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们真的在为女祭司的归来开办欢迎会,傍晚时人们点起篝火,篝火边码上了山一样高的劈柴,似乎准备狂欢一整夜。
“没有吃的喝的也算欢迎会?”姿落似乎大开眼界,她忘记了骑士们正在被几只猫折磨得够戗,完全投入到欢迎会中。
玄媚儿的家人们在最后才加入了这个欢迎会,令人惊愕的是她那老朽的奶奶居然打扮得艳光四射闪亮登场,她脸上的粉一笑就会扑簌簌掉个不停,所经之处留下道道白痕。玄媚儿的妈妈却大大咧咧,打扮得非男非女,几个姐姐如果不说话,光看外表倒也颇干净体面,只是弟弟妹妹们个个脏得不行,一个个活像刚从下水道爬出来的,却偏偏要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
姿落忽然有个念头:有这样的家人还不如没有。
“你觉得我很丢脸是吧。”女祭司突然说,她将自己的脸埋进膝盖间,半天没说话。
姿落愣了片刻,有点羞愧自己的想法,支吾了几句。她自己没有一大家子人,没有争吵,没有责备。她拥有的只是孤独。但比起自己,她反而觉得玄媚儿更可怜。
女祭司抬起头,外表假装的不在乎已经崩溃了,现在的她有点失神:“如果回家吃饭,绝没有坐的位置,吃到什么全看你的运气。从来也没有好脸色。父亲在的时候只喜欢姐姐,奶奶只在乎弟弟。我,是最不重要的人,我经常在想,没有我也一样,他们照样活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听到她这样说,姿落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努力搜索话语想来安慰她,玄媚儿在她之前开了口:“可如果没有他们,我就不是我自己。因为没有温暖的怀抱,就不得不坚强,因为只有冷眼、嘲讽,就不能失败,受了伤也无法自怨自艾。是的,因为他们,我才是我。最终,我会获得想要的一切。”
女祭司笑了起来:“我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完美,才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才胆敢带你们来看看我见不得光的出生地。因为我出生在这里,在魔法学校里总被同伴瞧不起,也没有朋友。其实回到这里只是因为虚荣,宣布魔杖骑士是我的婚约者也是因为虚荣。不过是想让昔日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女祭司居然可以过得很幸福,很快乐!”
“当然!”姿落赶紧说,“我觉得魔杖骑士也很快乐!你们很相配哦,你看他笑得多大声……”她手指的方向,魔杖骑士正一脸恼怒地瞅着女祭司,因为旁边一个女孩正向他询问着什么,八成是询问“婚约者”之类难以启齿的问题。
女祭司大声笑了起来:“无论我怎么喜欢他,他都不会喜欢我的,因为他……这就是命运,即使如此……”她停了一下,声音却明朗起来,小脸绷得紧紧的,容光焕发,“即使如此,我也喜欢魔杖骑士,永远喜欢魔杖骑士,永远。即使他不喜欢我,即使他想逃离我,都喜欢他!不——变!”她的坚定让姿落颇为感动。
姿落不禁举起小拳头为她加油:“要努力啊,女祭司玄媚儿,如果魔杖骑士不喜欢你那就是他的脑袋坏掉了,就算不坏掉,我也会亲自踢他的脑袋,踢坏掉为止!”
“他的脑袋怕是真的是坏掉了!”女祭司恨恨地说着,突然捂住自己的脸,姿落惊愕地看见她在流泪。阿卡那的人是不流泪的啊!姿落慌乱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轻轻拍拍她的背,女祭司靠在她瘦弱的肩上,啜泣着。
“让我们大家一起高歌,欢迎女祭司玄媚儿回到她的家!”那个少年兴奋得脸通红,对大家大叫着,嗓子都哑了,“让我们为女祭司与她的婚约者一起祝福!”
大家于是一起唱起歌来,这首歌叫《祝贺歌》,歌声旋律单调,一共也只有四句词。但大家群情热烈,乐在其中,他们唱着:
祝贺你生得比谁都美丽,祝贺你早日找到好夫婿,祝贺你总遇到奇迹,祝贺你比谁都晚死去。
“他是谁?”姿落指着那个比谁都高兴的少年,他乐滋滋地提来一整桶低劣酒,热情地分发给每个人。
女祭司淡淡地说:“酒铺里的小伙计,从小一起玩的伙伴,他曾经对我说长大后要娶我。”
姿落很惊讶,那个少年看上去那么高兴,像是被庆贺的人是他自己,他满脸通红大口大口痛饮着带着酸涩味儿的酒。
老奶奶带着少女纯情般的目光凝视着第模扣:“我曾经梦到过你,真的。”
第模扣啼笑皆非:“那感情好。”
“真的,在梦中你也带着这只圣花猫。”老奶奶笑嘻嘻的,脸上带着少女才有的酡红。
“你刚才说什么?圣花猫?”第模扣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
“是啊,它们应该来自树妖的森林,具备可怕魔力的小东西。”老奶奶有点畏惧地看了眼小猫们,“据说它们一旦显形会发生你预想不到的事,你是如何收服它的?据我所知,只有失去了心的人才能得到圣花猫的效忠。帅哥哥,你不会没有心吧?”
“如果拥有心呢?”第模扣抑制着自己的颤抖。
“如果拥有心也能收服它们的话,它们选择自爆也不会伤害你。”
“如何收服它们?”第模扣急切地问。
老奶奶同情地看着他:“我很想告诉你,可惜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欢歌笑语突然停止了。
一群不速之客闯进了欢迎会。来者全副武装,带队的是他们见识过的钱币骑士杜步离,他们从空中突然降落。
杜步离用块粉红丝帕夸张地掩住口鼻,厌恶地四下看着:“女王殿下,您为什么要来到这么恶心的地方?”
扑站了起来:“他们来得也太快了。”
姿落没有动弹,倒是村子里的人好像认出了杜步离,纷纷跪下:“骑士大人!”
“离我远点!”杜步离一脚踢翻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村民,满脸憎恨。
“请说话小心点!”姿落气得脸发白,“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杜步离放声大笑:“别说孩子话了,现在为了找您整个王国都被翻了个个儿,给别人添麻烦可不好。您还是乖乖和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