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凝盯着张征木的眼睛:“那张施主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张征木知晓自己那点小心思逃不过老和尚那双看尽了世事的眼睛,深呼吸后,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既然这样,我觉得大师您不妨再收一个弟子,也好给苏途小师傅找个师弟,将来也好有个伴,能够互相扶持,守好这桃花山桃花寺,您也放心不是?”
张征木说完,便笑眯眯的看着老和尚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的脸,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
老和尚神情始终温慈恬淡,无喜无悲。
在张征木看来就更加显得高深莫测、捉摸不透了。
他顿时就变得有些紧张和忐忑起来:“大师,我可没什么别的意思,我纯粹是一番好意。”
苏途嘴角上扬的弧度微微扯大,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征木,终于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了。
老和尚沉声道:“张施主的一番好意,老僧心领了,只是,张施主想必应该知道,我这桃花庵庵小,而且,从立庵祖师开始,传到老僧这手中,已历经千年十八代,从来都是一脉单传,这也是桃花庵的庵规,老僧不敢逾越。”
张征木眉头微皱:“大师,这规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您就不担心苏途小师傅孤苦无依?”
他说完,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苏途,却发现苏途正嘴角含笑,气定神闲的看着自己。
他自然不知苏途眼盲看不见他,但苏途的神情却让他十分不舒服。
特别是苏途那双澄净无比的眼睛,与之对视的时候,有一种被剥光的感觉,这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他干笑一声,急忙扭头避开了苏途的目光。
苏途嘴角的笑意便越发浓郁了。
老和尚悠悠说道:“阿弥陀佛,张施主,修佛本就是十分孤独寂寞的事情,若要取得成就,定然是要学会和适应孤独寂寞的。”
说到这里,老和尚看了一眼苏途,柔声笑道:“小徒儿虽年幼,但心性却是上佳,老僧并不担心。”
张征木本就是聪明人,要不然又怎能成为一村之长,且长达十五年之久,他自然明白老和尚的意思。
眼见老和尚意志如此坚定决绝,他虽恼怒非常,但也知道现下继续说下去,已无什么意义,不过徒增人厌和自寻烦恼罢了。
气氛一时间又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那在橱屋里忙碌到现在的张登鹏终于忙完出来了。
只见他端着一个竹制托盘,小心翼翼往寺门外这边走来。
他将竹制托盘放在石桌上,托盘里有一壶热茶,还有一盘四个白面馒头。
张登鹏倒了一杯热茶,双手端起恭恭敬敬的递了老和尚:“大师,请用茶。”
“谢谢小张施主!”老和尚笑着接过茶。
张登鹏又给倒了一杯热茶,笑着递给了张征木:“爸,喝茶。”
张征木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也接过了茶。
张登鹏又给倒了一杯热茶,双手端着递给了苏途,淡淡道:“小师傅,喝茶。”
苏途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却没接。
苏途自然不是瞧不起他,而是实在不便,怕吓着这对心思不纯的父子。
可在张登鹏的眼中,苏途的态度便是对他的一种蔑视,这让他恼怒无比。
张登鹏眼中闪过一抹冷戾,脸上却没什么变化,若无其事的将茶杯给搁在了石桌上。
张征木瞥了自己儿子一眼,哪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什么,再看苏途和老和尚,眼底深处一丝阴寒一闪而逝。
自己这宝贝儿子,向来养尊处优惯了,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给半点脸色,却不得不在这里烧茶倒水,转念至此,张征木就越发不甘了。
暗暗深呼吸,张征木笑着对老和尚说道:“大师,请用茶,今天我可是沾了您的光,我这老子平时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老和尚浅尝了一口杯中茶,看着张登鹏,笑着说道:“确是好茶。”
“您喜欢就好。”张征木看向张登鹏,柔声笑道:“鹏宝啊,你先去给佛祖上柱香去。”
张登鹏点了点头,便转身走进了桃花寺中。
张征木吹了吹茶杯中腾腾的热气,喝了一小口后,看着老和尚,笑着问道:“大师,不知我家鹏宝佛缘如何?”
正准备喝第二口茶的老和尚,微微一顿,又不着痕迹的喝了一口热茶。
然后轻轻搁好竹制的小茶杯,迎着张征木那双颇具侵略性的眼睛,淡然一笑:“小张施主,与我佛无缘。”
张征木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乌云密布,冷冷的盯着老和尚。
老和尚只是淡然而平静的与之对视着。
张征木满脸的乌云突然就散去了,哈哈大笑道:“这样也挺好,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听着他的语气转换技术如此娴熟,一旁的苏途觉得分外精彩,这波澜不惊的佛徒生涯,总要偶尔来点乐趣才行。
老和尚看着张征木,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暗叹一声,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张登鹏上完香就出来了,坐在剩下的那个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张家父子明显是怀着鬼胎,至于老和尚和苏途则是根本就不在意。
特别是苏途,完全就把自己给当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看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壶茶已经喝完了,越发显得沉闷和诡异。
就在这时候,张征木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掏出手机,接了电话,原来是他请的那位中医,已经上山了。
张征木挂掉电话,收起手机,笑着对老和尚说道:“大师,我去接接王医生。”
老和尚点了点头:“张施主,有劳了。”
“这有什么?”张征木站起身来,对身旁的张登鹏说道:“鹏宝,你和我一起去接你王伯伯去。”
张登鹏愣了一下,看到父亲在对他使眼色,便知道父亲有话对他说,于是也站了起来。
老和尚看着张征木和张登鹏父子俩走远,满是沧桑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无奈和苦涩。
苏途虽看不见,但凭借超然的听觉,张家父子俩走到了月亮湖对面他都知道。
父子俩放慢了脚步,张登鹏皱着眉问道:“爸,您有什么事?”
张征木转头看了千瓣桃红树下的苏途和老和尚一眼,确定距离够远够安全了才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支香烟自顾自的点燃,狠狠的抽了一口。
张征木吐出浓浓烟雾,看了儿子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叹一声,便将手中的大半包香烟塞给了儿子,满眼溺爱的叮嘱道:“鹏宝啊,少抽点。”
“嘿嘿,爸,我就知道您最疼我。”张登鹏急不可耐的掏出一支香烟,拿过张征木手中的打火机点燃,也狠狠的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团浓烟来,一脸满足的笑骂道:“妈的,刚才可快憋死老子了,喝了一肚子水。”
张征木脸一黑,眼一瞪,轻轻一巴掌抽在张登鹏的脑门上:“臭小子,说什么呢?在你老子面前充老子?没大没小的。”
“嘿嘿。”张登鹏一边叼着香烟,一边拉开裤裆拉链,掏出小牙签开始对着一颗千瓣桃红放水。
张征木脸顿时更黑了,不过同时也有一阵尿意袭来,便也叼着香烟,拉开裤裆拉链,掏出一支更小的牙签开始对着同一颗千瓣桃红放水。
父子俩近乎同时打了个尿激,收牙签入库,便接着开始抽烟,一边抽一边走。
张征木吐出一团浓浓烟雾,冷冷道:“鹏宝啊,那小秃驴是那老秃驴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的徒弟,看样子是要把这桃花山桃花庵传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