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辛夷花香
书名:掌门过江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363字 发布时间:2021-12-18

一夜梦醒,柴伯骏又生龙活虎,韩柏松不禁感叹,“都说病来如山倒,到柴掌门这里,病去如风走。”


韩柏松找到村里一户有马的人家,杨霏盈买下一匹马儿,三人启程赶往太武山,韩苏杨三人骑马走大道,柴伯骏一人独行,翻山越岭,过林穿木。


四人汇合时,柴伯骏已烤好了野味,不是野兔就是野鸡野鸭,三人下马就能食,柴伯骏烤肉手艺极佳,肉嫩皮香,入口流油又不腻。


韩柏松天天赞不绝口,干粮都不吃了,柴伯骏对自己烤的肉并无多大兴致,只是简单吃几口,饱了便丢,苏好曾言他浪费,柴伯骏一个冷眼扔来,置之不理,平日话也极少,都是听韩柏松三人闲聊。


柴伯骏夜宿树上,也让三人好奇,杨霏盈问过他:“柴大哥,你为什么总睡树上?不怕掉下来么?”柴伯骏答道:“没用的人才会掉下来。”杨霏盈喉间一堵,悻悻不语,往后的日子,不怎么搭理柴伯骏。


几人风餐露宿四五人,日暮时分,在山头望见一个小村落,杨霏盈大喜,今日总算有落脚地,韩柏松道:“我们比一比,兵分三路,看谁最先到达前边的村庄。”两位姑娘自觉不错,欣然同意。


自大宛驹被柴伯骏打死之后,杨霏盈前前后后买过几匹马都不尽如她意,现在这马,脚程比不得苏好的流云马与韩柏松的白云马,因此她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以图最快。虫兽复苏,啾啾蹄鸣,杨霏盈驾马疾行,忽然闻到风中有一股淡淡花香,丝丝甜沁,不绝如缕。


杨霏盈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一树粉霞,随风摇曳,仔细一看,原来是辛夷花。惊喜忽然跌落心头,杨霏盈弃了赛马的念头,奔向辛夷花树,仰望一树灿烂,堆粉叠霞,清风拂过,枝头摇曳,欲落的花瓣儿借着风势,纷纷漂飘落,杨霏盈吟道:“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她自马背跃起,攀着树干,降落枝头,摇摇晃晃,好一番功夫才能站稳,杨霏盈伸手折了两支垂落的辛夷花,捧在手中,浅浅一笑,与花同艳,但她犯难了,辛夷花开在枝末,她伸手够不着。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耳边忽然落下一个声音,杨霏盈心头猛然一颤,脚下不稳,跌落下去。突然,衣领一紧,又被一只大手揪住了,只见一树粉红之下,一抹淡黄身影,晃了两下,又被后背一只手提到了树枝上。


杨霏盈吐了口浊气,平息心中惊悸,带着淡淡恼怒,问向身边的人,“柴大哥,你怎在这?”柴伯骏稳稳站在枝头,道:“我们都到村庄了,没见到你,不男不女和那个大头人让我出来寻你!”


杨霏盈顿时恼怒,厉声警告柴伯骏,往后不管人前人后,都不许叫苏好不男不女,他可惹恼苏好好几回了。


柴伯骏扫了佳人一眼,又看向她手中的辛夷,花开三朵,粉红如霞,衬得她人比花娇,柴伯骏顿时奇怪,问:“你摘花干什么?”


杨霏盈星眸一转,星光灿烂,答道:“我师父最爱辛夷花,她住的辛夷坞里,栽了一株辛夷花,那是人世间最美的辛夷花,每到辛夷花开,师父常在在树下静坐,又摘了辛夷花,做糕泡茶,与我和哥哥吃!”


柴伯骏问:“你饿了么?”他探手入怀,掏出一个野果子递了过去,杨霏盈哭笑不得,道:“我不饿,我只是想师父了。”她指着枝头开放的辛夷花,道:“柴大哥,你轻功好,帮我多摘几枝啊!”


柴伯骏也不拒绝,飞身一窜,大瀛爪扫字诀的招式随手使出,花枝抖动,花瓣簌簌落下,他黑影隐在花中,晃了晃手中两枝辛夷花,问:“够了么?”杨霏盈伸手指向一旁,道:“将那两枝也折下来罢。”


柴伯骏长臂一伸,又抓过两枝,才纵身落下,枝头晃动,杨霏盈赶紧抱紧了树干,柴伯骏将花送到她手中,看了看树枝高度,心想杨霏盈许是没法下去的,伸手将人一揽,带着落地。


杨霏盈道了一声:“多谢了。”她带了一捧辛夷花,驾马离去,撒落一路花香。


暮色渐浓炊烟起,牛羊归来,韩苏二人已将住所安置好,韩柏松还向左邻右舍买了些现成的吃食,柴伯骏与杨霏盈携花归来,两人颇是惊讶,原来杨霏盈久久不归,是去采花了。


杨霏盈一进门就摘了一朵,簪入苏好发中,笑盈盈夸道:“美人佩辛夷,人比花娇。”难得有姑娘家与苏好弄花沾香,她摘了一朵花儿插入杨霏盈发中,道:“我瞧这花不及盈儿美。”


两个姑娘咯咯娇笑,杨霏盈将一枝辛夷花插入一破罐中,摆在院子中央的落魄石桌上,心满意足,她又请韩柏松去邻家买些白面、猪油。


韩柏松找不到柴伯骏,便独自出去,片刻功夫,已拎回杨霏盈所需之物,苏好好奇道:“我们有有吃食了,不必再忙活了。”


杨霏盈摘下辛夷花瓣,装入篮中,笑道:“我做两道小点心,带着路上吃。”她冲洗了一篮子的辛夷花瓣,放入石磨中,研磨成汁,韩苏二人好奇,问她意欲何为,杨霏盈一边发面,一边回答:“既然路遇辛夷花,岂可负了这春香,我做两道糕点。”


苏好异常惊喜,又心痒痒的,她独行江湖数年,做些杂活最是拿手,便过来帮忙。杨霏盈磨花汁、揉面团,动作利索、手法娴熟,苏好疑惑奇怪,问道:“盈儿,你是探花郎的妹妹,家境优渥,竟也会做这些粗活!”


杨霏盈微微一愣,笑答:“我阿娘平日喜欢做些糕饼点心,我便跟着学了一二。寻常跟师父学习时,我也常做一两样来孝敬她老人家!”


两人有说有笑,倒了花汁,揉了面团,绛紫粉红的辛夷花面团捏在杨霏盈白嫩的手中,格外好看,她手掌微微一捏,展开时五指灵活,一旋一转,取了匕首在面上划了三刀,手中面团已呈待放的花苞之态。


苏好从未见过这等灵活手法,惊讶得双目放光,站在一旁打下手。韩柏松站在一旁,竖起拇指赞道:“杨姑娘秀外慧中,好手艺啊,今夜我们有口福了。”杨霏盈低头捏面,笑道:“劳烦韩大哥打些水来。”


韩柏松欣然答应,转身发现柴伯骏竟躺在院子里的大银杏树上,便招呼道:“柴掌门,你也下来,添些柴火吧。”


柴伯骏晃动着脚丫子,道:“我才不下去,这破花做的东西肯定不能吃。”杨霏盈抬头说道:“柴大哥,辛夷花能吃。”柴伯骏不为所动,懒蛇一般盘在树上。


杨霏盈手指灵活,动作极快,捏了四个样式的糕点,每样八个,要下锅油炸,苏好配合生火,杨霏盈将点心轻放入油锅中,“滋滋滋……”油花低溅,涟漪轻泛,苏好提醒道:“盈儿,你当心,别让油溅着。”


杨霏盈娴熟地摆弄着油锅里的辛夷花点心,笑嘻嘻道:“油里开花,溅不着我。”韩柏松探着脖子一瞧,油锅里的面团一点点绽放开来,形如怒放的辛夷花,杨霏盈一推一绕,四朵辛夷花酥绽放中油锅中,韩柏松砸吧着嘴巴,道:“真让人垂涎欲滴啊。”


杨霏盈捞出辛夷花酥捞,苏好韩柏松迫不及待要尝一尝,一人捏一个,口中喊着“好烫好烫”,却不愿松手。杨霏盈道朝树上喊道:“柴大哥,你下来试一试啊!”


夕阳余光坠落天边,正撒落在柴伯骏身上,不知为何,他竟泛起别扭,说道:“哼,肯定不能吃。”


苏好看不过惯,正要反唇相讥,韩柏松忽然出手,飞出了一排鱼鳞镖,直射银杏树。柴伯骏猛然转身,从树上落下,黑影一窜,直逼韩柏松,怒道:“大头人,你找死么?”


韩柏松不顾烫热,抓起一个辛夷花酥往他嘴里塞去,“能不能吃,你尝过后再下定论。杨姑娘费心出力,你怎能如此不领情。”


杨霏盈清楚柴伯骏为人,不跟他计较,转身又新下一锅,苏好添柴,韩柏松插不进手,乖乖站在一旁,摩拳擦掌,道:“啊,今夜吃一半,明日吃一半。”


面团在油锅里滋滋炸开,苏好探着脑袋观看,笑道:“哈哈,油锅里开花,我可是头一回看到。”


话音一落,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咀嚼声,苏好转头一看,只见柴伯骏怀里抱着盘子,盘子的辛夷花酥只剩下一块,他伸手抓起,塞入口中,心满意足地咀嚼起来。


柴伯骏腮帮子一起一伏,全然未察觉,有六道刀剑般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反而是抹了抹嘴巴,递上盘子,道:“好吃啊,锅里的能吃了么?”韩柏松怒道:“只让你尝尝,你竟一人吃完!”


柴伯骏淡淡扫他一眼,毫不在意,绕过他来到杨霏盈身边,指着油锅里的辛夷花酥,问:“阿灵,这个可以吃了么?我捞出来啊。”杨霏盈疑惑地打量他,道:“你全吃完了,还没饱么?”


“我可以吃很多的。”柴伯骏自信满满地回答,伸手去捞辛夷花酥,苏好眉头一锁,惊讶的神情化为了不满。杨霏盈与他商量道:“我再给你四个,往后炸出来的花酥,你不能再分了。”


柴伯骏一脸不满,理直气壮地问:“为什么?”苏好眼里怒火直冒,韩柏松跳起来,道:“我们都没吃,就全到你肚里去了!”柴伯骏恍然大悟,原来花酥太少,他道:“阿灵,你再多做一些罢。”


苏好心里憋着怒气,虎着一张脸,捧着碟子,接住杨霏盈捞出的花酥,道:“掌门,辛夷花已用完了。”柴伯骏虎视眈眈,八个花酥一出锅,他立马抢了过来,抓一个赛到口中。


众人目瞪口呆,杨霏盈急道:“柴大哥,当心烫嘴。”柴伯骏边嚼边答,口齿不清:“不烫不烫,我去摘花。”


苏好怕了他说干就干的性格,急道:“掌门,天色已黑,盈儿不能不休息,一晚都做花酥!”杨霏盈将新一轮的面团子下到油锅,韩柏松、苏好担心柴伯骏再抢,双双站在炤台旁,将柴伯骏格挡在外,柴伯骏有了新吃食,豪不在意。


新花酥一出锅,韩柏松不顾烫热,抓了四个,将剩下的推给苏好,道:“别让那个大黑影抢走了。”苏好捧着盘子,护在怀里,杨霏盈将最后八个面团儿下了油锅,油锅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柴伯骏已吃完八个花酥,韩柏松苏好将手中的花酥藏的严严实实,谁也不愿意给他,柴伯骏便趴到了炤台边,盯着油锅里的八个。


花酥出锅,柴伯骏伸手去拿,韩柏松不满,说道:“你是饿死鬼投胎么?吃了这么多还要吃。”柴伯骏气哼哼地投他一个冷眼,抓了花酥就往嘴里塞,委屈落在心头,杨霏盈微微恼怒,扯住盘子,道:“柴大哥,你不给我留点么?”


柴伯骏瞅了瞅韩苏二人,他们手中各有四个辛夷花酥,他便也抓四个,留下四个,诺诺问:“够了么?”杨霏盈闪着一双星眸盯着他,浅笑不语,柴伯骏猜不透小姑娘的心思,以为她嫌少,虽是情不甘、心不愿,却放回一个,道:“你比我多一个啊。”


杨霏盈噗嗤一下笑出来,还他两个,道:“我可不像你,吃那么多!”柴伯骏喜出望外,笑嘻嘻地捧着五个辛夷花酥,飞身一跃,落到银杏树,高高在上,谁也抢不到他的食物,这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一捧辛夷花,在杨霏盈十指下化作花酥,大半都进了柴伯骏一人肚里。


翌日清晨,杨霏盈睡眼朦胧,推开房门,却撞上了一树辛夷花,恍如扑进一堆粉色云霞中,香气环绕,她顿时睡意全无,伸手拨开一片彩云,只见花瓣背后,站着一个黑影,不是柴伯骏是谁,他手里捧着一树辛夷花,肩上还扛着一树,整个人藏在粉红花中。


杨霏盈惊问:“柴大哥,你把辛夷花树砍了么?”柴伯骏点头,一脸实诚地问:“这么多,够不够?”


韩柏松、苏好出门撞见花树临门,浑身惊讶掉了一地,韩柏松叹道:“贵派柴掌门,出手真是不同凡响。”


苏好装了一肚子的无奈,临行在即,柴伯俊却想着吃,杨霏盈道:“柴大哥,我们马上要赶路了,途中若碰到辛夷花,我再做一次罢!现下是不成的。”


柴伯骏脸上的期待一扫而过,耷拉下脸,失望而问问:“什么时候?”杨霏盈被逼问无奈,苏好答道:“掌门,这可不好说。赶路途中若有辛夷花,盈儿自然可以再做花酥。”


言之有理,杨霏盈连连点头,柴伯骏欢欢喜喜地说道:“这个好办,我扛着这花上路。”韩柏松一个激灵,差点摔倒。


柴伯骏黑影一闪,携着两树繁花,先行跃走,留下惊愕如石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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