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巧蒙眼”偶感追命人
车轮飞旋，尔心翻腾。
茫茫林海，脱身是没有希望了。
吴芫苹战战兢兢地说：“我们走错了，杀人场在北山。”
“知道。”黑小子说，“我要现场制造一个。”
“啊？”吴芫苹惊问，“为什么要杀人呢？”
黑小子说：“他们摔碎了我的铁饭碗，撞残了我的女朋友，居然还以交通事故的名义让他们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你说该不该杀啊？”
吴芫苹说：“或许他们真不是故意的，你要调查清楚再说。”
黑小子瞪了她一眼：“你要说他们不该杀，就是你该杀。”
吴芫苹不敢再多嘴，默默地开着车，心想，怎样阻止他杀人呢？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把车撞树上？舍不得。再说撞轻了不管用，撞重了自己破了相不值得，本来就嫁不出去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车直冲一棵大树而去。
黑小子一把掰回方向盘，吼道：“想什么呢？你也想跟着他们殉葬啊？前边就到了，别想没用的！”
吴芫苹不敢看他发红的眼，点了一脚刹车，摆正方向，车子慢慢地拐进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在一栋老旧的院子前，黑小子让她停了下来。
这个小村庄蜷缩在原始次生林边上，五六户人家清一色的土坯房，比吴芫苹的老家穷得不下几十倍，能到这地方杀什么人呢？
“你跟着我，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别误伤了你。”黑小子把长把匕首揣进怀里说，“你也不要试图逃跑，我是全市长跑冠军、那达慕的弓箭手。”
说着，从内衣兜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
吴芫苹傻傻地点了点头，寻找着机会。她不是想和他拼命，是想着怎样自保。
眼前这户人家院门是用几根桦木杆子绑起来的。也就是说，穷得没有大门，更不用说上什么锁了。
黑小子阴阴地瞅吴芫苹一眼。
若换在平时，她会说三个字，你瞅啥？有人胆敢回敬四个字“瞅你咋地”？她就会掏出蛤蟆镜和弹簧刀摆个“酷”的姿势，然后底掐上挠，上下其手；实在不好使，就把上衣一脱，对方基本上也就熊了。
对今天这个满脸杀气的家伙儿玩那一套肯定不好使，她就乖乖地跟着进了院。
刀把在手，利刃出鞘，吴芫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今天不管谁死谁伤，对她心理都是一种摧残。
自己还是一个未出闺阁的大姑娘呢，要是心理有了障碍，将来嫁谁去？
“二胖，你可回来了。那是你女朋友吧？”一个好像从枯井里发出的声音传到了吴芫苹的耳内。
吴芫苹定睛看时，是一个老太太站在柴门前热情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黑小子并没有回应，他要稳步向前、进屋，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走到老太太跟前时，吴芫苹才看清，这老太太明显眼睛有白内障，当地人称“巧蒙眼”。她把黑小子看成了二胖，把她看成二胖的女朋友了。
他们走到老太太的眼皮底下时，老太太才不好意思地说，看我这巧蒙眼，二胖说是今天要带女朋友回来，我还以为是他们呢。“
“大娘，”黑小子和气地说，“我是杨二哥的弟兄，这是我女朋友。二哥说啥时到家了吗？”
“噢。”老太太说，“前前天托人捎信说今天回来，怕是在道上了。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把孩子往我这儿一扔，啥也不管。媳妇也混没了，让人不省心啊……”
吴芫苹没心情听老太太唠叨，放下的心悬了起来——杨二胖啊杨二胖，你要想还穿上明天的鞋，可别这时进院啊！
她左顾右盼想传个信儿，可跟前只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跑了过来问：“奶奶，爸爸要回来了吗？我后妈会不会给我买糖球吃啊？
“买。”老太太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大丫，炕上玩去，你爸今天就回来了，我要给你叔叔婶子做饭。”
大丫很听话地点了点头，进屋上了炕，一边玩玻璃球一边瞅着吴芫苹和那黑小子。
那眼巴巴的眼神儿让吴芫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为了一颗半分钱的糖球在地上打滚哭了半晌。
可是，她今天啥也没给这个小女孩儿买，只好解下“鹦鹉头”上的发卡塞到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笑了，一脸天真蓝的幸福。
黑小子看了吴芫苹一眼，二人大眼儿瞪小眼儿地坐在炕沿上，默默想着拳经：
他在等杨二胖回来，她在等机会逃命、报警。
老太太把他们让到炕里，边和他们说着闲话边和面。
她把玉米面放进盆里，又加了一碗白面用水搅拌，面掉在外面，她就用手捧起来放到盆里。
这时，那个玩发卡的小女孩在盆外拉了一摊屎，老太太以为是掉出的面，也捧进了盆里。
黑小子和吴芫苹面面相觑，他不提醒老太太，她不敢多说话。
憋着，闷着，终于，黑小子站起来说：“大娘，你老人家年龄大，眼神儿也不好，做饭不方便，就别忙活了，我们还是上别人家去吃吧。”
“嗯？”老太太停信揉面的手说，“可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这‘巧蒙眼’洗菜也洗不干净，啥也做不四至（完美）。你们上隔壁老王家去吃吧，他家正好要办喜事，有好菜好酒，我这就领你们去。”
如果是这样，正中下怀，吴芫苹又多了一次逃跑或报案的机会。
这偶遇的一男一女对视了一眼，跟着老太太进了隔壁。
隔壁老王很热情，一听说是二胖的朋友，好酒好菜的都上来了。
吴芫苹想找个机会，可黑小子不离左右，包括上厕所也远远地盯着。
酒菜上来了，二人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便不再客气，闷着头吃喝起来。
黑小子一边吃一边夸奖：“王叔，你这菜也好、饭也好，我好久没吃这么好的农家饭菜了。有机会到我家乡的草原，我额吉（娘）会给你献上一顿丰盛的蒙餐的。”
为了营造轻松气氛，他把一块玉米饼子咬了一大口，赞道：“酸甜可口。”
这时，杨家老太太进来说：“大侄子大侄媳妇，棒子面干粮好吃吗？够吃吗？不够我家锅里还有呢？”
“啊？”黑小子停住了咀嚼，迟疑地问，“大娘，这是你家玉米面？”
“嗯。”老太太笑呵呵地回道，“是啊，你王叔出酒和菜，我出饭和汤，要不凭我这‘巧蒙眼’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
“呃。”吴芫苹放下筷子，只觉得胃有点往上翻个儿。心想，当时要是告诉老太太，就能免了这顿屎饭，活该！
“咋了？”老太太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变化，热情地说，“大侄子侄媳妇，吃完饭就到我家休息，晚上给你们炖鸡，二胖你们好好喝点老白干儿。”
“不了。”黑小子放下碗筷，毫无表情地说，“大娘，我们不等他了，我突然想起还有别的急事儿。”
“诶。”老太太热情不减，“那怎么行呢，大老远地来了，咋也得住两天，有啥招待不周的，让二胖回来补上。”
“我们就不等他了。”吴芫苹也附和着说。
尽管老太太扯着袖子不让走，黑小子还是很坚决地说：“大娘，真不能住，会耽误大事儿的。”
“对。”吴芫苹也赶紧就火烧屁吃，“大娘，我们不能在这儿，有人命关天的事要办呢，你就不要强留了。”
老太太见他们执意要走，就往车上搬东西，什么小米、绿豆、冬储南瓜、 干豆角丝，整整装了一后备厢。
黑小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钥匙链，给小姑娘戴在脖子上，然后默默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子启动了，吴芫苹的心放下了。
黑小子从怀里把菜刀、匕首都掏了出来，塞进了包里。
危险暂时解除了，吴芫苹不知道是老太太的热情感动了他，还是小姑娘的一摊屎吃醒了他。一顿屎饭，或许救了几条命？
黑小子不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但脸子还是阴阴地问：“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挑了几个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