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如何才会结束?”
“等一方认输,或者再无作战能力。”洛千常漫不经心道,“也许会和解呢,谁也不知道。”
乔易棠紧张地仰了仰头,擂台上的人依旧奋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可看样子武者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为何这二人如此拼命?”
身后的人只懒懒道:“世上所有的争夺,无非就是情和欲两个字,七情六欲中惟执着一样,足以让人疯狂。”
“不该如此极端。”
“圣人也会有偏执的事,不是吗?”洛千常语气忽地冷了下来,“为了所谓苍生,你也可以罔顾自己的性命。”
“修道者本就看淡生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这也是他们的选择,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有他们清楚,你我都无权评价太多。”
乔易棠缄默许久,胸脯起伏显然,却又不可否认洛千常言之有理。少年思想如此通透,于万事万物似薄情寡义,再一次叫人心中生畏。
视线回到台上二人,上一秒还怒目而视的对手不知何时收了招,勾肩搭背走下擂台,一句“好好对他”钻进乔易棠的耳膜,让他惊愣不已。
“我们族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
洛千常一句话听来仿佛无比委屈,乔易棠回首看不见少年的面色,可看见那孤独又落寞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似是被什么抓挠着,噬咬着。
鬼使神差的,他疾步上前握住了洛千常的手臂。
“对不起。”
……
“怎么坐在这发呆呢?不如出去跟着殿下,我还是担心他会有个三长两短的。”
墨翎望着落座在侧的女子,轻笑一声,“无论修为,心性或头脑,他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强,不妨让他出去历练一番。”
他顿了顿,又道:“族中两域何人胆敢弑君?师父为何会有顾忌?”
澄澈的空中掠过一抹素白,墨翎双眸微眯,眼瞳倏地闪过一丝精光。
“四大殿守,当真皆为忠心之辈?”
“胡言乱语些什么,他身边可跟着那丹鼎派门主,人称第二个琼羽神丹手,叫人如何放心?”尹烁月叹了一声,“论武我当然不忧心,怕就怕那无常草索命啊。”
回想起在仙山中与之短暂相处的时光,那少年为人处世的态度,给人的感觉惟有一词概括:君子。
“乔公子不会的。”
对上尹烁月怀疑的眼神,墨翎抬手轻抚过她拧起的眉头,解释道:“以他的实力和殿下的态度,若他真要报仇,鬼巫族早就易主了。”
尹烁月面上一红,微微朝后仰了仰头,随即别开脑袋,话中似有掩盖不住的怅然:“才待了一个月不到,就开始替别人说话了。”
她又一瞥墨翎忽然收起来的左手,未待他回应,接着道:“一直都不曾问过,当初我送你傍身的那把剑,可合你心意?”
“师父多虑了,徒儿受了伤,借阿香的传送符归来匆忙,才遗落在丹鼎派,他日是要去取回来的。”墨翎顿了顿,又道,“对不起,方才骗了你,可若不那样讲,离圣应该不会放过我。”
“那为何你身边养的那只灵蝶也不见了?”
尹烁月散落下来的红发盖住了侧脸,墨翎瞧不见她的神情,但那一声并不单纯的疑问,还是让他片刻无言。
他伸出藏在身后的左手,不一会儿,一只近乎透明的蝴蝶翩跹而至,落在了他的指尖上。看见尹烁月微微瞪大的眼眸,墨翎笑道:“师父最近可是迷上了找茬?”
望见师父没好气地白了自己一眼,随即站起身来欲要离去,这一次,他却并未作出任何反应。
尹烁月陡然驻足,握紧的双拳又松开来,过了半响才轻言一句,“我们和琼羽仙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墨翎侧了侧脑袋,未有回过头,又闻她道:“在宫廷里便换回本相吧,障眼法耗灵不小,若随时要用传送符,也不会导致灵力虚弱。”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
一道玄光闪现后,他不再稚气的脸庞渐渐没了笑容,原本停留在肩头的灵蝶也变回了纸人,软软地趴在罗衣上。
“不应该啊。”墨翎拈起纸人,将一丝灵力透过指尖传进去,闭目许久依旧听不见半分动静,使他紧紧蹙起了眉头。
“难道是把玉牌摘掉了?这小子……还说门主给的东西一定时刻随身带着。”
后方忽地传来细微的声响,那道并非是尹烁月的气息让他心下一惊,两指间的纸人瞬间化成灰末飘扬在空中。
倏然回头,来人面上同样浮现惊疑的神色,倒让他愣了一愣。
“离殿守?”
墨翎站起身来紧盯离圣,忽然转头朝熙熙攘攘的两域大街看了一眼,道:“此次殿下乔装外出,不知又会听得些什么。”
离圣猛然抬眼,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使得本就面无善意的脸庞更是冷峻。
“你什么意思?”
墨翎难得没听见离圣自持身份高高在上地喊自己“小子”,却第一次从短短五个字中听出了对自己的恨意。也许并非头一回,迫不得已换回本相那日,眼前这个男人便是横眉冷对。
他的视线移向离圣腰间的吊坠,朴素无华的红色玉石,甚至不能称之为玉,仅是一枚如今而言非常劣质的石头罢了。与用上成布料制作出来的贵气服饰相衬,突兀又难看,偏偏这枚不起眼的吊坠,承载了昔日殿守们并肩作战的回忆。
那是幼时尹烁月和离圣作为巫疆殿守接班人时,一起去器阁自己打造出来的。起初好好的一块完璧,在十二年前两族交战时破碎,尹烁月哭着把残骸从废墟里挖了出来,十根手指皮开肉绽,面目全非。
墨翎叹了一口气,“族里的风言风语不见少,巫疆似乎更甚,还真是奇怪啊。”
离圣没有回话,他便继续说着,“先王是何等正直之辈,备受子民爱戴,若是众人爱屋及乌,对殿下纵然有所怀疑,态度也不该如此偏激。鬼疆那边两位殿守只是派人出去散了些好的消息,便鲜有过激的言论,可巫疆这边……是怎样一种情况?”
离圣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半响缓道:“你叫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句莫名其妙的质疑让墨翎一怔,“你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