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四人围坐一团,桌上摆着四杯茶水无人先饮,鹤留影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绢帕包裹的东西,在案桌上将其拆开,里面是一串剔透红润的串珠。
“这是三夫人为二姑娘串的灵珠手链,每一颗都寄托着她的思念。”
红叶没去碰它,只是细细端详,这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
鹤留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了弄清身份又补充道:“这里一共二十五颗灵珠,一颗便是一年,红叶姑娘的年纪可否相符?”
她颓坐在椅子上,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沉吟不语。
蝎九阴不曾善待过红叶,更是将她作为复仇工具,而这仇恨是否与蓬莱岛有关?鹤留影说当年是云牙山救了蓬莱岛,显然是结下梁子了。
逃离蓬莱岛的蝎九阴是否就是将二姑娘抱走的人,若真是如此,那红叶……
白斯寒思索了一番,觉得或许让三夫人与红叶见一面才能得到确切的答案,毕竟母女之间血浓于水,也许当年还留了些鹤留影也不知道的线索呢。
“你心中怎么想的?或许可以见一见那位三夫人呢?”白斯寒看了看红叶,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这……还是算了吧……”
红叶口里虽这般说着,心中却比谁都渴望真相,甚至有些期待,倘若自己真的是当年失踪的二姑娘,那便不再孤苦无依了。
白斯寒看她表情便知她总会答应的,故也不急着说服她,转而开始询问关于玉树果的事。
“你可知云牙山与玉树果有何关系?”
鹤留影饮了口茶,淡淡道:“知道得不详细,只知那是凌礼岛主答应赠送云牙山的东西,如今只怕……”
只怕是他不舍了吧,这才耍些小伎俩想要自己保全玉树果,白斯寒心下了然。
夜静,人未寐。
﹉
窗外弦月悄然来临,一声声的哀叹似把天幕也愁得昏暗几分,三夫人看了一眼针线篮,里头已然没了那串灵珠。
九夫人来的时候,屋中只有三夫人一人,正盯着窗外兀自出神。
“三姐姐?”
不知在想什么,她竟没有发现身后站着人,这一声叫唤把她吓了一跳,连连抚着心口,眼神埋怨。
九夫人无奈一笑,心思沉重地走到她跟前,两人相视,明白对方心中都瞒着些事。
“三姐姐是在想那外族姑娘吗?”九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三夫人知道她了解得深,本也不打算隐瞒,便干脆点头承认。
昨夜的事,整个蓬莱岛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相信是云牙山抢夺玉树果,唯有九夫人了然于胸,她不愿看到红叶姑娘因此受牵连,只因知道红叶有可能是三姐姐的女儿。
她从不愿三姐姐伤神伤心。
“他们是被冤枉的。”九夫人斜斜瞧了一眼她,想知道她会如何反应。
“你怎么知道?”
九夫人犹豫了一会,坚定道:“我看到了,夫君将它藏在那把木椅子下。”
闻言,三夫人的脸色变了,慌张地将窗户掩上,又将她拉到角落,放低了声又确认了一遍:“你看见了?”
“是,亲眼所见,一切都是夫君设计陷害云牙山。”
三夫人垂目良久没有出声,她心乱如麻,九夫人在旁唤了她好几声也没听见。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几声鹤唳,屋中二人皆是一震,但三夫人马上意识到什么,匆忙过去开了窗,果真瞧见鹤嘴衔着一张字条。
看完字条,她的眼里已满是期盼。鹤留影要她崖峰相聚,入眼的相聚二字撼得她心尖颤动,恨不得现在就去见她,看她如今是何模样,探她是否怪罪自己。
九夫人看见她眼里的光,也被感染得心潮澎湃,忍着鼻尖的酸涩,劝声道:“我替你应付侍从,你……想去就赶紧去吧。”
三夫人迎向她的双眸,颤着声道了句谢谢,便从窗外翻出,驾着鹤凌空跃出,身影飘飘渺渺消失在夜幕中。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论是三夫人还是木屋内的红叶,在这扇门被打开之前都揪着心,仿佛拉紧的弓弦。
她坐立难安,两只手在身前不断揉搓,一会走到榻边,一会走到窗边,一会又坐回木椅。
“你别紧张,也有可能弄错了。”白斯寒有些发笑。
“嗯……”
她无心听他说话,脑子里一直在演练一会见面时自己要说的话,从未有一刻如此忐忑。
屋外隐约有焦急的脚步声,一股力量迫不及待地推开虚掩着的门,一位身着淡绿绸衫的妇人步入这满室局促不安的氛围中。
屋中站着四个人,三夫人却是一眼瞧见了红叶,而红叶也怔怔望着她,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开口。
其余三人很识相地退却一旁,只安静在旁观望。
红叶沉默着,像是认生的孩子一般,想要躲避眼前妇人投来的期盼目光。
渐渐的,三夫人眉心凝结,微红的眼底涌来一股热浪。她抿着嘴细细打量红叶,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
这张脸似与大姑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与三夫人亦有七分相像,特别是眼角浅浅的一颗泪痣,都与她过分相似。
她看着红叶的面容,一步一步朝她挪近,红叶内心纠葛而开始缓缓后退,妇人注意到了,只好停下脚步。
压低的声音有些哽咽:“别怕,我……我是三夫人。”
红叶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鹤留影看不下去,只好从旁插口道:“红叶姑娘可否与三夫人道清身世,若是误会,也免得大家徒劳一场。”
屋中又是安静到了极点,不知过了多久,红叶才肯抬头看三夫人,对她道:“我娘亲确实是蝎九阴,她也确实说过,她是在蓬莱岛将我生出的,年岁也与您的女儿相仿……但……但……”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像找不出理由来证明自己不是二姑娘,红叶极力不让自己的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只能否定……
“但什么,既然如此你就是他们的二姑娘啊。”旋龟高声道。
此言一出,让二人心头微怔,三夫人不禁有些悲从中来,却不敢表现得太激动,免得吓坏了对自己生分的姑娘。
“但也不能就这样草草认为我就是她……”红叶喃喃低下了嗓音,眼睛也往旁边看去,面露为难。
白斯寒看了看二人,道:“红叶说得对,也有可能都是巧合,三夫人您可有其它方法能证明?”
些许凄凉悲痛之色从三夫人眼里流出,孩子离开自己的时候实在太小,也不知印记还在不在。“你的腰后可有一块印记?”三夫人问的有些犹豫,深怕红叶摇摇头,跟她说没有。
红叶听到这话却是颦蹙不语,不知算是有还是没有。
这时,白斯寒倒是想起了什么,忙着插话道:“你腰后是蝎九阴的族纹吧,会不会是怕印记被人发现这才将族纹刻在你腰后?”
红叶认真听着他的猜测,心里不敢否定亦不敢肯定,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三夫人忍不住又靠近了她,眼底一直盈着泪没有流下,温声问道:“不急不急,总会有办法的,我只想问一句……如若我真是你亲娘,你,可愿意认我?”
红叶有片刻怔忪,很快又表露出了排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蝎九阴待她不好,可突然间让自己认她人为娘亲,确实别扭。
见她如此,三夫人满是心酸,但也只能淡淡笑道:“无碍,若真是我女儿,自当等你愿意,我会等的。”
望着妇人盼望又失落的复杂神态,红叶于心不忍,一颗心更是隐隐作痛,好似被她揉在掌心,温暖得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