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到永安宫时只带了两个随侍,听外门的宫人说徐医官和宴山刚刚过来,自以为是给她诊病的,便没有让人通传。
此时徐医官和蘅芜、春蔷都在中殿闲话,可巧杨东楼的一个眼线在中门上守着的,一看见赵璟进来,立时就装作惊着的样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徐医官一听到提醒,立时便挎着药箱往东殿飞奔去了,春蔷随后,只蘅芜强做镇定的出中殿门迎了,回说徐医官正在东殿看诊。
赵璟进东殿时,南歌正斜倚在罗汉榻上,春蔷侍立在旁,徐医官在东侧的几案上写药方,宴山正帮忙磨墨。几人一见赵璟忙上前见礼告罪,只做不知他来。
宴山又额外解释了一句:“小的从永曦宫出来时,正巧遇到医官,想着官家这几日一直惦念宋娘子病情,便自作主张跟来看看,也好回去禀明。”
赵璟笑道:“你倒是懂事。”说罢打量了南歌气色,又道:“娘子今日倒是看着精神不少,只是眼睛似有些红肿 ,可是身子还有不妥?”
南歌道:“只是这几日退了热,又有些睡眠不稳,熬了几夜所致,正劳医官给重新开了方子。”
徐医官便道:“官家放心,宋娘子是因病中损耗元气,阴虚火旺,才导致失眠多梦的症状,再补几日便无碍了。”一时他按照治疗补虚的法子写着方子,赵璟便坐在南歌身边,拉过手来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喜道:“娘子虽在病中,容色却丝毫不损,更觉我见犹怜了。”
南歌当着宴山的面被他抚摩着手,又盯着面容,身上已经是万般的不自在,却又不能生硬的挣脱,只能勉强应付了片刻,再借口自己的眼睛有些痛,才把手抽了出来。
谁知她揉按眼睛的当口,赵璟的手也跟了上去,抚起她的一缕青丝。
宴山低垂下眼帘只看着砚台,心里却隐隐有些火苗在烧灼。原本,他是抢了圣上的人。
可此刻他偏偏觉得,圣上是入侵者。这自然是荒唐的。原来情爱里,当真再容不下第三人。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自私已经到达顶点,他已经不在意自己是否完美无缺,她的一切,他只想独自占有。
徐医官敏锐的感受到身边诡异的气氛,将方子飞快的写好,交给春蔷去抓药,又嘱了煮药用药的事宜。
此时他看着赵璟依旧目光不离南歌,又上前回了句:“宋娘子眼睛既然有些红肿,可用菊花煮了热水,用软帕子热敷半刻,消肿是最见效的。宋娘子今日也少看些书,多闭目养神些。”
他既这样说了,赵璟便吩咐赶紧去煮菊花水,又道:“娘子这几日既是退了热,我便留下多陪娘子几日,夜里说不定便睡的安稳了。”
南歌一愣,忙道:“我夜里辗转反侧,恐扰了官家安眠,官家还是…”
“正因为娘子辗转反侧,我才该陪着,”赵璟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抚摸着,笑道:“陪着娘子说说话也是好的。”
宴山此时如芒在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多嘴,更没有什么出奇的计策可以施展,只能愈发低垂下眼帘,恍若无闻。只是心里的焦灼苦痛,早如热油滚过了无数遍了。
一时蘅芜将煮好的菊花水端了来,用软帕子帮南歌细细的敷了一会儿,便看得她红肿的眼睛好了不少。
一番打量后,赵璟亲自取了腰靠,便要拉她靠近怀里,南歌万般不愿又不能当面忤逆,正慢吞吞的整理帕子的拖延,便听到殿外有人回禀:“回官家,大娘娘身子不好。已经叫了医官过去了,特来回禀圣上。”
赵璟立时站起身来,急道:“进来回话。”
太后宫里的宫人进来回道:“一早大娘娘还好好的,谁知道去梅园赏了趟腊梅回来就觉得头有些沉,此时已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赵璟愈发焦急:“我去看看。”南歌求了同去,徐医官正看着春蔷熬药,一听此话也过来道:“臣常日里多给大娘娘看诊,此时更该去看看。”
赵璟一并允了 ,一行人坐了车撵,浩浩荡荡的往太后宫里去了。
一时到了太后宫中,已经有四位医官在会诊,连银针也用上了,见圣上过来忙回了话,只说怕是中风了。
赵璟上前探看,虽有银针刺激穴位,但太后依旧在昏迷之中。徐医官忙去请了脉,稍一凝神便觉得太后的脉象表象是风邪,但细究之下却很是奇异,像是中了他准备的迷药。
然而他刚把迷药给了南歌,今日并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除此之外也就只有杨东楼有下药的可能,但是他并没有提前告知。
但是此迷药是他多年研究,不会有第二人知晓配方。或许是杨东楼今日偶遇机缘,得到了下药的机会,并且没有来得及告知。
如若他猜测的没错,如果当真是杨东楼,那么司天监的人他应该安排好了。徐医官思索一时,便试探的向赵璟回道:“据臣判断 ,大娘娘虽有风邪入体之象,但另有脉象奇异,似有些别的不妥,臣请圣上召司天监的人过来看看。”
赵璟见太后发病急切也觉异常,便允了。宴山察觉到徐医官在给他悄悄的使眼色,便自己揽过了差事,往司天监去了。
出了太后宫走了一时,便见杨东楼在路边佯作公干,宴山打量四处无人,便过去低声道:“一大早我提前得到消息,大娘娘要去游梅园,便提前在那棵最盛的树上的放了迷药。可巧我根据大娘娘的身高喜好计算准确,她竟然真的嗅了那一枝花。虽然没来得及告知,但长卿想是猜测到是我干的了。”
宴山道:“他让我去司天监传话,那定是已经猜到了。”
“你直接去请高监正。已经安排好了。”杨东楼说完,便径直离开了。宴山疾步赶到司天监,因并不认得高监正,素来也无来往,便只说是圣上来传。
高监正年纪五十上下,却留着一尺多长的白胡子,身姿清瘦,很是道骨仙风。宴山不知师父是如何与他攀上了交情,愈发不敢多说,只是跟在他身后,往太后宫里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