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吴芫苹“卧底”放生门
听着巴雅尔的故事,吴芫苹开始为他的爱情担心起来,对他的提防与厌烦的情结渐渐消失了。
她佩服为爱情而战的人。因为,小时候就想当一名作家,用一生的精力去书写爱情、赞美爱情,可是她失学了。
“我也想当作家,尤其是认识韩冰后。我发过誓,三十岁之前要是成不了作家,就去死!”巴雅尔感慨道。
“啊,你今年多大了。”吴芫苹对这个体育棒子的情怀很惊诧。
“二十五。”巴雅尔情绪落下来,“看势头,我成为作家的可能性不大了,死倒是能实现。我不想升官儿发财,我想让我的额吉过上好日子……”
“你现在想起这些了?”吴芫苹打断他的话,“假如你让他们一刀捅在要害部位,假如你失手打死了他们,你还有机会想你额吉吗?”
短暂的沉默,只有雪压路面的声音。
在这个飞雪的冬天,吴芫苹和这个疯子一样的巴雅尔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但愿她的机智、勇敢和真诚能融化了他心中的冰雪。
不管怎样,她从他的眼光中看出了他把她当成了朋友。
巴雅尔把水杯递给吴芫苹,这对她这样一个一直找不着婆家的人来说是一丝没有过的温暖。
假如不是以这种方式相识,他们或可相约、或可相知、或可相爱……
她正胡思乱想着,他轻声说:“停一下车好吗?”
“停车坐爱雪野美,枯枝来春发新芽。”吴芫苹停车下来,伸着懒腰嘟囔了两句篡改的诗。
巴雅尔踩着“唰唰”作响的雪地,像狗一样向着没被雪覆盖的草原走着、寻觅着。
吴芫苹喊了一声:“别那么讲究了,又没有你的韩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吧!”
巴雅尔头也没回,执拗地回道:“麻烦等我一会儿,不要破坏雪的纯洁!”
吴芫苹“呸”了一声:“体育棒子,假斯文。”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才不管什么雪的洁白、土的敦厚,“别人方便、自己方便”是永恒的主题。
当她回到车边时,发现巴雅尔站在一棵树前,默默地凝视着那棵树,像一个精神病人。
她走过去,看见那棵挺拔的白杨树干上,刻着“爱情树”三个大字和一行小字“韩冰巴雅尔一九八五年春”。
吴芫苹明白了,他是在怀念过去的日子和失去的爱情。
这时,她在那行小字旁边看见一只彩色的蜘蛛,非常好看,但已僵成了一个标本。
她伸手去拿那只蜘蛛,手被巴雅尔打了回来:“你不要命了?”
“剧毒!”面对吴芫苹疑惑的目光,巴雅尔小心地把那只蜘蛛拨进塑料袋里,继续他的故事。
“‘决斗’后,我和韩冰的处境也更艰难了,我们决定逃婚。
“在一个雪后如画的日子,韩冰摆脱了李做东的纠缠后,约我来到了这棵树下,两人共同刻下‘爱情树’三个大字和这行小字。可是,在刻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突然昏了过去。”
“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吴芫苹不解。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巴雅尔说,“医生告诉我,说我中了七彩蜘蛛的毒,就是你刚才要拿到手里那类的,皮肤和它一有接触,三小时后定会昏死。”
“这么吓人?”吴芫苹感到后怕,“你是怎么中毒的?”
“在我的被子里发现了它。”巴雅尔气愤地说,“可这种蜘蛛只有这片森林里才有,肯定是有人故意放我包里的。”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把那个装干蜘蛛的小塑料袋塞进了衣兜。
“够毒的。”吴芫苹心中不平起来,“你拿它干什么?”
“防止别人中毒啊。要是那天我不中毒,我们的幸福生活早已开始了。”巴雅尔抱着树,头磕在树干上,懊悔不已,像个疯子。
吴芫苹拉他上了车,默默地向回走。
此时,他们像多年交往的朋友,少了生疏感。她想,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才能也可以,长得也算英俊,最主要的是重情重义……
她正无厘头地胡思乱想,巴雅尔却突然问:“知道我为什么把我的故事说给你听吗?”
“信任。”吴芫苹自作聪明地说,“你知道我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你是想让我把你的故事写出来。”
巴雅尔先点头后摇头:“你说得对,但不完全对。我开始是觉得你一个女司机好控制,后来我觉得你能理解我。”
吴芫苹又自作多情地说:“你是想跟我处朋友,那种蓝颜式的朋友?”
巴雅尔说:“错,为了韩冰,我不跟任何异性处朋友,因为蓝着蓝着,你将来那位就‘绿’了。”
吴芫苹的感情瞬间遭到了打击,没好气地说:“一个大男人,磨磨叽叽,你就直说吧。”
巴雅尔说:“回到龙城,我们的缘分就结束了。我想让这个世界知道,我来过。假如我死了,你把我的短暂人生经历公开出去,给像我一样的人做一个反面教材;假如我还能活着,供我做后半生的回忆。”
他的话让吴芫苹疑心又起,便问:“你说假如你死了是什么意思?”
巴雅尔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你一定要有一说一,不要添枝加叶,我这人活着时活得一目了然,死后也要明明白白。”
吴芫苹叹口气说:“你是明明白白了,我却越发糊里糊涂了。”
巴雅尔笑了笑,淡淡地说:“到时你就明白了。前边不远处,是龙城疗养院,我们去那里吃点饭,顺便休息一下,这两天你也够累的了。”
他这一说,吴芫苹也觉得饿了,便驱车向龙城疗养院而去。
龙城疗养院坐落在这片原始次生林的边上。
春深桃李争艳,夏季山花漫野,秋来红叶滴血,冬来鸟语鹰飞。
加上这里的温泉资源,可谓四时皆景,游人不断。
可是,能来这里疗养的人少有普通人,来之前是要摸摸自己的腰包的,非达贵无以侧目。
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饭口,各个包间里已坐满了顾客。
巴雅尔要了个小包,让吴芫苹点菜,自己出去了。
吴芫苹点了最便宜的“火山降雪”(即西瓜伴白糖)和“女人四十”(拌豆腐渣),直到“雪”都化了,巴雅尔还没有回来。
吴芫苹只好坐在桌前流口水。
两个菜上齐了,巴雅尔也回来了,二人开始吃饭。
吴芫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对巴雅尔说:“你慢慢吃着,我去买单。”
说完,拿起小包向吧台走去。
她来到吧台,小声问服务员:“麻烦问下李做东在哪个房间?”
服务员审视了吴芫苹半天,才疑惑地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有个人找他房间送礼,这会送礼他也没在房间啊,不白送吗?”
“这,你不懂,我等他。”吴芫苹说。
“噢,408。”服务员看了一眼她的鹦鹉头,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把她当成送上门儿的贱货了。
吴芫苹不顾服务员的眼神儿,来到408房间敲了敲门。
没有声音。
她找来楼层服务员说:“麻烦给开下408,我要放件东西。”
楼层服务员也没多问,直接开了门。
吴芫苹进屋后,小心地翻开了床上的被子,他发现那只七彩蜘蛛静静地躺在被子里。
她找了一个塑料袋,小心地把它捏起来,扔到马桶里冲了下去。
完了,她拿起桌上的意见簿写了一句话:小心七彩虫,害人终害己。
巴雅尔正在树荫里等她,见她上了车,急忙坐在了后座说:“的姐,你去干什么去了,这半天?”
“杀人。”吴芫苹冷冷地说。
见她脸色不好,巴雅尔说:“害人的人就要被杀掉。回到龙城,我还要除掉一个小人。”
“谁?”吴芫苹的脚不自觉地来了个急刹车。
“一个十足的小人!”巴雅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几个字来。
吴芫苹把车停在路边,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个多变的男人,杀心未改,我该怎么办呢?
她想起了自己的小说《雾散边城》的情节,心里“咯噔”一下。他要杀出卖自己的朋友了!刚才自己的行为算不算出卖?他会对自己下手吗?
一阵冷风吹来,天又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