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妍妍妍，北十六神府外面是不是改过了？我记得以前枯山水比较多呀，现在怎么种了那么多树？”莫凡拉了拉吴令妍，有些好奇。
再过一条马路就是北十六区的神府了，莫凡远远就看到了对面那片被绿色填满了的地方。在她的记忆力，北十六区的枯山水一直都是出名的，但这几年外围风景的名声却是更响了，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有哪些名人过来做了宣传，现在看来却是因为将枯山水换成了真的绿植，才让它从茫茫神府中脱颖而出。
不得不说，神府大多都是枯山水占比更高，因为这类的风景摆件都更好打理，北十六神府能够有这个想法已经证明他们有能够被更多人参拜的实力了。
“是啊，你上一次来是还在专门学校的时候，这里大概是三年前改的。就是改成这样之后，到了夏天昆虫多了。”
“啊，你不喜欢蚊子，哈哈哈。”莫凡用指甲轻轻点了一下吴令妍的胳膊，就好像一只小蚊子在吴令妍的胳膊上咬了一口一样。
被嘲笑后，吴令妍有些不服气地在莫凡脑壳上弹了一下，也没用多少力，就是想表达自己才不是因为怕被蚊子咬。
两人进入神府地界之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那个在传闻中关了人的塔。
那塔其实不高，也不过就是两米，不论是莫凡还是吴令妍进去，大概也不能瞎蹦跶，说不准一蹦起来，头就撞上了。一般情况下，两米高的杆子横在那儿也得让她们注意一下，低个头再走，所以这样一个塔能够让一个身高一米八不到的男人主动进去，显然，这个说法不太靠谱。
莫凡其实并不知道那个传闻中的塔是哪一个，长成这样的小塔在神府周围有无数个，但她走到那个塔的周围就好像知道了它有问题一样，停下脚步，开始观察。
“看啥呢，别看了，不是散步吗。”吴令妍催促着，她可不想被这座塔的“主人”发现这里有个人对他的东西感兴趣。
“没啥，这里好像被动过了。”莫凡指着第二层的塔檐，整个人往前凑着，如果不是因为前面的那一小片草地，她可能就要贴上去了。“不过应该被还原了，但是碰过了就不会真正还原，沾上灰尘的多少都会让整个机关不一样，况且每年都会需要重新调整一下，唔...”
她眼睛眨也不眨，思考着怎么做修改才能让这个机关更加完美，至于这个机关理论上是不是属于她的潜在目标的，也无所谓，她现下只想考虑出最好的方案。
果然秘学还是很有意思的。
“别看了，有人走过来了。”吴令妍拍了拍莫凡的肩膀，往刚才她们俩过街的地方指了过去，只不过那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树丛里，显然并没有打算往她们的方向去。
“哪儿呢？”莫凡直起身子，往马路探了探问道。
“走前面那条路上了。”吴令妍回答道，“别看了别看了，好好散步。”
“等等等等，马上就好。”
一边说着，莫凡一边弯下腰，将塔旁边开着的那朵并不太起眼的野花给采了下来。她比划了半天，没有找到那个最合适这朵花的地方，就只好对着它吹了吹，将沾上的灰和小虫子都一并吹了干净，夹到了吴令妍的耳后。
“今年花多，这里就不需要了。”莫凡整理了一下吴令妍的发型，继续说道，“但是你接触不到什么植物，也一直都在室内，你倒是适合多戴戴花，哈哈，花姑娘。”
“去去去，花姑娘就算了，我又不是你妹。”吴令妍笑着拍掉了莫凡的手，但也没有要把耳朵上的那朵小花拿下来的意思。
花嘛，也不难看，戴着挺好。
夏天有些湿润的风吹过两人的头发，树叶的沙沙声和隐在后面踩在石砖路上的声音奏起了美妙的旋律，衣角随着节奏不自觉地舞了起来。两人站在原地，思考着该往岔路的哪个方向走过去，不过不论是哪条路，都不会是一个人走。
“你妈那事儿，你打算怎么做？”吴令妍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她有些担心地看着莫凡，但她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眼前的人，还有自己，都没有办法安心。
“她啊... 不知道...”莫凡望了望已经开始有些泛起暖色的天空，想了想，“这么多年，她好像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所以我想，这次她也能够解决。但如果等的太久了，我大概会想办法把她找出来，只要她在临碑城里。”
回到家里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外面找了一家藏在角落里的小店大吃了一顿。就在莫凡已经换上了睡衣，躺在床上抱着娃娃准备进入梦乡的那一瞬间，一通电话把她从睡觉的快乐拉了出来。
“喂，萧组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萧廷均是看不到，但吴令妍看着莫凡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很是同情这位敬业的特别作战员。
“嗯，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作战我们已经完成了，这个比想象简单也就没有通知你了，整个的报告也给你发了一份，你抽空看一眼，然后上次和你说过，组长和副组长是有权力去楼下见一下目标的，你抽空也可以去看一下，熟悉一下去月人管理所的流程。”
“好的... 那... 还有什么事吗？”见萧廷均还没有挂电话的意思，莫凡只好举着电话，期待着对面的那一句“没有了”。
“还有就是，有一个新的任务，这个任务很有可能需要你的参与，但是是邹茜那边，你哪天有空过来和她了解一下具体作战计划。这个前期的调查很快，不出意外，下周就会进行作战，所以你协调一下时间。
还有，你让我查的简都齐这个人，刑事课那边找人试着对着读音对比了一下，找到了几个可能匹配的人，我把资料也发给你，你看一下，没有的话，可以再去问。”
“哦哦，好的好的，我来看看。”莫凡捂着话筒，看了一眼吴令妍，继续说道，“呃，那个，要是没事的话...”
“没了，晚安。”
“好的好的，晚安。”
挂了电话的莫凡呆滞的看着前方，本来已经笼罩了她整个大脑的睡意完全消失，她现在脑子里除了任务一任务二任务三，没有其他的东西。
她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脑，将萧廷均发送过来的文件一个一个下载下来，然后把几个窗口的大小调整到一个屏幕正好放下所有的程度，叹了一口气，将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眼前的文件上。
“怎么？要工作？你明天几点起？”
吴令妍看到从床上爬起来的莫凡立马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在厨房冲了一杯热咖啡放在了莫凡的旁边。她不能阻止莫凡工作，但她能想办法让莫凡保持在最好的状态，虽然咖啡这个东西还是不要多喝才好。
“唉，打工人啊，还好明天是下午的班，要不然我可以找面墙撞一撞了。”
哦，下午的班，那中午起也没事了。
“没事儿，刚好我也有活儿要干，咱们一人一头，一人一台电脑，一人一杯咖啡，奋战到天明。”
“哦不，奋战到天明不至于，就是要整理一点东西，明天可能就有用也说不准，怕早上起来以后怠惰，所以才现在看。”
“你会怠惰？”吴令妍瘪着嘴看着莫凡要埋进电脑的脑袋，一只手将它给往后推了推，有些无语，莫凡可是从来不会拖延的人。说是着急的资料是有可能，不过现在看来，倒像是找了个正当理由多再客厅里坐一会儿。“你别任务没完成先瞎了。”
就这样，两人不声不响，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喝两口咖啡，打两个哈欠，偶而发出一些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时钟滴滴答答的声响反复提醒着她们已是深夜，但两人却丝毫没有想要睡下的意思。
莫凡现在正是看着作战报告，她还没有过看组员报告的体验，这样刷着文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真的成了副组长那样。
这份已经被完成的任务的目标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作者，说白了，他很少出门，能够暴露在大众面前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最多就是在签售会上露个面。但一个并不出名的作者又哪里来那么多签售会，所以他资料上的照片，除了身份照，还都是一两年前的签售会监控里截出来的。
这样的目标，从莫凡的角度看来，并没有任何抓捕的价值。如果说月人会捕猎，那这个城市里成千上万的月人，每天的失踪人口和确认被捕猎的人类更是数不胜数，加上地下的人口在政府系统里并没有被统计，政府自己都不清楚这座墙内具体的人口数字，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月人会对人类社会造成巨大伤害之前，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调查，而这么久以来，也都是这么做的。
就像之前她参与的几个任务，刘华生作为西山月重要塞恩斯学家，提供了各种化学药剂造成特别作战员的大量伤亡，而“Music, Love & Alcohol”作为一个有组织性的，并且确认每月都有人因此失踪的宽泛目标，当然也就有了抓捕价值。可反观这个目标，平平无奇，没有运动习惯，等级也只有C级，甚至都算不上C级，她都怀疑这是为了把这个目标给抓捕起来随便安的，哪里有需要动用中级作战员的价值。
她整个人就像静止了一般，仔细地一遍遍读着报告，完全没有发现任何有问题，或者像是需要重视的地方。整个作战十分顺利，前期作战只有两个人，最后正式作战更是只有吴相哲一个人就搞定了，就这么容易的一个作战，到底是哪里需要中级作战员了？
夜晚的莫凡总是脑子转得比较慢一些，状态也会比在白天差，但是白天能够想到的事情，夜晚也能够想到，只不过是时间需要的长一些而已。而现在的她，大脑并没有任何像要蹦出答案的迹象，因此她确定，她想不出来。
萧廷均说了，她作为下一任副组长，是可以随时去那个叫月人观察所的地方去看每一个已经被抓捕的目标的，不需要任何的批准，那既然这样，去，是一定要去一次了，顺便也去看看上官冉吧，好久没见了，怪想念的。
火曜日，莫凡在便利店没有任何排班，邹茜那边刚好作战计划也还没有出，是空闲的一天。莫伊考试，吴令妍上班，家里只剩下一个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莫凡。当然，她是不可能真的不知道做什么的。
莫凡向萧廷均问了月人观察所的位置，一大早就从北十五区出发到了中央一区。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像月人这样的危险物种，竟然就是被关在了特别作战课本部大楼的楼下，地下第十六层到第二十层，就是月人观察所。
电梯乘到地下十六层月人观察所前台，在她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和自己的名字之后，前台的几位工作人员没有再问她任何问题，直接就将她带到了另一部电梯那里，去到了地下十七层。
“没有什么手续吗？”莫凡在进入观察室前，有些不敢置信地向带她来的工作人员问道。
“不用，我们已经收到了你将要接任副组长的通知，组长和副组长是不需要办任何手续的，直接来就可以了。”工作人员推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稍等一下，我将本田大平带过来。”
说完，他将莫凡身后的门关了起来，只留她一个人对着一面玻璃，静静等待。
这观察室就和电视剧里探监的那种房间一样，唯一不太一样的，或许就是这里非常干净，白色的墙壁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好像在发光一样，没有一点痕迹。面前的桌子也是白色的，刷了一层哑光的漆，不至于太闪眼睛。
房间里没有监控，更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任何机器，就好像完全信任这间房间里的两个人一样，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莫凡环顾了下四周，她以为隔壁会有一个什么房间，能够透过一层单面镜或者类似的东西看到观察室里的样子，但显然，每一面墙都是实的。当然，这并不代表就能排除整个墙壁是电子化的，所以不管说什么，还是需要注意一下措辞和行为。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打破了安静，而玻璃另一边的房间的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瘦瘦的，戴着眼睛的男人。他面色发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着就有些营养不良。身上穿的衬衫显然有些大了，明明长度是刚好的，但套在他身上却像是一个空空的，特大号的麻袋。
“莫组长，人已经来了，我们这里时间是没有限制的，时间多长都没有问题。那么我们先出去了。”刚才带莫凡进来的工作人员有一次消失在了房间里，而对面带着本田大平进来的工作人员也同样走出了门外。
现在，房间里只剩两人。
只是，接下去没有一个人开口。
莫凡虽然之前做着低级作战员的工作，但一直以来询问的都是人类，而且那都是有公式化的询问公式的，哪里像现在，对面坐的是目标，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对面的人，原本就属于患有社交恐惧症的患者，想让他主动开口更是困难。
脑子里，许多问题蹦了出来，但莫凡不觉得用这些问题开场是一个好的选择，现在已经很尴尬了，太直入主题，可能更加尴尬。
“那个...”大概是因为这样凝固的空气更加令人难受，对面的本田大平竟然先开了口，“请问您哪位？”
这是在打电话吗？莫凡心里吐槽到。
“呃，我是那个，就是把你带到这里的那群人的同事。”
“呃？有一群人吗？不就只有一个人吗？”本田大平小声问道，有些不太自信，但明明他就是当事人，听着却像是怀疑自己的记忆那样。
啊，对，只有一个人来着。
莫凡歪了歪头，在反复斟酌以后，终于问出了她的问题：“我能问一下，你平时的工作除了写作，还有什么其他的吗？比如写一些，呃，类似文件之类的？”
本田大平沉默，并没有开口回答问题，但从神色上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本就不敢直视莫凡，眼神一直闪躲，两只手也一直很用力的捏在了一起，现在也不过就保持了这个状态而已。
因为曾经的莫凡也可以算是一个社交恐惧症了，在经历了这短短几分钟之后，她好像也明白了为什么以前大家都不太愿意和她打交道，虽然她也不是很想和别人打交道吧，但，和这样的人说话真的太难了。
“呃... 那，你平时还会去什么地方吗？或者还有什么习惯，爱好什么的吗？”
还是没有回音。
莫凡将手臂撑在桌子上，挠了挠脑袋，歪了歪嘴。到底有什么话题是能够让这人开口的，总不能问他在家一般都吃什么牌子的泡面吧。
“所以... 你喜欢什么牌子的泡面...”她还是问了。
“牛师傅... 的... 红烧牛肉面...”
“嗯，我也觉得，比起卖的比较好的酸辣牛肉面我还是喜欢有点甜口的红烧牛肉面，但是调料包不能全部倒进去，还是得留一点出来，全部用掉就太腻了。”莫凡自顾自地说道。
原以为本田大平还是回像之前那样什么话都不说，却没想到他竟然在莫凡说完后点了点头。
莫凡眨了眨眼睛，原来需要用这种方面来切入吗，但问题是这么聊的话要聊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啊！
所幸，一旦让本田说了一句话，接下去想要让他继续开口就容易的多了。然而从他进来，到他能够愿意说更多，莫凡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间，莫凡从泡面到动漫到游戏再到厕纸的牌子，能够和一个天天宅在家里的人聊的话题，她几乎已经都快聊完了，终于当她说到本田的作品的时候，本田说了这一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句正经话：
“你觉得我的书都在写些什么？”
莫凡不自主地“嗯？”了一声，有些被问愣了。他的作品都是小说，写了很多大部分人都不太能够看懂的故事，比如一个主角闭上眼睛就会到达另一个世界，醒来又会回到“现实”，这里面每个世界发生的事也不过就两三章内容，发展太快，很多世界里也没有发生趣事，也就不那么吸引人。还有一本，写了一个类似大逃杀的游戏，主角不是市场上流行的那种拥有金手指的人，相反，他十分胆小，但这也没有什么太多能让人代入进去的情节，只是让人觉得这个主角十分不中用，因为不论对方是谁，主角都会先求饶。
但这些小说还算是比较有名气一些，他更多的作品，是社会题材的小说。不得不说，莫凡看完觉得十分深刻，但再深刻，都有些虚无缥缈，他所愿景的东西很多都是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实现的。还有几本，是写政治的，阴暗算不上，但看着让人觉得恶心，这类更是不会有人愿意去读。
那，写了些什么，不就是这些吗？
莫凡试探着将她看完书以后的感受说给了本田听，也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能不能够和他的意，毕竟一旦不合意，他就有可能不再继续说了。
“然后呢？”本田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顺着重力垂着，遮住了他本就不想露出来的脸旁。
可能是错觉吧，莫凡总觉得本田有些很激动，但显然，，他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的。
“你难道是想告诉我你写的都是现在发生的事吗？”莫凡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她半是不相信，半是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说道。如果真是这么中二的设定的话，她还怎么把现在的对话接下去。
但，莫凡在读他的作品的时候，确实时不时就会和那些家族，还有京都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因为两者的相似之处实在太高了。不论是某一位总统的连任，还是，将某个区域当作试验基地，尝试着一般人不敢想的测试。
本田又没有说话。
“那个... 你会秘学吗？”
本田摇了摇头。
“那如果你写的这些就是真的，你在不会秘学的情况下，是怎么能够在临碑城看到京都里发生的事情的？”虽然莫凡并不想相信，但为了对话的顺利进行，她也要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问，“唔... 或者你觉得你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写了这些东西所以才被带到这里来的？呃，这个应该不太可能吧... 说实话，我对你为什么在这里十分疑惑。”
本田听了听，头意外地抬了一点起来，而透过发丝之间的缝隙，莫凡看到里面的一双眼睛用力地瞪着前方。
“时间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本田用着或许他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我长大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会做什么，我会写什么，就像现在我们会坐在这里说话，我从很久以前也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会问我哪个牌子的泡面好吃，知道你会向我推荐现在最火热的动漫，也会告诉我你最不擅长的游戏，这些我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就知道了。我从小到大，都只是按照我看到的东西生活的，所有东西都在轨迹里。
其实我写的东西是不是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照我看到的东西，或者是看到的文字写下来而已，仅此而已。
就像现在，我也只不过是重复了一遍我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而已。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