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不知疲倦地侵蚀着木柴,在黑夜里翩翩起舞,可火焰不知道,当木柴都化成黑炭的时候,它就会熄灭。
夜冷了,火焰也弱了,木柴都成了炭,可它依旧不知道,跳动的更加猛烈了,一把沾着油花的木签子忽然丢了进来,火焰开始了自己的无忧无虑,而木签子成为了它助兴的燃料。
“嗯——吃饱啦吃饱啦。”罗一嚼着满腔地肉,心满意足的拍着肚皮,“看不出来啊,你这人不靠谱,但烤出来的肉还挺香的。”
罗南眼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烈火,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吃都吃光了,还说我不靠谱,好歹我也是你父亲吧。”
“父亲,你?”罗一笑了笑,拾起地上的木棍搅动着火堆,“我和你很熟吗?明明十八年都没见过一次面,你怎么好意思说是我父亲的?”
“我!”
听着玩笑似的语气,其中没有任何的苛责,但他说的却是事实。罗南本就有愧,听到他云淡风轻的质问,心里更加不好受了,转眼看罗一,向他伸出手,“把你刚才吃的那些还给我!”
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罗一眼眸一沉,照着他的手直接拍打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火光瞬间乱了节奏,随风乱颤起来。
“哎哟!死小子,你下手怎么这么狠!”罗南痛叫一声,轻轻甩动着发麻的手掌,紧绷的五官将一个疼字,描绘的很是生动。
罗一把手埋进两腿之间藏了起来,因为痛,是相对的。不过好在火光是红色的,又是黑夜,将他涨红的脸色完美无瑕地掩藏起来。
“我在西国这几天就没吃到什么好的,难得吃到合胃口的,你说要就要回去了?”
罗南一怔,手掌上的痛仿佛瞬间消失一般,“你也觉得西国的那些东西很难吃对不对?”
“那何止是难吃啊,简直就是不堪入目,那肉明明还带着血,他们是怎么能够一口一口吃下去的?”罗一想到了修柯达斯对着鲜红的牛排大快朵颐的样子,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泛了出来。
“对,琴还说那个牛排一般都是什么牛身上最好的位置,可别说吃了,看都看不下去!”
“还有那个鱼汤,也不知道都放了些什么,咸不咸淡不淡的,味道乱七八糟的,难喝的要死!”
“对,和我们东国的食物根本没法比,别说鱼汤了,其他很多的菜味道都是很古怪的。”
在有着共同厌恶某种事物的前提条件下,再陌生的两个人也能迅速拉进关系。
“那我不知道,反正鱼汤很难喝!”
“说到喝的,你应该尝尝那个桑罗果酒,又酸又涩又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琴和叔叔都特别喜欢喝,可那东西哪里有我们东国的酒好喝!”
“还有那个什么蜗牛,那东西居然也能吃?还有还有……”
若是在对共同厌恶某种事物的程度不一致的情况下,无论关系走的有多近,都会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于是乎,回味着烤肉余香的罗一,对罗南接下来是如何抨击西国吃食的长篇大论完全不在意。
而察觉到他开始沉默的罗南也不再继续啰嗦,看着火光渐小,出声问他,“在剑宗这么多年,过的好不好?”
罗一看着他,“这些事,素姨他们应该都和你们说过了。”
“是说了,但那都是他们说的,我更想知道你的想法……”罗南笑了笑,“当然,你不想和我说这些的话,就不用说了。”
罗一低头沉默片刻,向他抬起了手。
罗南眉头一皱,“干嘛,你还想打我啊!”
罗一没好气的说,“我打你干嘛,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剑。”
罗南挠了挠头,“嗐,就这件事情啊,我还以为你要报复我呢。”
罗一白他一眼,“你又不欠我什么,我报复你干什么?”
罗南一怔,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罗一见到了,急忙问,“傻笑什么,你到底是给不给我看啊?”
“给,怎么会不给!”罗南无奈地抬了抬肩膀,随手一翻,那火堆上跳动的火焰瞬间熄灭,随着一道淡淡白霜化雾流动,还不等凝聚成型,周围的温度已经降到冰点。
凭借精神力,罗一看到横摆在他手中的是一柄七尺灰蓝长剑,剑身上并没有什么花哨的纹路,若不是阵阵寒气太过惹眼,扔在铁器堆里也就只有颜色算是比较扎眼的。
罗一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尖才触碰到剑身便立马缩了回去,“嘶——好冰!”
见他如此反应,罗南急说,“你小心点,封寒的寒气是很重的,轻易触碰很容易会被伤到的。”
“我记得,剑宗覆灭那天,是下了雪的……”罗一沉沉出声。
罗南脸色一僵,苦笑了一声,“是啊,是下雪了……”
罗一问,“那是你做的?”
罗南点头,并不言语。
罗一又问,“老爷子……他们还好吗?”
罗南低下头,依旧沉默。
“封寒?”罗一看着自己被覆上一层霜的手指,“这是它的名字吗?”
罗南点头,“是啊……”
罗一笑了笑,“也是从归冢得到的?”
“对啊。”罗南自豪一笑,“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罗一无奈笑了笑,“厉害,厉害死了,全天下你最厉害好了吧。”
见他如此无趣的反应,罗南也是不服,“我知道你也有一把归冢的剑,酒鬼说是云纹,你都见过我的封寒了,自己的宝剑也该亮出来给我看看吧。”
罗一大拇指摸着其他四根光秃秃的手指,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给你看,不过因为一些事情抵押给浮云楼的依老板了。”
“什么!”罗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了他好半天,见他如此模样的罗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手指朝着自己的脑袋狠狠戳了过来。
“你这个笨蛋,那都是剑宗历代先祖所留下的宝器,就算是用自己的命也要护住,归冢得来的剑器你怎么能抵押给别人呢?”
就听他大声怒斥,明显是生气了,罗一捂着脑门,急着说,“你以为我愿意吗?那剑是我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我又怎么会愿意?可是……”
罗一转过身背对着他,沉下一口气后继续说,“我不想的,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罗南叹下一口气,眉头微皱着呢喃说,“还好,是那个依瑞安,不过……”
见罗一不语,罗南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太过激动了,想他在帝都的状况也一定是举步维艰,便是上前一步,拍了下他的肩膀,“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是剑宗子弟,所以才会……”
罗一一怔,缓缓回过头,见他眉目低沉,竟是有几分委屈,便就摆了摆手,“好了,我也没有要生你的气,毕竟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嘛,我不怪你。”
罗南晃动了几下他的肩膀,“真的不怪?”
罗一无奈一笑,“真的不怪。”
罗南会心一笑,将手从他的肩膀上落下,反手握住了封寒的剑柄,“咱们两个过过招怎么样?”
“现在?”
罗南笑了笑,“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见他要收剑,罗一急忙说,“愿意,来吧。”
就见一道黑气泛起,在他手中结成长剑,罗南手腕一翻,挽出一道寒流,当即,剑音虽光而起。
琴站在窗边,凭借精神力将那二人闪动的身影看的一清二楚,眼见到罗南出手招招不留余地,虽然说罗一的灵活身姿都一一避过,但还是看得她心里十分紧张。
便是看到封寒剑快要触碰到罗一之时,琴运转精神力直接将他招式破开,原本不相上下的两个人在她这般阻挠之下瞬间被拉开距离。
琴对罗南的迅猛攻势自然是不满的,可她又怎么会了解,此刻罗南心里面对的是身怀创世之力的罗一。
若说只是个寻常人,莫说是留手,就算是放水也无妨,但刚一交手,罗南就能明显感觉到罗一身上所带着的锋利剑芒。
那并不是一个十八岁少年身上该出现的东西,与其顾左顾右倒不如以剑为杯好好战一场,那才是现在最适合他们做的事。
可惜,在琴的扰乱与黑气的压迫下,罗南选择了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