，你能活得了吗？我告诉你，现在牧民屯门，政府有关部门要说法，排污进行不了，化工厂就得关门大吉，全厂六千多名员工，你去安排他们吃饭啊？”
“你倒是说明情况啊！”吴芫苹说，“真为你着急。”
“我赶紧辩解，厂长，这信不是我写的！”巴雅尔说，“我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李厂长鄙夷地说，不是你写的？你给我说是谁写的？谁写也不会承认的。可是，我们当领导的不是吃白食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没有根据能找你吗？全厂六千多人，为什么只找你，心中没个横数吗？”
“你屡屡让人算计，心中没个横数吗？”吴芫苹问。
“我心中有横数！”巴雅尔说。
“我当时也急了，说，我是蒙古族汉子，我敢做敢当，不是我就不是我！排污的问题我已经写了技改方案，而我的方案被赵达来窃取了，你这当领导的却视而不见！
“李厂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鸡蛋篮子问，谁给你的鸡蛋啊？为什么给你鸡蛋啊？我说，牧民给的，我哪知道他为什么啊。李厂长意味深长地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三分利，谁起那早五更？”
“这下坐实了。”吴芫苹感叹道。
“李厂长说，我知道，你的技术成果被别人窃取，你有想法。可是，一个连自己的成果都保护不好的人，一个和社会中人平打平闹的人能成什么气候啊？你让我很失望！”
在吴芫苹的脑海中，巴雅尔尴尬的辩解场景历历在目。
“我说，对报谁是技术革新的项目人我没那么高期望值，我只希望工厂别污染了牧民的草场、林地，那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础。
“李厂长痛心地说，你这叫不打自招。更主要的是，张副厂长托人找到了那封信，进行了笔迹鉴定，疑似你的笔迹，你还有什么可辩白的？
“我说，疑似不等于是。李厂长不耐烦地摆下手说，我不想和你嚼什么字眼儿，总之你让我太失望了！说完，他痛心疾首得想撞墙。”
“看来，问题是很严重。”吴芫苹说。
“李厂长说，你或许不知道，我一直在培养你，包括让你去排污场也是在考验你。没想到，你这么经不起考验，你让我的眼睛第一次走光，你让我第二次这么痛心……看到李厂长痛心得马上要过去的表情，我不忍再争辩什么了。”巴雅尔说。
听到这里，吴芫苹的暴脾气又上来了：“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写的信？”
巴雅尔两手一摊，一脸委屈：“真的不是我。”
“你就这么被黑了？”吴芫苹气愤地问。
“又能怎么样？”巴雅尔无奈地说，“我稀里糊涂地被停工停薪了”
“如果是你写的信，你是正义的，怕什么邪恶？如果不是你写的信，他们冤枉了你，你要去告他们！”吴芫苹说。
“韩冰也是这样说的。”巴雅尔说，“后来她帮我调查了一番，怀疑是李做东串通赵大来搞的鬼，故意给我设的套。一是搞没我的工作，让我知难而退或让韩冰主动离开我；二是赵大来成功上位，当上办公室副主任。”
“你既然调查清楚了，为什么不找组织去告他们啊？”吴芫苹问。
“组织？”巴雅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很多人都怕他们，不敢作证。没证据，组织也拿他们没办法。停车！”
“太无法无天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想杀人了，接下来我帮你杀人！”吴芫苹一激动，没听见巴雅尔喊“停车”，车子又蹿了一下，险些滑进道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