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简单的套间，外面是客厅，放着沙发茶几.除了桌上放着的一台电视机，旁边还有一个冰箱，级别确实挺高的。里面应该是卧房，只是门关着，阮惠婷也没有一探究竟的兴趣。她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就看出来是庄宗盛一个人住的。也是，作为县里面的贵客，怎么可能让两位老板挤在一个套间里呢。
“有什么可以为两位小姐效劳的吗？”将姐妹俩让到沙发上坐下，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庄宗盛这才彬彬有礼地问道。
为了防止阮惠婧说错话，阮惠婷抢先说道：“您是庄先生吧？是这样的，我姐姐跟我说，前些日子她遇到你的时候，你曾说过她像你的一位故人。我们来就是想要问问，你说的这位故人是千岛县的人吗？还是你在其他地方的朋友。”
这个问题正中庄宗盛的下怀，他眼睛一亮，适时端起了架子。在不清楚阮家姐妹的来意之前，他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底牌。
“没错，我确实说过阮小姐像我的一位故人。不过在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一下，你们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呢？”
阮惠婧知道这样场合她是没有插话余地的，为了避免给阮惠婷带来麻烦，她干脆闭口不言，只管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饮料。
阮惠婷的脸色一沉，冷冰冰地说道：“庄先生是大城市的人，可能不是太清楚我们这种小地方的风俗。你要知道，你的这句话，落在不怀好意的人的耳朵里，是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不瞒你说，我姐长得像我妈，所以你可以想想这句话的后果是什么。”
“贵县虽然不大，但要说本地的人阮小姐都见过，也不太可能吧？”庄宗盛往沙发背上一靠，微笑道，“所以即便我说的那个人就是贵同乡，也不代表就跟你们家有关系啊。”
“庄先生说得一点都没错，可是你比着我姐姐说是什么意思？庄先生是大城市的人，我们高攀不起，但也不愿意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惹来流言蜚语。”阮惠婷似笑非笑的，“庄先生对岗下村这么熟悉，说起故人又是当着我姐姐的面，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这么说，阮小姐是来警告我谨言慎行了的？”庄宗盛好笑地看着阮惠婷，倒有些猜不出她的来意了，“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我当时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再说了，我也并没有说这位故人就是在你们这里啊，阮小姐会不会是想多了？”
庄宗盛话虽这样说，心里已经断定，他的杏儿应该是这两位阮小姐的母亲了，因此对她们也板不下脸来。只是打量着她们，心里却是感慨，果然时光只在弹指一挥间啊，转眼，杏儿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记得他跟杏儿相遇的时候，她还没有眼前这两位女孩大吧。
“哦，原来庄先生的故人并不是千岛县人，那我就放心了。”阮惠婷似乎长长松了一口气，转头对阮惠婧说道，“你明天上班遇到黄局长，可要解释一下了，省得单位的人寻你开心，到时候一传二二传三的不好听。”说着，作势要站起来，“既然这样，那是我们唐突了，打扰了庄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这个架势让庄宗盛看不懂了，一开始他以为这两个女孩儿就是想借着杏儿的关系跟他要点好处呢。毕竟，兴湾公司要开发贝壳沙滩，同时还要在当地寻找代理人的消息，在这个弹丸之地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吧？别说普通人，就是几个单位的领导，也不止一个跟他打探过消息，想为自己的三亲六戚、左邻右舍谋点好处。
可没想到阮惠婷似乎就是来兴师问罪，他一否认，她就要走，让庄宗盛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因此下意识地也站起身来，想要阻止，却看见阮惠婷顿了顿说道，“哦，对了，庄先生，刚才我们上来的时候在大厅雅座遇见了一个熟人，她是县城里红辣椒OK厅的老板娘，做生意挺有一套的，她的OK厅是全县最好的一个。她想问问关于贝壳沙滩开发项目代理人的事情，只是不认识庄先生和李先生，所以不好冒昧来打扰。刚才在楼下遇见我们就让我们帮忙带个信，你看你是不是方便跟她见个面啊？没关系，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下去的时候跟她说一声就可以了，也免得她一直等在下面。”
“不是……”阮惠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确实让庄宗盛措手不及了，他怔了一下，勉强笑道，“阮小姐先不要着急嘛，不管是不是的，既然来了，咱们先聊聊也没关系啊。对了，你说楼下有个什么老板娘对沙滩项目感兴趣，那你们不感兴趣吗？”
“庄先生您在跟我们开玩笑呢。”阮惠婷似乎完全相信了庄宗盛说故人不一定是阮母的话，语气变得非常客气，“这种大项目的代理人，不是得跟县里面领导有关系，就是得庄先生你们认可的人。我们两头都不沾边，就算感兴趣，那也只有看看的份儿啊。”
“那也难说，我就非常看好阮小姐，你愿意坐下来再谈谈吗？”
“那我能问一下，庄先生为什么看好我吗？”
“我觉得阮小姐很聪明，很有头脑，而且口才也非常不错。”庄宗盛搓着手，笑着又看向了阮惠婧，“而且这位阮小姐在交通局黄局长面前，可是一个大大的红人呢。所以你刚才说的两头不沾边，我可不这样认为。”
阮惠婷瞟了阮惠婧一眼，然后笑道：“多谢庄先生的夸奖，让我又有了一点自信。不过我姐姐在交通局还只是个实习工，你说她是局长的红人，未免太夸张了吧？”
庄宗盛见阮惠婷执拗地站在那里，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心里有些犹豫不决了。想着自己跟杏儿也就是年轻时那一段恋情，如今她女儿都这么大了，想来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当初是迫于困境，没有办法给她更多，如今如果能相认，也应该算是一段佳话吧。至少可以出出这么多年在岳家被压制的憋屈。
古人说得好，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人生奋斗的趣味就没有了。只是他在上海早就没有了家人，那些亲戚对他早些年在台湾的经历有所耳闻，估计也不会怎么看得上他。所以他来找阮母，也是带了几分“高祖还乡”的意思的。
只是他原本希望能够有一番戏剧一般重逢的动人场面，想看到的是她们眼中因为高攀上了他而感到的欣喜和兴奋，是那种激动不已的喜极而泣，可不是被冷冰冰的兴师问罪。
结果这个女孩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可是就这样失之交臂，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才跟阮小姐开了一小小的玩笑，不瞒你们说，我的这位故人，还真是千岛县的人。刚才因为不知道两位小姐的来意，所以不敢说出来。原因嘛，也就是阮小姐顾虑的那样，怕给她带来麻烦。”
这番话让阮惠婧微微张了嘴，吃惊地看着阮惠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都被阮惠婷猜中了，她觉得自己这妹妹当初高考的时候，不是做习题，而是压考题的话，说不定这个时候早就考到北京去了，真是失策啊失策，好生失策！
阮惠婷则收敛了笑容，看着庄宗盛说道：“所以我刚才说我姐姐像我母亲的时候，其实你已经知道了我母亲就是你的故人了吧？”
“那个……坐下聊，坐下来再聊吧。”庄宗盛顾笑着左右而言他。
阮惠婷也不客气，拉着阮惠婧重新坐下，这才冷笑道：“不瞒庄先生说，你前几天去岗下村的时候，我阿姆已经看到你了。对于你的出现，她非常生气。当初海誓山盟也就半个月，你不告而别。现在人还没有见到，你又四处撒播什么故人不故人的。庄先生，我能问一句吗，你到底要干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把我妈当作什么了？”
“看到了？”庄宗盛有点小激动，看向阮家姐妹的目光就炙热了许多。是不是他的杏儿看到他了，所以特意让两个女儿来探他的口风的？
“她……她是我的初恋啊，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她啊。是的，当初不声不响就离开是我的不对。所以有机会回来了，我就想来看看她，问问她过得好不好，或者一起叙叙旧，这也没错吧？”
“那她要是过得不好，你打算怎么办？”跟庄宗盛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不同，阮惠婷每一句话都要落到实处。
“打算……自然是能帮上忙的尽量帮忙了。”满怀情愫被阮惠婷打断，庄宗盛有些词穷。
“那你能帮上什么忙，说来听听，是不是那个沙滩开发的代理人啊？你能拍板吗，你说给谁就给谁吗？”
庄宗盛傻眼了，明明他留下这姐妹俩是想谈谈他曾经的浪漫，旧日的情怀，抒发一下对往昔岁月的感慨。可是她们的架势，似乎就是跟他来谈补偿，谈条件，谈项目来了。事情的走向完全脱离了他的预设，让他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么说你没有这个权力了？”阮惠婷轻嗤一声，不屑道，“话说得怪好听的，想来当年你也是这么哄我们阿姆的？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改变一下套路。你还真以为一招鲜吃遍天啊？”
“阮小姐，作为小辈，对长辈的事情，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你这样不负责任的评判，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被阮惠婷肆无忌惮地鄙视，庄宗盛不高兴了。
“我评判什么了？”阮惠婷一摊手，“是你自己说要关心一下我妈的，也是你自己说她过得不好你会帮忙的，我们就问了一下打算怎么帮，哪里就错了？”阮惠婷的语气更加不屑，“再说了，我是在评判你们的感情吗？我只是实话实说啊。还是你觉得，我阿姆对你来说，就是一个道具？你想要恋爱的时候她是初恋，你想要叙旧的时候她是故人，你想要在这里兜生意的时候，她就成了你对这里的情怀了？庄先生，你们外地人是不是都这么自以为是的啊？”
“你妈是我的初恋，我们当初的感情是很纯真的，不存在谁骗了谁。而且我们分开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我现在有机会回来，就想来看看她，关心一下她，也算是我们往日的情分，错了吗？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可以这样咄咄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