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酒楼典雅的包厢内。
宋长方起身举杯:“来来来,季仙师,我敬你一杯。此番远游,几个孩子劳你费心了。”
季承相继站起,愧不敢当道:“宋先生言重了,实属我分内之事,您莫以仙师相称。”
陈乙拉着宋长方坐下:“老宋,你快别折腾了,反倒显得生疏。季承是昇儿的师兄,我们夫妇二人又与贺峰主相熟,还能是外人不成!”
季承也坐下:“正如陈先生所言。”
宋长方尴尬:“哈哈哈,那倒是我多虑了。”
宋迟说道:“爹,季师兄为人随和,对我们很是照顾,您不必担心。”
季承笑道:“宋先生直呼我姓名便好。本不愿多做打扰,奈何师弟师妹们嚷嚷着要回家看看。”
陈乙严厉道:“你们几个!净添麻烦。宗门让你们外出执行任务,不是让你们回家探亲,怎地不听师兄的话。”
季承赶紧解释:“不怪他们,此行路途遥远,时间又长,回来看看也无妨。如若任务当紧,我是不会同意他们要求的。”
陈芩苓向陈乙撒娇:“就是,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懂事着呢!”
王嫣然捏捏女儿的小鼻子,宠爱道:“你呀!什么时候不把懂事常挂嘴边,那才是真的懂事了。”
陈乙拿自家闺女没办法,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不愿一见面就训斥她,索性不理她。
夹起一块鱼给柳昇:“方才听岺儿说了今早发生的事情。昇儿,别往心里去,只要贺峰主在,没人能拿你怎样。”
王嫣然护子心切,怒道:“那老儿若是再欺负你,就去找你苏师叔做主,稍后我便书信一封。”
柳昇心底温暖:“陈叔、王姨,我没事,倒是你们二人多注意身体。没有护山法阵,这山下不比山上。”
说话间,楼外传出嘈杂,似有人闹事。
宋长方打开窗户,正见自家伙计轰赶着一个疯疯癫癫的男孩。
李青鞠问:“可是马家那孩子?”
宋长方叹息点头。叫来管事的伙计。
“老板,您有何吩咐?”
宋长方责备:“我不是说过了,不要为难那孩子,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怎么还轰赶起人来了!”
管事伙计说道:“今日这孩子不知怎地了,给他什么都不要,非往咱们酒楼里闯,我怕吓跑客人,所以...”
这时,宋长方看到一位鹑衣百结的跛脚妇人赶到,拉走了自家孩子。
宋长方叹道:“算了。你下去备满食盒,我稍后给马家人送去。”
“是的,老板。”
待伙计走后,季承直言:“宋先生有何难处?听起来,这疯癫的小男孩与宋家有关?”
宋长方娓娓道来:“事情确实在我这里发生。这男孩儿的父亲姓马,家境贫寒,但为人敦厚老实,肯吃苦耐劳。因照顾家中跛妻,时不时出来找些零工。我看重他为人踏实,便同意他一有时间,就可以来我酒楼里做做伙计,谁知反倒害了他。那天他带着孩子来店里做工,迎门碰见两名修士,小孩儿哪懂什么,不小心冒犯了他们,一掌被拍出门外。老马怒极反抗,关键时刻我和陈乙拦住了他,不然,老马也要惨遭毒手。可等这孩子醒来,就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陈芩苓义愤填膺:“太可恶了!哪有这般修道之人!”
季承问:“可知何门何派?”
宋长方说道:“并不知晓。不过依我所见,那两人不像门派修士。”
陈乙也道:“后来我找人为其医治,可惜并无好转。”
宋长方接着说:“令人难过的还在后面。马家人毕竟是在我宋记酒楼遭此横难,我欲赔偿马家,可老马说什么也不接受。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传闻小镇往南数百里的密林山谷深处有味神药,可治百病。他便远走数日,为子寻药。等我们再次见到老马,是路过的商队将他带回,据说救起他时,已在路边昏迷,至今未醒。”
李青鞠恻隐:“可怜这一家子,如今疯的疯,昏的昏,只剩下跛脚的妇人。”
陈芩苓等人听后,于心不忍:“季师兄,可有办法帮帮他们?”
“我们先去他家看看再说。”
宋长方拱手:“如此甚好,若能帮上马家的忙,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季承不敢承诺太多,只道:“定当尽力而为。”
青石路面,凹凸不平的窄巷,至多可供三人并肩通行,宋长方、陈乙手提食盒、药材走在最前面。看到青苔斑斑,恰足一人高的灰白墙围。
陈乙回头:“就是这儿了。”
宋长方上前扣响铜锈门环,柴门内传出声响:“谁呀?”
“马大嫂,是我啊,宋长方。”
片刻,柴门嘎吱打开,跛脚妇人委顿:“宋掌柜来了,快请进。”
众人来到柴草杂乱的小院中,疯癫的小男孩手握树枝,胡乱比划着,口中谈吐不清。
跛脚妇人见有几位生人,眼中无神的她并未在意,抱紧男孩说:“宋掌柜、陈掌柜,谢谢你们一直惦记我们娘儿俩,今后你们不要再来了。”
宋长方愧疚:“马大嫂,马大哥是在我的酒楼里做工,才会招惹此事,你叫我怎能不管。”
马妇人心如死灰:“是我夫君命该此劫,宋老板本是好意,不必内疚了。”
季承上前:“马夫人,可否让我看看令郎?”
宋长方道:“对对对,还未介绍,这位是知阙宗的仙师,名叫季承,马大嫂让他看一看,说不定还有希望。”
听到知阙宗三字,马妇人眼中重燃光亮,立刻跪倒在地,泣道:“季仙师,季仙师,求求你救救我家孩子和相公。”
季承赶紧扶起跛脚的妇人:“当不起,当不起!既然来了,我定当竭尽全力。且先容我看看再说。”
马妇人泪光里闪耀着冀望,不停点头。
季承慢慢靠近疯癫的小男孩,男孩眼中充满恐惧,对季承拳打脚踢。
马妇人正欲阻拦。季承抬手,示意她没事。紧紧抱住男孩,手贴其后颈,男孩挣扎片刻,便沉沉睡去。
将男孩抱进屋内,季承双手掌心抵住他两侧太阳穴,手中紫朦升腾,时而窜跳几丝电弧。
过了片刻,季承起身:“还有治。”未等众人欣喜,又道:“但希望渺茫。”
王嫣然发问:“是否要请哪位峰主下山?”
季承摇头:“耽搁太久了,若一开始,兴许可行。”
随后为众人解释:“下手之人心思阴毒,掌力全部集中在额头,使颅内经脉淤堵,故意留有余力,又不足致死,是刻意造成现在这副局面,成心让这孩子患得失心疯。若最初淤血未固,尚有打通经脉的可能,如今淤结形成,单靠外力已行不通,稍有用力就会导致经脉破裂,必死无疑,无论谁来,结果也是一样。”
柳昇问:“那师兄为何直言有治?”
“确有希望,但很是渺茫。单靠外力无法打通经脉,这已成事实。可若真如传闻所言,南边的密林山谷内有特殊药材,兴许可以化解淤结,届时再以外力相助,通顺经脉,这孩子的神智便可恢复清明。”
陈芩苓道:“咱们知阙宗没有这样的丹药吗?”
季承回答:“有相同作用的丹药,但都只针对修道之人,绿冶峰培植药草和炼制丹药,是要注入灵气的,常人使用无法承受。”
陈乙问:“你需要什么药材,陈氏药堂也许可以找到。”
“以他现在的情况,一般药材已经无用了。”
宋长方说:“不如我重金聘请,雇人去密林山谷深处寻药。”
季承笑言:“无需他人。我正有此意,明日我就带师弟师妹启程寻药,也算是旅途中的历练。”
马妇人深表感激:“谢谢季仙师,如能治好小儿,我愿当牛做马。”
季承微笑:“济世救人是我宗一贯秉持的宗旨,您不必如此。况且我尚无绝对把握找到药材,只能尽力而为。不如先领我去看看马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