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和往年一样,李连成一家五口开开心心的过春节。除夕晚上李一勖和往常一样出去玩,等春节晚会开始了准时回家看电视。剩余四人在春节晚会开始前包好饺子,然后一家人准备好花生、瓜子以及一些水果一起看电视。到赵本山的小品,逗得二畴和三忱哈哈大笑,而李连成夫妇看着孩子们这样开心也会相视一笑。
大年初一,吃过早饭,二畴和三忱到爷爷奶奶那里拜年。爷爷奶奶正好刚要吃饭,小哥俩就进屋了。进屋后哥俩就给爷爷奶奶磕头,老两口笑着给小哥俩掏压岁钱。然后让哥俩再吃点饭,哥俩不吃,就坐在一旁看电视去了。老两口吃完饭收拾完毕没多久,李连成也来了。拜年之后就坐在炕边和老两口唠嗑。
奶奶在柜子里拿出花生、瓜子给这爷几个吃,两个孩子一人抓了一把瓜子又去看电视了。老爷子点燃一颗烟对李连成说:“昨天晚上佟景文跑咱家来了”
“啥时候啊?”李连成感到惊讶,“大过年的,他咋来了?”
佟景文也是这个屯子里的人,只不过这人精神不大好,都说他有精神病。试想一下大年三十夜里,一个精神病患者跑到家里来,这李连成能不惊讶么。
就听老爷子继续讲:“昨天夜里放鞭的时候,我去里屋取礼炮,看一个黑影在地上蹲着,我还以为哪来的狗呢,吓我一跳。我用手电一照,是佟景文在那哭呢,这要是你妈去那屋都得吓蒙了。”
老太太在旁边说:“大佟景文半夜跑这来干啥,吓人鼓捣的,你爸我俩就给他撵走了。”
李连成听后心里挺不得劲的。这过年都图个吉利,哪有精神病跑人家来哭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也没有什么办法。猛吸了一口烟道:“他来你们不知道啊?”
老爷子说:“应该是自己从后门来的,插门之前就来了,我们没上里屋也不知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不能改变了。又是大年初一的,所以李连成也就不再谈论这事了,不过这心里可是挺不舒服的,好好的一个春节,跑来个精神病搅和一下。
正月里的时间过得飞快,没几日,李一勖就和屯子里的同龄人出去打工了。陆华云心疼儿子,为此还哭了好几次。李连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舍不得儿子,总是劝陆华云:“孩子长大了,早晚得出去,也不能总在家待着”。陆华云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控制不住的想一勖。
这天,孩子上学了,李连成夫妻俩正商量着今年去哪干活,干些什么呢。忽然听外边有人喊:“开会了!一家一人,到队长家里开会!”接连喊了好几遍。李连成夫妻俩也到院子里观看,路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向队长家走去,边走边议论。李连成也就出了门随着人群来到了队长家里。
来到队长家里,屋里屋外聚了很多人,大家议论纷纷。有消息灵通的人就在给别人讲什么卖山,什么五十年合同。李连成也饶有兴趣的加入这个听众队伍。有人就说:“卖了,也不买,本来就是咱们自己的,还买啥?”也有人说:“你不买,别人买了咋整?你就没有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胡乱猜想。
忽然听屋里有人说话:“大家静一静!都来差不多了吧,人齐了就说事了。”大家寻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李子树村的村主任杨怀臣,旁边还站着村里的书 记和会计。杨怀臣继续说道:“大家都往屋里挤挤,没进屋的就在窗户外听着。今天借用咱们屯子队长家说个事,我也就是先传达一下,你们听一下,一会我们还得去别的屯子呢”有嘴快的人就说了:“啥事啊?要传达啥呀?”
杨怀臣瞅了一眼说话的人,又面向大家说:“还有没来的,大家相互转告一下吧。根据市里要求,要对全市的“四荒”进行拍卖,咱们这里只有荒山,也要卖,说是为了更好的绿化”。大家开始议论起来:“啥是“四荒”啊?”“怎么卖啊?”
“别吵吵,听我说完!”杨怀臣打断大家的议论,继续说道:“我这是乡里开会回来,让我先向大家说一下,具体怎么卖,到时候乡里会有人过来,我们也就是个传话的,你们心里先有个数,别到时候说不知道”
紧接着有人问:“刺槐山和松树山卖吗?”
“那又不是荒山,不能卖”杨怀臣答道:“市里面让卖荒山是为了绿化,已经绿化完了还卖啥?”
“什么时候卖啊?大家都不买的话还卖吗?”
杨怀臣解释道:“下个月吧,乡里会有人过来组织拍卖,具体怎么卖,还得看乡里的。但是如果真的没人买那就还是原样呗,你们屯子的山,别人也不能买”。
大家又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了,有的说:“那还买啥,都是自己的,还用买啊?”有的说:“买来有啥用,还能出钱咋地?”
“行了,别议论了”杨怀臣又一次打断大家:“你们回去自己合计合计。事情我是传达完了,我们还得去别的屯儿呢”。
大家也就一哄而散了,又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回家了。李连成回到家里向陆华云说了一遍开会的事,两人也没往心里去,合计到时候再说呗,有人买就买,没人买就不买。
这一天,李连成夫妇刚吃过早饭。就听见外边有人喊:“卖山了!在家的都出来开会!”接连喊了好几遍。李连成也走出院子,想去看一看到底什么情况。
李连成走出院子,看见人群正三三两两自东向西走去,边走边议论什么。人们看见李连成都打招呼,叫上他一起走。“说是先卖刺槐山,然后东边荒山对谁房后卖谁。”“刺槐山不是不卖吗?”“不卖,大家花钱起山照,是谁的还是谁的,荒山就谁买是谁的了。”人群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间就来到杨树屯西面的刺槐山下。
人群中间站着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据说是乡里派来组织卖山的人,村里的领导陪同着站在一边和乡里的人在说些什么。眼看着屯子的人都来差不多了,领导之中一个长得白胖,带着眼眼镜人走了出来,扶了一下眼镜,提高音量说:“乡亲们!都往一块儿凑凑,过来点。我是张明翔,是代表乡Z F来咱们村里帮忙组织拍卖荒山的,今天到咱们杨树屯就是要对咱们屯儿的荒山进行拍卖,卖到个人手里由个人经营。”
“我们不买,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还买啥?”人群里有人打断了张明翔。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就是,不买。”
张明翔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继续说道:“我们的土地和山地都是Z F的,Z F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卖山是市Z F的决定,乡Z F也只是执行而已,我们是根据西葫芦市53号文件进行拍卖的,全市都得卖。你们不买的话,要是有人买就卖给他了,到时候也是你们自己放弃的,不要来找乡Z F。”
“不买,大家都不买,看卖谁去。”人群里有人起哄。
“你不买,别人还想买呢”张明翔对起哄的人说,“谁买了,当场签合同,五十年不变。”
人越来越多,屯子里的妇女也都出来围观,像是看什么表演一样,大家议论纷纷。陆华云也在人群之中,和几个妇女站在一起。张明翔站在人群中间,鼓励大家买山。突然,人群之中有人高喊:“他们不买,我买,我全买!”“我也买!”大家寻声望去,喊话的两人是曲成臣和李连奉。人群又是一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曲成臣和李连奉二人也有些得意,自以为大家不买,正好二人平分全部的荒山。脸上的表情就是“你们都不买才好呢,谁也别和我们争”。“你们看,还是有人想买吧?”张明翔脸上露出笑意,站在人群中继续说道:“你们可得好好想想了,你们要是不买,就卖给他们两家了”
人群里开始嘀咕起来“买吧,自己买自己那块呗。”“是啊,花点钱买个心安吧”。张明翔回头看着乡里同来的人得意的微笑,好像是说“总有办法能让这帮人买”。
张明翔站在人群中继续说到:“既然有人买,我就挨家卖,原有经营者优先购买,原经营者不买然后再由其他人购买,你们屯儿当时分山的负责人呢?来帮忙指认一下边界。”
人群中推出一个带帽子的老头,走进人群中间表示可以帮助指认边界。这人就是杨树屯儿原来的生产队长李无为,当时生产队解体,由队长组织村民分责任田和责任山。
李无为不论什么季节总是带着帽子出门,有知情人说是因为他的头发是一块一块的,就像斑点一样,大家给起了一个形象的绰号“老花盖子”。据说有一年夏天,大家在树下乘凉,这李无为也带着个草帽坐在那里和大家闲聊。他十来岁的孙子在附近玩耍,李无为渴了就让他孙子去院子里弄点水来喝。他孙子很痛快的捧出一瓢水来给爷爷,李无为接过水就开始喝。他孙子也有眼力见,看见爷爷的草帽有点碍事就一下把草帽给摘了下来,李无为满是斑点的脑袋就在大家面前曝光了。从此就有了“老花盖子”这个绰号。
张明翔站在人群中间说:“刺槐山不卖,但是也得办理山照,是谁家的谁家掏钱,刺槐山之后就挨着卖荒山。”
“刺槐山是按组分的,怎么办山照?”人群里有人提出疑问。
李无为也向乡里的卖山小组说明一下分山情况,当年生产队解体时,李无为是生产队的队长,就组织村民把山全部分了。按照全部人口数,把村民分成五个小组,结合各个家庭成员数,每组有三十七八口人,也就是七八户的人家。每组有一个分山代表,其中李无为算一个,然后还有其余四个分山代表。每个代表负责自己组的边界,然后再组织自己组员进行划分区域。
“那就按组发山照”张明翔说,“把分山代表都找来。”
然后,人群中又推出三个老头,曲成龙、李连元、李连义。张明翔看了看说:“怎么还缺一个?那个代表是谁啊?”
“李无珍都死好几年了,还找呢。”人群里有人说。
原来的五个分山代表就剩下四个了,其实也不影响指认边界,其实每个村民也都知道自家山在什么地方。张明翔就让跟随的林业站长按照小组序号逐一办理山照。这林业站长也是个“人才”,反正是为了收点钱,他才不会去山上找边界、画简图什么的,既然按组发山照,边界就随便写吧。曲成龙组山照四至就是:北至山顶,南至山下,东侧李无珍组边界,西侧李连义组边界。乍一看,这边界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大家都知道自家边界,也就这样了。
可是由西到东,到这最后一组的时候这东侧边界有争议了。最后一组是李连元组,按理说刺槐山的山照和荒山不发生关系,可山照的边界写法是林业站长的独创,就必须得知道其相邻的山是谁家的。刺槐山东边是荒山,这就得拍卖以后才可以。
这些领导正在讨论要拍卖荒山的时候,有人站出来说话了:“我家房后的山我买。”这说话人叫李玉林,住在屯子的最西侧,想要买自家房后的山。
张明翔等人一看有人要买山了,这心里高兴,脸上立马又露出笑容,心里合计“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做了”。说道:“你等一等,我们让林业站看一下面积,得有价才能买卖不是?”
看热闹的人有开始议论起来,都说李玉林要买自己房后的山。有知情人就和李连成说了:“连成,你看看去吧,李玉林要买他家房后的山呢。”
李连成本来也不是分山代表,也没上前凑热闹,但听人这么一告诉,感觉事情不对,这是要有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