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长绳忽然套住了杨霏盈手腕,杨霏盈双手一晃,碧箭脱弦射歪,她双手却紧紧握住青弓,大惊之下,回头查看,罗赢已欺到身边,长绳一绕,将她两手、连同手中的青弓捆在一起。
跟随而来的徐韬笑道:“阿赢兄,你用捕马的法子来请姑娘,不怕佳人生气?”罗赢道:“日后再负荆请罪,任打任骂、任劳任怨,绝无二话。”说罢,他大手一抄,将杨霏盈扛到肩上。
杨霏盈怒骂:“无耻之徒,放我下来。”罗赢扛起佳人,迈开大步向前走,道:“这里太过吵闹,我们换个清净的地方。”他一手持黑剑,一扛着人,穿过人群,匆匆而去,徐韬尾随其后。
杨霏盈急得大声呼喊,“柴大哥,救我啊……”柴伯骏正对敌,心思全在招式和敌人身上,似乎没有听到,杨霏盈又喊道:“阿好,救我……”
湖心高台之上的苏好,自然有心营救,但鞭长莫及,心中焦急,放声大喊:“掌门,快救盈儿。”
柴伯骏闻声转头,看见杨霏盈被罗赢扛走,渐行渐远,不知为何,心头顿有一股不知名的怒火蹿了起来,黑影一闪,急忙追去。
罗赢边走边吩咐:“拦住柴伯骏,格杀勿论。”敌方人数众多,刀光剑影,铁棍横行,柴伯骏却赤手空拳。他有黑剑,便是如虎添翼,如今黑剑被夺,多少有几分虎落平阳,虽不至于被犬欺,但本领终究弱了三分。
众侍卫冲冲围截,招招夺命,却激发了柴伯骏的斗志,愈战愈昂然,他看着杨霏盈被带着从西北角离去,身影消失不见,他竟莫名地心慌着急,大瀛爪一扫,夺过一把大刀,扬手使出破王剑中震字诀的“石破天惊”一招,刀刃横扫,内力随之泄出,斩杀两人。
他大刀在手,以刀使剑法,竟然得心应手,心急之下,“荡”“御”“破”字诀的招式随手变化,转眼间,杀倒一片,他念着杨霏盈被抓,无心恋战,纵身跃起,摆脱纠缠,疾奔窜走,追罗赢徐韬而去。
柴伯骏追出侧门,不见罗赢徐韬身影,却看到地上一排马蹄印子,便沿着蹄印飞奔疾追,他速度快如疾风,早把被困的韩柏松、苏好忘得一干二净。
韩柏松和苏好还在湖心与绿衣人恶战,韩柏松恼道:“这个大黑影太不够义气。”苏好挡开一剑,回答:“事有轻重缓急,盈儿被抓走,当然要先去救盈儿。”
韩柏松连着挥出两排鱼鳞镖,拔出腰间软剑,砍倒两人,与苏好并肩作战,道:“盈儿姑娘被抓,只能兵分两路了,脱困还要靠我们自己。”苏好身形一闪,躲过刺来的剑,问道:“韩大哥可有脱身之策。”
韩柏松道:“容我想想。”苏好突然横来长剑,打开韩柏松身前的大刀,将他护到身后,道:“你可要快些想出来。”韩柏松满脸惊讶,她竟以女子之身,护他一个大男人。
湖里的绿衣人便如那莲叶一般多,打退一波又一波,将韩柏松与苏好困得死死,苦斗了半个时辰,几欲精疲力竭。韩柏松暗器快要用完,仗着软剑,与苏好并肩御敌,他道:“他们人多势众,使车轮战,要累死咱们。”
“可有什么好法子?”苏好甚是疲累。韩柏松道:“你助我一臂之力,送我出湖。”他挥出软剑,连使虚招,佯攻众人门面,实则下盘才使实招,踹开身旁几人,飞身跃起,苏好挽个剑花,出破王剑“苏武牧羊”一招,横扫众人,剑刃一挑,如挥鞭赶羊一般,击退三人。
韩柏松趁机一跃,飞向湖边,他轻功传自叔父韩代天,自然不凡,双脚踏落湖面,点在湖中的绿意人头上,如飞燕掠过湖面,稳稳落到湖岸上。
原本静坐看戏的一群侍卫豁然起身,韩柏松扬手甩出一排鱼鳞镖,打退数人,当即眼疾手快地抓起地上的捆仙绳,抛向湖心抛,喊道:“阿好妹妹,快接绳索。”
苏好以一敌众,自是不敌的,吃了一脚,踉跄不稳,险些倒地,听到韩柏松的呼唤,奋起挥剑,一招“横扫千军”扫退两把利剑,伸手便抓住落下的绳索。
韩柏松用力一拉,苏好凌空飞起,化作空中一枝艳丽的海棠花,盈盈掠过湖面,就要出湖之际,脚腕忽然一紧,原来是被湖中的侍卫抓住了左脚。
韩柏松心急逃脱,用力一拉,却扯不动,他一手抖动捆仙身,半空中的苏好便翻了个身,恍如风中的海棠花轻轻摇曳,韩柏松扬手飞出一排鱼鳞镖,打向那绿衣人,白光射来,那人心中慌张害怕,松开了苏好脚踝,转身躲避。韩柏松当即用力一拉,苏好便轻轻地飞了过来。
韩柏松大喜,后腰却忽然一疼,原来他心急救人,疏于防备身后的侍卫,吃了一脚,身子便向前扑去,与飞落下来的苏好撞在一起,“砰”一声,两人骨头咔咔作响,落脚踉跄,差点摔到,但两人反应极快,伸手拉住了对方。
身旁的侍卫们潮水般涌杀而来,两人不及喘息,当即重整旗鼓,又与众人厮杀一起,苏好忽然退到韩柏松身后,偷得喘息之机,吹起口哨,呼啦一声,划过杏园。
韩柏松大喜,身上更添三分精神。两人又抵挡了七八来招,便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苏好的流云马带着韩柏松的白云马,穿过杏林,闯了进来。
两匹骏马撞过人群,奔向主人,一近身边,韩柏松苏好适时抓住缰绳,翻身上马。马儿们四蹄腾跃,带着主人飞奔而出,穿过杏园,韩柏松反手撒出一排灰褐色的柳骨针,穿过杏花,射向众人。
众侍卫慌忙躲闪避过,韩苏二人伺机逃出杏园,众人当即牵来马匹,浩浩荡荡追他二人而去,此时已是夕阳西下。
柔和的余晖撒落大地,暮色柔和,罗赢与杨霏盈同骑一马,疾驰而去,杨霏盈手腕被绳索缠着,又跟青弓绑在一起,拂穴手无法施展。骏马如风,飞驰出城,驰骋在阡陌之间,凉风习习,带着花草之香扑面而来,杨霏盈问:“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罗赢将杨霏盈护得极妥当,即便马匹跑得极快,也不觉颠簸,他柔声说道:“凤来马场。”杨霏盈不悦,道:“去马场做什么?”罗赢回答:“骏马与佳人,赢之所爱,今晚两全了。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啊?”最后一句,贴在耳旁轻问,温柔极了。
杨霏盈身子一僵,动也不敢动。徐韬骑马跟在身后,故意与罗赢保持两丈之遥,他大声说道:“多少漂亮姑娘,对阿赢兄投怀送抱,希望进凤来马场瞧一瞧,阿赢兄从来不予理会,真是难得啊,今日竟主动带佳人去凤来马场!”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杨霏盈听的,罗赢凑到杨霏盈耳畔,说道:“罗家的凤来马场,只请佳人入内,你才是我眼中的佳人,我只请你进去。”
杨霏盈胸口泛起恶心,道:“我不稀罕,我不想去。”罗赢耐着性子,温柔说道:“你抬头看一看,今也一定是眉月配繁星,我们进凤来马场,坐在高楼之上,清风小酒,抬头观繁星,低头赏骏马,岂不美哉?”
“不美。”杨霏盈气呼呼回答。罗赢也不生气,声音仍旧温柔,“那好,咱们不看马,咱们骑马,凤来马场新进了十六匹马,都是上等良驹,你随意挑,我都送给你。我在马场点起篝火,我教你骑马,好不好啊?夜里骑马,比白日骑马还有意思!”
杨霏盈没好气地说道:“我会骑马,用不着你来教。”罗赢一惊,笑道:“射箭、拂穴、骑马,你会的全是寻常姑娘不会的。”罗赢顺着杆子夸奖自己一番,杨霏盈突然想抽自己巴掌,便默然不语。罗赢道:“到了马场,你多挑几匹好马,我们比一比马术。”
“不挑。”杨霏盈愤然拒绝,她被虏至此,哪还有心情与他赛马,罗赢为讨好佳人,真是十足的耐心,问道:“为什么不挑,看不上眼么?”“对。”杨霏盈如实回答,“我骑过更好的马,再看不上其他马了。”
罗赢“嗤”一声,笑道:“更好的马算什么,我要送你最好的马!”杨霏盈气恼道:“我不稀罕啊。”
两人在骑马飞驰,春风送爽,罗赢怀里笼着佳人,嗅着杨霏盈发梢的淡淡清香,心神一醉,他道:“你不稀罕我送的马,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送你马匹。”
这话一出,身后的徐韬忍俊不禁,这般温柔的威胁,杨霏盈倒是头一回见,罗赢伶牙俐齿,她实在斗不过,索性卖可怜,说道:“我不想去凤来马场,罗公子,你放我离开好不好?君子不强人所难。”
“君子不强人所难,美人也能强人所难啊!”罗赢笑着狡辩,“我不愿放你离开,是强你所难,你要我放你离开,也是强我所难,咱们两扯平了。”他如此狡言善辩,三言两语就将杨霏盈带进了沟里,杨霏盈顿时无语凝噎,吃了个哑亏。
骏马飞驰,两旁疾风呼啸,杨霏盈索性闭嘴不言,她不知道柴伯骏能否脱身赶来救她,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摆脱罗赢,她双手被绑,无法拂穴,真是好生苦恼。罗赢却在她耳边说个不停,软语讨好,越说越起劲。
日落月起,罗赢带着杨霏盈驰进凤来马场,一路穿过草场、帐篷、房屋、马厩,骏马奔驰,怀抱佳人,罗赢格外兴奋,说道:“你瞧,月色下的凤来马场,接月色清风,承天地之空旷,任你我二人驰骋……”杨霏盈“哼”一声,别过头不理会他。
春草初生,夜色朦胧中,一抹淡绿延绵至远方,群马慵懒,或卧在草上,或低头吃草,罗赢慢了下来,指着众马,炫耀说道:“这些马儿最听我话。”杨霏盈终于开口,带着淡淡的委屈道:“绳子绑太紧,勒得我手疼。”
罗赢却笑答:“我怎舍得伤你?我绑的绳结,只是难解,并不勒人,即便明日再解开,你的手腕也会白白嫩嫩的。”杨霏盈垂下脑袋,暗自苦恼,罗赢又柔声补了一句,“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他挥下马鞭,马蹄飞快,片刻功夫,停在一座木楼前。罗赢翻身下马,先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伸手去接杨霏盈下马。
杨霏盈抬脚照着他心窝狠狠踹过去,罗赢始料不及,身子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幸得徐韬上前扶住,他竟也不生气,仍旧笑嘻嘻地看着杨霏盈,说道:“你别生气,我抱你下来,马上踢人,容易摔倒。你下来,我再让你踢,好不好啊?”他张开双手,迈步走向杨霏盈。
杨霏盈心中着急,双腿夹紧马肚,抬手砸向马脖子,大喊一声:“驾。”马儿吃痛,四蹄跃起,飞驰离去。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罗赢、徐韬呆愣了刹那,马儿载着杨霏盈转过木楼,消失不见。
杨霏盈双手被缚,弯腰伏在马背上,她初进凤来马场,一切陌生无比,举目一望,夜色朦胧,马场辽阔,似乎没有边界,房屋、帐篷、马厩零星散落,四处可见马儿悠闲行走在草垛之间。她不知去向,如无头苍蝇一般,任由马儿驮着四处奔跑,她身子伏低,贴在马背上,不让人发现。
罗赢惊讶于杨霏盈忽然驾马逃跑,却神情轻松,毫不在意,徐韬问道:“佳人驾马离去,阿赢兄竟不着急?”罗赢道:“且让她去散散心吧,凤来马场之内还怕她走丢不成。”
徐韬问道:“你要返回杏园,找柴伯骏报仇?”罗赢摇头,道:“带你去看看新来的良驹,选了一匹送你,咱们骑马巡查凤来马场、查找佳人下落。”两人悠悠然掉头去看马。
杨霏盈跑了一阵,看到马场中火把晃动,人影穿梭,她只以为罗赢派人来寻自己,殊不知罗赢根本没有此意,这些人只是赶来伺候少东家。
杨霏盈吓得躲在两个草垛之间,她轻功不好,逃跑不快,便不敢下马隐蔽,只伏低身子,张嘴去咬手上的绳结。她用牙齿一下一下地咬扯,那绳结却纹丝未变,试了半天,贝齿酸疼,手上绳结却越来越紧。
杨霏盈好生气恼,两手奋力扭动,低声骂道:“打的是什么节?根本解不开。”解不开绳结,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抬脚轻轻踢了马肚,要躲到草垛里后边,却听到外边传来一片嘈杂声,不像罗赢派人来搜寻她,倒像是马场乱了。
杨霏盈好奇,悄悄驱马上前,探出脑袋观望,马场竟然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