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们在与宦官的斗争和周旋中艰难的生存着。其中唐宪宗在位时政绩较多,在政治上有所改革,勤勉政事,从而取得了元和年间削藩的成果,并重振中央政府的威望,成就了唐朝的中兴气象,唐朝获得再次统一。唐武宗也取得一连串振兴朝廷的政绩,史称会昌中兴。唐宣宗勤俭治国,体恤百姓,减少赋税,注重选拔人才。唐朝国势有所起色,百姓日渐安稳,使本已衰败的朝政呈现出“中兴”的小康局面。唐宣宗晚年,国内已有乱象,他死后不久就爆发寇乱,唐朝开始走向灭亡。
我是心甘情愿为张愔守节的,在燕子楼里耐着寂寞,一住就是十几年。
我本是大家闺秀,正常来说是不会委身他人为妾的。只是我在五岁那年正月随家人去看花灯,被拐子抱走,从此与家人失去联系。
粉雕玉琢的我被送到一家妓院里,成为老鸨重点的培养对象,出身名门的我此时已经读了一些诗书,自有一番与贫穷人家女儿不同的气质。
青楼的折磨不必细说,不用狠狠地打骂你,只是将小女孩大冬天扔进外面的柴房,几日不给水米就行。等到奄奄一息的我被抬进暖阁,再喂些放了蜜蜂的热米汤后,我再也不敢像刚送来那来,又哭又闹吵嚷着回家了。
不过我清楚的记得,我的祖父是一方大儒,关家是显赫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十三岁时想尽办法终于逃离妓院,凭着当年的记忆费尽周折赶回关家大宅。其实我被卖的地方离我老家不过三百里地远,然而七年的时间对于我和家人来说,无疑是千山万水。
“你这小姑娘不是昨夜没睡好发臆症吧,说是我们府中的小姐?实话告诉你吧,头两年还真有不少人领着孩子来冒充,希望能拿些赏钱,结果哪个也不是,倒害得我们这些看门的挨了不少训斥。”一个歪带帽子的小哥斜眼睛看我,“去去去,哪里凉快哪里呆着……”
“我真的是关家前几年走失的小姐,你相信我,我有证明的,不信你看我身上的红色胎记!”情急之下,我将左肩膀的先天胎记露了出来。
“你这姑娘也不小了吧,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袒胸露臂,成何体统?”另一个看起来比较忠厚的青衣老者出言呵斥我。
我这才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可能是我在妓院多年,虽然还没破身,却并没有把这样的轻浮举止当回事儿。
我们的吵嚷让一位刚刚从街上回来的婆子止住了脚步,她惊疑地看着我:“你,你是大小姐?”
我一眼就看出那是我儿时的乳母丁氏,多年未见,她并没有改变多少,反倒是我比起小时候的模样差了太多,也就是从小将我抱大的丁氏能依稀看出我是关家以前的大小姐来。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急步跑上前去,一把将丁氏抱住:“丁妈妈,我是盼盼啊!”
丁氏并没有贸然将我领进府中,而是找个客栈将我安顿下来,详细地问过我这些年的经历之后,她用汗巾子擦着眼泪:“大小姐吃苦了,奴婢这就回府向老爷太太禀报,尽快将大小姐接回去。”
没想到的是,等待我的不是亲人欣喜的笑脸,而是无情的追杀。
当我被蒙面黑衣人压在身下时,他的眼里露出淫荡的笑容:“昔日的关家大小姐居然成了妓家的清馆儿,杀你之前不操你一下还真对不你张俊脸!”
我抑制住我内心的恐惧拼命的挣扎着:“既然你知道我是关家大小姐,还这样对我,你不怕我爹他?”
“哈哈,让你临死之前做个明白鬼,正是关家大爷让我来杀你的。你在妓院里呆了这么多年,怕早就失了身,你以为关家还会将你认回去吗?”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是的,在父亲眼里,我不是当年那个乖巧可爱的掌上明珠,早已成了污秽不堪的风尘女子,方家一向爱惜名声,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沾上嫡长女在妓院呆过多年这样的污点的。想到这里,我眼睛一闭,等待着噩运的最终来临。
是正巧路过的张愔打跑了刺客救了我一命,一袭白衣的他如耀眼的阳光,如涓涓的溪流,如温润的美玉,将马上要进地狱的我拉回人间。
逃得一劫我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命运多舛,哭亲人的无情,哭这世间所有对女人的不平。
等我哭够之后,张愔递过来一个手绢,温声地问:“小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抽泣着将我的遭遇讲述一遍,张愔沉默了一会儿,显然他也觉的很棘手,毕竟即使我说的是真的,只要方家坚决不认我,推说我是假的,是冒牌货,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半响儿他轻声问我: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心里一片茫然,我能怎么办?我好不容易脱离妓院老鸨的魔爪,自然是不会回去,方家又翻脸无情,不仅不将苦命的我接回家,反而为了自己所谓的脸面杀人灭口。天地之大,竟然没有我这个弱女子的容身之地吗?
张愔叹了一口气:“你跟我走吧!”
张愔是南阳人,他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张建封,此时他以荫补虢州参军事,在前去赴任的途中救的我。他并没有带家眷去上任,因为这个职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过渡而已。
在虢州的一年中,只有我陪在张愔身边,能歌善舞的我自然让寂寞的他十分开怀,在他并不宽厚的怀里,我也感到最大的安全和温暖。
等他来到徐州当刺史之后,张夫人和几个姬妾才纷纷从南阳老家赶了过来,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顿时热闹起来。
“盼盼还小,你们少约束她,让她随意就是。”张愔这样笑着交代满院的莺莺燕燕。
没有人会违背张愔的意愿,他总是那么温柔体贴,苍白的脸上永远是淡淡的笑意,让你根本就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张大人好有福气啊!”前来赴宴的白居易大人看着我轻歌曼舞,不禁发出连声赞叹。“如夫人歌声宛转如黄莺,舞姿轻盈如飞燕,真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我唱的正是白大人写的《长恨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多么哀艳动人的文字啊,多么缠绵悱恻的感情啊,为什么有情人不能永远在一起呢?为什么非要有生离死别将我和张愔分开呢?
我看着病榻上的张愔骨瘦如柴的脸,不仅再一次放声痛哭,他颤抖地抬起手来,想要如十年前一样替我擦去泪水,却怎么也没能抬起来。
“别……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张愔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等我死后,你还要找个……找个好人家嫁了呢!”
“不,我不嫁别人,我不嫁…..”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体几近瘫软,“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张愔最后还是走了,办完丧事之后张夫人将我和府中其他姬妾叫到了一起,每个人都给了一份价值不菲的财产。“这是老爷的吩咐。”张夫人双眼红肿,面色憔悴。“你们不比我,我身下有儿子,怎么也要为他守一守,你们都还年轻,拿着这些钱赶紧寻个良人再嫁了。”
走吗?去哪里?我早已无处可去了不是吗?幸好张愔将徐洲外的一处庄园留给了我,庄园里除了几十亩薄田之外,还有几间精巧的屋舍,其中有间非常别致的小楼,是以前张愔特别为我打造的。我们曾经在小楼上看朝阳晚霞,看袅袅炊烟,曾一起烹茶焚香,下棋斗嘴,曾经他抚琴我跳舞,曾经我唱歌他击节……那一幕幕如烟的温馨往事每天都在我脑海中萦绕着,十年光景却依旧历历在目。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在每日的苦苦思念之中,我日见憔悴。当张愔老部下张仲素前来拜访我时,他吓了一大跳。
“您,您怎么……这般模样?”
我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三十六岁的我多年身着素服,不施粉黛,每天以泪洗面,面容枯槁,说我是五十岁的妇人怕是也有人信的!
“没什么,只是心已死罢了!”我一边斟茶,一边淡淡地说。
张仲素不断地摇头叹息:“当年夫人跳霓裳羽衣舞的风采让人至死难忘啊!”
自张愔走后,我就将华丽的舞衣收在箱笼之中,再也没有穿过。十年过去了,怕是那些七彩流光早已退去颜色。我每日在浑浑噩噩中度日,何尝再有跳舞的心思呢?
等张仲素再次来时,他兴冲冲地对我说:“我遇到了白居易大人,他还记得多年前欣赏过您的歌舞,对您的情深意重十分佩服,还特地写了首诗给您呢!”
白大人可是公认的诗仙,能为不起眼的我作诗,我不觉有些诚惶诚恐
我展开张仲素递来的浣花笺,看着上面潇潇洒洒写的几行诗句,不由呆住了!
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坟上来。
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争教红粉不成灰,争教红粉不成灰……”我下意识反复读这后两句,
白大人这难道是在责怪我没有随张愔而去,只是在燕子楼中惺惺作态吗?
张仲素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脸色苍白,一把将纸夺了回去,急争分辨道:“夫人,您别多想,白大人他只是……”
太迟了,白居易这两句诗如一道重锤狠狠击在我的胸口上,让我痛的喘不过来气。我忽然感到从四面八方传来冰冷和嘲笑的眼神,将我一直冷静的心打的粉碎。
满窗明月满帘霜,被冷灯残拂卧床,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待张仲素走后,我将燕子楼的大门从里面紧紧锁死,孤独地躺在床上,任如水的月色照着我苍白的脸,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其实我活在这世上完全没有意思是不是?如果不是张愔救我,早在十追也那年我已经命丧九泉,他死时我活着就毫无意思了。我当年不过是怕后人笑话张愔迷恋美色,逼迫爱妾殉葬,才忍着相思之苦辗转活到如今。
只是我没想到白居易这样的人物都以诗劝我死去,可见世人根本不识我的冰清玉洁,不会明白我的一片痴心,既然如此,那我活着就真是一场笑话了。
儿童不识冲天物,谩把青泥污雪毫。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提笔写下这两句诗,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