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成一听说李玉林要买他家房后的山就感觉事情不对。马上挤到人群中，找张明翔说：“那是我家刺槐山，不能卖。”这个时候陆华云也走近跟前。
人群又是一次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张明翔一听不能卖脸色立马就变了，“是刺槐山？”
“是我家分的刺槐山，我家是李连元这组的。我家靠最东边，边界就是我家房后的深水沟子，水沟子往西是刺槐山，往东才是荒山。”李连成解释道。
李连成是李玉林东侧的邻居，自己房后的山上确实也有一条深水沟。李连成坚称荒山和刺槐山以自家房后深水沟子为界，西边为刺槐山，东边为荒山，而李玉林家房后不存在荒山。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这下两家抢起来了！”“两家早就因为这山有过节。”“还没卖山呢，就出这事，卖不上了”。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此事。张明翔等卖山小组的人站在人群中间，脸上露出尴尬和失望的表情，脑子里在想如何把工作进行下去。不过领导就是有办法，要不然怎么当领导呢。
“把分山代表都找来，问问边界在哪儿。”张明翔转头向村主任说道。村主任赶紧把在场的四个分山代表叫了过来。这个时候现任队长李连明转身走出人群。
张明翔对分山代表说：“他们两家因为这边界争起来了，你们是分山代表，你们说哪是边界？”
四位分山代表相互看看，李无为先说话了：“刺槐山和荒山边界是山顶到小庙一线的鼻梁子，西边是刺槐山，东边是荒山。”这杨树屯在山脚下，李连成和李玉林为东西邻居在屯子的最西边，再往西就是废弃的敬老院大院，后来改成李子树村的村部了。大院西侧就是一个小的土地庙。
李连成听李无为这么一说，马上急了“照你这么说，我家刺槐山呢？我家经营这么多年的山，你一句话就说没了？我家是我们组的最东边一块，就是从小庙到我家房后的水沟子。”
“你先别说话，现在还没到你说呢”张明翔用手指着李连成严肃的说道“先让分山代表说完。”
这时候李连元上前说道：“他说的不对，我是这个组的分山代表我知道，边界就是李连成家的深水沟，西边是刺槐山，东边是荒山。”
“你们两个呢？”张明翔看着另外两个分山代表说。
两人相互看一下对方，曲成龙先说话了：“我记得是八三年分的山，当时以李连成家房后的水沟子为界，西边是刺槐山，东边是荒山。你们要是卖荒山，一定要先搞清楚边界线。”
“你说说”张明翔脸上有些不悦，又看向李连义说。
“我记得也是山顶到小庙的鼻梁骨是边界”李连义说道。
“那我家刺槐山呢？”李连成又急了“你想好了再说，你这一句话，我家刺槐山就成荒山了。”围观的人群也各个脸上露出笑容，一副有热闹看的样子，交头接耳相互谈笑。
“没让你说话，你吵吵啥？”张明翔又严厉的阻止李连成一次。李连成也只好不再出声，心想“一定不能让他们把自己的山卖了”。
张明翔一听这四个分山代表说法不一致，脸上稍微显出不乐意的样子。但领导还是领导，有决断力。当即表态：“你们四个分山代表说的不一样，但最可信的还是李无为说的，因为他当时主持你们屯儿的分山工作，还是你们的老队长，我们还是相信李无为所说。从小庙往东开始拍卖。”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纷纷议论，但没人出来说话，乡Z F其他工作人员以及村里领导多数人选择低头不语，意思是听领导的，领导让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个时候最不能忍受的是李连成夫妻俩。
“为什么就从小庙开始卖啊？那是我家刺槐山，边界就是那条水沟子啊”李连成开始愤怒的质问。“不能从小庙开始！”陆华云也跟着加入争论之中。分山代表各说各的争论不休。
“你有什么证据说山是你家的？”张明翔开始拿着官腔质问李连成夫妻。
“从分山以来就我们家经营，还要什么证据？”李连成说，“其他人家怎们证明他们的山?”
“他们没有争议，现在问题就出在你这里。”张明翔说道，“只要你能证明这山是你家的，今天就不卖。”
面对南瓜乡的副乡长，李连成真是不知从何说起。这时候陆华云说道“大家都知道这山是我家的，你看还有第二家出来争这块山的吗？实在不行，可以让人自己找自家那一块，挨个指认边界，我家就是这块。再不行可以让荒山那边的人说一下荒山和刺槐山的边界在哪。”
“在场的人谁出来证明这块山是你家的，让他出来证明。”张明翔显得有些愤怒。而围观的人群面面相觑，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人出来说话，相互小声交头接耳。“还什么指认边界，让荒山组的人说荒山边界，那样浪费时间不说，那也不能证明这山是你家的。”张明翔继续说道，“还是那样，如果你能证明是你家的就不卖。”
李连成夫妇有些着急了，从分山到现在大家都各自经营，也不需要证明是自己的东西。现在有人要证明是你的东西，又没人愿意站出来替他们说句话，一时间真是无法证明这山是自己经营的山。四个分山代表二对二打平，乡领导选择相信原来老生产队长的话，要把这块山按荒山拍卖。
“可是这满山的树你们没看见吗？这是刺槐山和西边山一样，是有林山。”李连成拿不出能证明这块山是自家的，只能说；“如果要卖，连同西边刺槐山一起卖我没意见，单独卖我一家，我不同意。”
“这树是我家后种的，这原来是荒山。”李玉林的媳妇张芳秀在旁边大声说道。
“这山就不是你家的，什么你家后种的树？”陆华云也大声的说。
两家因为这块山争吵起来。这个时候张明翔又开始说话了：“你们别吵吵，要吵回家吵去，我们是来帮助你们村拍卖荒山的，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全场又安静下来，张明翔继续说道，“你说把刺槐山全卖了，那可不行，上级只让拍卖荒山，有林山可不行。”
“那也不能卖我家山。”李连成回道。
“现在有证据说小庙往东是荒山，而你又没有证据证明这块山是你家的，我们只能按荒山拍卖。”张明翔官腔十足的说道，“你别阻挠我们的工作。”
“那我家刺槐山呢？你说我家山在哪呢？”李连成反问道。
“你家山在哪是你们的事，我们来只是拍卖荒山，你们屯子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张明翔回复道。
就这样，张明翔带领的卖山小组坚持要从山顶到小庙的鼻梁骨为界往东拍卖。李连成夫妇坚持不让卖，说是自家刺槐山，荒山应该从自家房后深水沟为界。争论不休，还没开始卖山就发生这种问题，让卖山小组始料未及。小组成员聚在一起小声商议该怎么办。有人说；“要不先不卖了，等弄清楚再说吧。”还有人说；“等什么时候，早晚得卖。”大家又把目光定在张明翔身上，等这个副乡长下达命令。
到什么时候得承认领导的智慧，领导就是不一样，领导的想法不是一般人所能猜到的。张明翔沉默片刻说道；“卖一半。”小组成员及周围人员都没能理解。只听张明翔向李连成和李玉林两家说道：“我们认为荒山的边界是从小庙开始，但是李连成坚持说是自家刺槐山，所以我们让出一块，从李玉林家房后开始拍卖。原则上竞争购买，但我们不提倡竞价，最好自家买自家房后部分。”
“那也不行，凭什么把我家刺槐山卖掉一半啊？”李连成夫妻俩还是坚持不同意。
“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家的山，再这样阻挠我们工作就让派出所把你们带走。”张明翔严厉的说道。说完让身旁的人去找派出所长过来。不一会两个民警就站在卖山小组边上了，准备随时执行命令的样子。
李连成夫妻二人哪遇到过这种事，也就不敢再进行阻止。围观的群众更是愈加兴奋，心想“总算有好戏要上演了，看今天能带走一个不。”依旧交头接耳小声说笑。
张明翔看一下周围，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向同组人员说：“现在从李玉林家房后开始拍卖，那边刺槐山可以发山照了，这边也是卖一家就发一家山照。”
此话一出，一家欢喜一家愁。李玉林夫妇非常高兴，摩拳擦掌等着买自家房后的山。而李连成夫妇就着急了，眼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刺槐山要被乡Z F卖掉，又阻止不了，不知如何是好。
“看一下李玉林房后多大面积，多少钱卖？”张明翔向同行小组人员问道。在卖山小组人员的意识里，谁家房后就谁买，收了钱，发完山照就完成工作了。
“我要买。”
大家寻声看去，是李连成在说话。事实上竞拍就是允许多人竞争的，只是大家都是默认了离谁近就卖谁的原则，有点感到意外。意外之处还有就是杨树屯的山没有实际价值，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经济收入，不值得去竞争，抬高价格。
李连成继续说：“我自己家的山，我自己买总行吧。”
虽然李连成要买山有些超出卖山小组的预料，但领导还是有掌控全局能力。张明翔说道：“你买你家房后的不行吗？李玉林家房后的卖给李玉林。”
“我要从这买到我家房后的深水沟子那。”李连成指着李玉林家房后的山说，“这块本来就是我家的，我买还不行吗？”
“我也要买。”李玉林的媳妇张芳秀大声说道。
张明翔一听两家要买同一块山，脸上露出些许高兴。“既然你们两家要买同一块山，那就竞价购买吧，谁家出价高，就卖给谁。”张明翔大声说道，“从李玉林家房后到李连成家房后的水沟这一块山，五十块钱开始，谁出价高就卖谁。”
“一百，我出一百”张芳秀高声喊道。看那架势是志在必得，并且喊得那么大声音，就是想告诉所有人，她一次就翻一倍，多少钱她都要买。
“一百五”李连成跟着喊道。但是从李连成给的价钱就能感觉到他是差钱的，并且有些犹豫，对手直接翻倍，他才涨价一半。
“三百”张秀芳紧接着李连成的声音喊出竞价。
“三百五”这次李连成的出价显得就不那么硬气了。因为他是心疼钱，用自己的钱买自己的东西，有些冤。并且买山也用不了这么多的钱。
“五百”张秀芳是志在必得，根本不像李连成那样小心翼翼的加价，她就是想用比对手高的价钱买下这山。
这个时候人群已经兴奋了，因为这么多钱去买一个没有什么经济价值的山地已经超出了人们的想象。那个时候农民的收入还是非常低的，几百块钱能做好多事，并且现在的报价已经是底价的十倍了。围观的人各个一种越激烈越好的心态在看热闹。
“你出多少？”张明翔问李连成。
“五……五百五”李连成有些犹豫，并且看向自己的媳妇给出了竞价。陆华云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意思是“你说的就算”。
“七百”张芳秀紧接着喊道。根本就没等张明翔开口说话，她已经就给出了价钱。
大家又把目光投向李连成，现在已经很高的价钱，大家就是等着看李连成会怎么办。
“八百”李连成大声说出。脸上明显看出是豁出去了的神情。
人群再一次热闹起来，“已经八百了”。
“你呢，还买吗？”张明翔看向张芳秀问道。
张芳秀这次稍有停顿，可能是因为价钱高也可能是心里计算着多少钱能结束竞争。但马上又喊出：“九百五”。
人群再一次议论开了，因为再给价就直奔一千。一千块钱对当年的农民来说是非常多的钱了，能买一头上好的骡子，有的人家一年到头都剩不下一千块钱。人们各个屏住呼吸开始等李连成怎么说。
李连成夫妻俩有些难了，花太多钱买自家的山太冤了，况且哪有这么多钱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这么放弃也非常不甘，夫妻俩相互无奈的看相对方。李连成咬咬牙说出：“九百九”。李连成心里认为对方竞价不会超出一千，而自己也不愿用超过一千元的价格去买这山。但李连成想错了。
“一千”张秀芳紧跟着喊道。其目的很明显，能买下就买，不能买下就抬高价钱，自己怎么都不亏，因为原本不是自己的东西。
已经是底价的二十倍了，用这么多钱去买一个没什么价值的山已经超出围观人群的想象。张明翔也问李连成还买不买。大家都把目光看向李连成夫妇俩。“价钱太高了，让他们买吧。”人群里有人小声向李连成说。“是啊，让她拿那么多钱也差不多了。”其他人小声附和着。
而李连成心里知道，再这么下去即使自己竞争赢了，自己拿出这些钱也有难度，恰好人群有人这么说话，心里稍微缓和一些。天真的认为对方用一千块钱买这块山也得出些血，毕竟是一大笔钱。就是有了这个念头，让他走上一条不归路。
“不…不要了。”李连成和陆华云相互看一眼后说道。
人群也有人附和着“不要就对了，谁花那么多钱买这东西。”“是啊，这有啥用，就长几颗破柴火。”“她拿一千也费尽，哪有那么多钱。”因为结局已定，人群又开始热闹起来，相互小声议论。
“那就一千块钱卖给李玉林了。”张明翔看胜负已出，就大声说道：“这边交钱，就发山照吧。接下来就谁家房后谁家买吧！”
卖山工作继续进行，最精彩的已经过去了，人群散去一半，还剩下一些等着买山的村民。
李玉林夫妇去自己母亲那里取钱交了买山款，高高兴兴的回家了，好像打了胜仗，夺了领土一样兴奋。
李连成夫妇也回到家中，两人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心里空落落的，他们竞价，让对方多花了很多钱，但还是觉得自己损失了东西。这个时候他们心里也意识到，怎们都是自己输，高价买下自己的山是输，被卖给别人，自己也是输。
从此以后这个家庭就不复从前了。少了欢乐和开心，家里充满着抑郁和压抑的氛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