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烟跟着林麦麦走进一座老式的民房，绕过摆满各种厨具餐具的厅堂，看样子这里就是厨房了。最后停留在一个墙壁用木板和水泥混合拼装在一起的房间面前。外观甚是破旧。每层格局大抵都是一样。她的房间在三楼。
林麦麦麻利地掏出钥匙转动开门进去，屋里除了布衣柜，一张双人床，一张实木小方桌和一把小木凳外，没有其它特别的装饰。
除了原先那台彩色电视机。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阳台，拐角处有一个卫生间。虽比不上之前她住的那个地方，但也干净整齐，周围也很安静。这些就已经够让人觉得舒适了。
看来，林麦麦对个人生活还是颇有一番热忱。
她说经过那事之后，他爸终究没能原谅她。但她知道，他爸属于嘴硬心软的那种男人，就像她妈走了那么多年，心里仍是挂念着。他仍旧努力做着等待他的女人终有一日能够归来的准备。
和那男人分手之后，她就搬出了那栋房子。其实之前那房子就是他的。她倒是挺乐观自在，说这样挺好，早分早解脱。反而还感谢那个男人尽早地让她知道真相，一年多的青春她还是浪费得起的。
她说她不想去参加中六升学考试，让她面对一张白卷比死还难受。她不想她的人生如白卷般毫无色彩。
既然莫如烟都辍学了，就算之前三天两头的去学校，现在连三天两头也没有任何必要了。她干脆办了退学。
在这期间，她还让人弄到了莫如烟所需要的教材资料。
那天，她就是打算去送这些材料给莫如烟，才知道她发生那些事的。
莫如烟在林麦麦这住了下来。
痛苦不可能一次摊销，它是被迫的分期付款。即使你有很多钱，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办法快速结帐。时间并没有所谓的那样“是一副良药”，让莫如烟心底的伤口缓慢愈合。反而郁结不发的悲哀正像闷塞了的火炉一般，将她的身，还有心，烧成灰烬，还冒着浓浓青烟。
林麦麦有了自己的打算。她想开一家饰品店。在外奔波看店面找供货渠道的林麦麦每每回到家，看见总是窗帘紧闭，四周一片黑灰死寂，桌上安然不动的餐盒，还有躺在床上抱头蜷缩成团的莫如烟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死尸样，气得头顶直冒烟，蛮横得踩过她的腿，呼啦一声把窗帘撩起，接着将莫如烟从床上一鼓作气拖到地面，“你要睡就睡地板吧！你若是死尸，我倒要看看这强烈的太阳光能不能将你灰飞烟灭！如烟，呵呵，如烟，如尘，如雾。应该这景象也是不错的。我现在得空的很，倒是有时间有兴致慢慢观看，慢慢欣赏，很有时间，很有兴致，看看你这死尸是如何作死！如何化为灰烬！如何烟消云散！如何魂魄归天的！我想，绝对精彩极了！哈哈哈......”
半晌，地板上的死尸一动未动。
“你这死女人！”林麦麦用脚踢了踢莫如烟，“该不会真死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来吧，强烈的太阳，赶快让她灰飞烟灭吧！省得看得我碍眼！”
大抵过了半分钟，地上的死尸终于肯动弹了。只见她弯腰爬了起来，二话不说，径直走向餐桌边一屁股坐了下去，打开林麦麦打包回来的餐盒，用手直接抓起正准备往嘴里送，就被林麦麦狠狠拍了拍手背，致使手中的食物七零八落地洒向桌面。
莫如烟抬头盯着她，不明所以。
林麦麦也怒视着她，一声不吭。
彼此暗地怒怼，疯狂较量。
终于，林麦麦开了口，“这饭都凉了还吃，小心胃病折磨死你！”边说边又拍了拍她的手，“多大的人了，你娘没教过你吃饭前要洗手啊？”
“我没娘。”
“我也没娘。”
“好，扯平！"
“好，扯平！"
莫如烟拿起卫生筷欲撕开外膜，林麦麦又一把将她拉起，推向洗手间，“赶快去洗漱一下。"
"干嘛？我饿。"
“你还会饿啊？”林麦麦既心酸又心疼，“看看你那脸，难看死了，一点血色没有。快去收拾一下。”
“干嘛呀？”莫如烟被推着往里走倒有些不乐意了，“这样我不舒服。”
“带你去吃火锅。”
林麦麦坐在电车上，已做好随时出发的架势。莫如烟快速捯饬一番，跳上车后座，无意瞥见后视镜中的自己，着实吓了一跳。头发胡乱抓了几下，依旧乱七八糟的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嘴唇毫无血色，还泛着白皮点儿，果真不堪入目。据说心情不好时，可以大吃大喝以便发泄。立即有种想大快朵颐的冲动。
林麦麦忽然转头将她头上的帽子戴在莫如烟头上，“遮下你的心情。”
“那你坐前面不是冷死了？”
“没事。”她抬了抬胳膊，“我衣服厚着呢。倒是你，别让我心冷。”
“哦。”
“坐好了，出发咯。”
寒风刺骨。而林麦麦，却为我挡住寒风。鼻子泛酸，双眼朦胧，想哭。
莫如烟简直放开了肚皮，胃口特别好。像是要把这一切的坏心情一并吞没似的。红彤彤的辣椒油火锅“噗噗”得沸腾翻滚，雾气缭绕，又辣又烫，舌尖被刺激得特别爽快，一口下去烫到心坎里。
不知是辣了眼睛，还是痛苦作祟，眼角的泪水流个不停，和着袅袅雾气不断往空中升腾，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们边说，边吃，边哭，边笑，毫无顾忌，像个疯子一样，完全无视旁人的异样目光。
过大年时，林麦麦回家探望一下林父就回来了。原因是，她爸这个时候还忙着赚钱，说这么好的时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本想留下来帮忙，但他并不乐意。他说，只要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说这话时，并没带着什么好语气。
但她并没怼回去，她说她不介意。毕竟他们是两个年代的人，很多想法是不一样的。而且他在日益变老了，何必和一个慢慢变老的人过不去呢？
回来时，她提了一大袋子的菜，然后丢给莫如烟，“今年咋俩一起过年。”
莫如烟亲自下厨忙活。林麦麦当帮手。她说那些厨具也是从那个男人的房子里搬过来的，反正他也不在乎，况且总会派上用场的。结果也得到了印证。
彩色电视机的屏幕停留在央视春晚。满满一小桌可口的饭菜。摆好的碗筷，盛满的酒杯。
外头的夜空，烟花像是流星划过优美弧线，绽放着绚丽色彩，淅淅沥沥地散向四周，给这无边的黑夜带来一丝希望。
“你觉得它在‘biu’的一声飞向黑暗的时候，会曾想过自己会粉身碎骨变成灰烬散落吗？”
“如果会，它就不会选择绽放了。”林麦麦举起酒杯，“所以，未来，何必太担忧？”
“如果这世界如这夜空般黑暗，”莫如烟也举起酒杯，“那我们就做这黑暗夜空里绽放的烟花吧。”
“新年新希望！干杯！”
“干杯！”
两个女孩一口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莫如烟又将空杯继续倒满了。
“祝我的F大如愿以偿。”
“我要写一本书。”
“原来，你的心里还真掖着这么大的秘密啊？真是不可思议。”莫如烟表示很意外，“当时还以为你随意说得呢！来，亲爱的，为你心里的秘密，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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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麦麦浑身都充斥着浪漫细胞。那回学校阶梯教室播放风靡的泰坦尼克号，影片结束时，因为杰克之死她整个人靠在莫如烟肩膀上哭得稀里哗啦，时不时惹来周遭准备离散的同学怪异的眼神。
彼此无视这一切。
莫如烟就那么让她靠着，也是跟被定在座椅上似的，一点动的意愿都没有。她想得是莫离。看着杰克与罗丝的片段时，总会被莫离与她的影子所覆盖。莫离是杰克，她是罗丝，她的莫离不会死，她将来也要和他站在游艇上比翼双飞。而游艇会一直安然无恙。
彼此倾诉，各怀心事。
林麦麦几乎把当时流行的言情剧和相关小说看了个遍，对里头的主角爱情既是羡慕又是幻想，甚至带着批判的态度。即便没谈过恋爱，也可谓情感专家，经验颇丰似的。
“我爱你，十年五十年八十年，直到世界只剩我。”
“是那个人，不说他也懂；不是那个人，说了也没用。是那个人，不解释也没关系；不是那个人，解释也多余。是那个人，不留他也不走；不是那个人，留也留不住。是那个人，不等自然会遇到；不是那个人，原地也会走丢。”
台词都是信口拈来，一套一套的。
无聊时，林麦麦都是在看这些言情小说。当然，她多得是时间无聊。自个都说只是莫如烟的书童，陪读罢了。莫如烟敢说，这岛上的书店关于言情类，没有哪一本是她没看过的。
有次和她去书店，莫如烟眼神一扫四周，瞅着书架上的那些，随便拿起一本翻了翻。她可没时间看这些玩意。她的目标可是考上F大。但出于好奇想切身体会一番，看看这些书到底真有这么好看吗？让林麦麦如此着迷时，林麦麦都能上前，随意瞥一眼，就能跟她将里头的情节口若悬河得说出来。
莫如烟当时也是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看了这么多，想必如同经历，不如自个写一本吧。没准赛过什么风靡的悲情剧成为情感天后呢。”
“正有此意。”
“真的？”莫如烟惊讶得看着她，没想到她还能有这宏伟志向。
“必须的。”
“那主角想好了吗？”
“看你进展。”
“这关我什么事？”
“你就是我剧中的主角呀。咋俩这么好，你必须是我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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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这么会调情了？还亲爱的，哈，干杯！”
在烟花爆竹声中，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夜渐渐恢复了平静，偶尔还有几个意犹未尽的人放着烟花。
莫如烟趴在床上，而林麦麦正靠着床边的墙壁，对着空气悠悠地吐着烟圈。
“说真的，你抽烟的姿势特别性感迷人。”莫如烟迷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莞尔一笑，再也按捺不住醉意和困意，很快就睡着了。
“那是肯定的。”林麦麦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看来咋俩的酒量都不行啊。”
说罢，就往她身上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