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书名:最后的侠客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2651字 发布时间:2021-12-21

第二十七回闹银川仗义救朋 邀佳客痴情盗剑

 

汉声等飞马离开了定远营,取路朝东北方向的水磨沟疾驰,打算从那里越过贺兰山的缺口去平罗县。才跑出七、八里远,星光下看到前面一群人迎面奔来,这些人都手执刀枪,料想不是善良之辈。艾珍正没好气,把马一拍,直冲了过去。汉声和宗维孝只好紧紧跟着,看看双方只隔得二十多步了,那伙人见三骑马直闯过来,都停住了,叫道:“站住!什么人?”艾珍哪里管他吆喝,话刚落音,马已跃到那伙人跟前,见他们挡住道路,扬手就是两马鞭,朝站在前头的两个人打去。那两人身手却都不弱,闪身让过马鞭,两把刀分左右向艾珍劈来,艾珍在马上不好躲让,急忙使个镫里藏身,人早到了马腹之下,清霜剑倏地出手,刺向马头前面的另一个挡路的家伙,那人猝不及防,举刀来格时,手肘上已中了一剑,慌忙跃过一旁。艾珍一击得手,借着马的冲力,剑锋又指向了前面一个。后面汉声和宗维孝也跟着动手,通开了挡路的人,三骑马眨眼间已从人丛中冲了过去。

宗维孝的马在背后,当他架开袭来的一刀时,见那人脸上镜片一闪,暗想,怎么又是个戴眼镜的?方狐疑间,听到脑后风响,急忙一伏鞍,反手使剑一抡,击落了两支袖箭,另一支从宗维孝背上飞过,射向汉声,被汉声接住顺手甩回。那人只顾注意宗维孝,不提防汉声还击,肩上射个正着,负痛跳过一旁,汉声也看清楚了,这戴眼镜的就是胡烈。

胡烈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呢?

原来胡烈一伙追汉声不上,一下子不见了踪影,十分懊恼,茫茫草原,到那里寻找去?有人说,奸细是朝东跑的,现在不见了,准是去了水磨沟那边,要过贺兰山就得走水磨沟。胡烈觉得有理,就折往北方直扑水磨沟大道,想在半路上截住汉声他们,不料在这条路上又不见一点影子,只好垂头丧气返回定远营,这样一来,恰好撞上了汉声他们。

汉声见是胡烈,就不再放过他了,这家伙使的暗器分明是陆明一路,陆明丢了暗器解药,很快又能到平凉去行刺,而且在定远营胡烈偏认出了自己,联起来一想就不觉得奇怪了。看来留下此人是个大祸害,不能不把他除掉,心念一动,就专朝胡烈下手,艾珍、宗维孝见汉声追杀胡烈,也认出了他,兜转马头一起围了拢来。

众蒙古卫士虽然武功不错,但他们长于骑射,马上功夫娴熟,步战并非所长,而且敌手也太厉害,此时自顾尚且不暇,何能帮得了胡烈?胡烈被三骑马围攻得东窜西跑,仗着独特的蛇功,灵巧扭动,傍地游走,明明被剑光罩住,难逃一剑,却偏偏从马肚子底下溜过去了,汉声他们骑在马上,手拿的都是短兵器,一时也奈何他不得,反而时时要提防胡烈的暗器,不敢横着马对向胡烈,怕胡烈把马伤了,众卫士也不忍丢下胡烈逃走,舍命围攻,汉声等又得随时应付,以此胡烈尚能苛延残喘,虽然逃脱不了,但也象条围急了的毒蛇,没打在它的七寸上以前,依然龇牙吐舌,反口咬人。双方竟这样斗了半个多小时。艾珍急了,叫汉声道:“别和他们缠下去了,杀他几个!”

宗维孝也道:“老三,给他们几镖!”

但汉声的梅花落瓣虽然把卫士们打得连连中伤,四散逃走,却仍然要不了胡烈的性命,胡烈先前中了汉声一甩手箭,此时身上腿上又中了几镖,疼痛难忍,奔窜也不灵活了,就掏出毒砂甩圈子向汉声他们撒来。三人忙舞剑防身,马身上却各中了几粒,那毒砂一沾上皮肉就皮焦肉烂,马痛得狂奔暴跳,跑了开去。胡烈得意得哈哈大笑,狂叫道:“小子,有本事的,就来和爷爷斗一斗!来吧!来吧!叫你们来呀!”

汉声气极了,取下马枪,砰!给了他一枪,登时镜片粉碎,脑袋开花,再也叫不出声了。艾珍又给他补了一枪,懊丧地说:“早掏出手枪就好了,省得费这么大的麻烦!”

枪声一响,蒙古卫士四散逃窜,汉声他们也不追击,宗维孝笑道:“还是洋枪管用,不然一下子还打发他们不了。”

“就是呀!偏使惯了剑,竟忘了用枪。”汉声也不无遗憾。

艾珍最后悔了,和胡烈纠缠时,长枪不方便,手枪却满可拿出来的,当时如果砰!砰!两枪,岂不完事大吉?叫他俩一唱一和地说枪好,愈加气恼,说道:“走吧!还要给他吊丧呀!”说着,拨转马头,率先走了,汉声也紧跟了上去。宗维孝道:“你们先走一步,我马上就来!”他却不走,反跳下马,向胡烈的尸体走去。

艾珍和汉声走了好一程,宗维孝才赶上来,三人并马驰骋,鸡鸣时绕过了水磨沟,进入贺兰山谷。他们在谷口休息了一会,继续前进,天明时已越过贺兰山峡口,到达平罗县境了。

贺兰山峡口,处处留有古代城堡的遗迹,险要的地方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如今烽燧无存,长城遗址与高大的土墩随处可见,可以想见古代战争之惨烈,汉声等不胜嗟叹。

走出峡口,再走一阵子,太阳升了上来,彩霞万道,回头望贺兰山,积雪如玉,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山下却浮起一层银色的薄雾,平铺数十里,远望贺兰山三千五百多公尺的主峰,分外巍峨峻拔,仿佛与天相接,无怪明代以前,人们都把贺兰山当作塞外的标志了。

朝日渐高,雾也渐渐上移,一会才完全消尽,阳光下的山光野色变化万状,令人心旷神怡,这时汉声他们已走在平罗县广阔的平原上了。

这里渠道纵横,田畴弥望,历来号称富饶,可惜大量良田已成荒地,渠道也倾塌堵塞,看来要恢复旧观不是件容易的事。汉声他们一路谈及这些问题,都深感和平安定的必要,希望这场战争早早结束。

当天傍晚,们他到达了五香堡,问起陈兴,都说三个月前,和一伙客商到新疆去了。这消息不异在艾珍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一颗心顿时象掉下冰窖似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了弄清楚父亲的情况和去处,艾珍在汉声和宗维孝的劝慰下,仍然去五香堡的首户张云侠家拜望,询问陈兴和王宗汉的消息。张云侠这人倒非常仗义,听说是特来找陈兴的,热情地迎接款待。

张家是当地望族,宅院宏敞,大门口蹲着两个石狮子,竖着两个旗杆架,这气派说明这家祖上曾有人做过官。在科举制度里,中了举人可以在大门口竖一根旗杆,中进士以上才可竖两杆。这旗杆架说明了主人的身份,成为宅院历史的标志。

张云侠五十开外,一部花白胡子,国字脸,两眼有神,亲自到大门口迎接客人,把他们接到家里,摆酒接风。艾珍说起她远从福建前来寻找父亲,却不想父亲在五香堡时就寄居在张世伯家,所以特来拜望,请张伯伯把父亲的情况告诉她。

张云侠叹了口气道:“令尊在这里深得堡中上下敬重,把这里的团练办得好好的,地方得以过了几年的平安日子,不料今年夏天,金顺将军的人马从磴口过来,他有个部将叫做耿进,这人贪财好色,纵兵掳抢,所过村庄无不受他们的骚扰。有一个把总带着十几个人到堡外村庄里抢掠财物,奸

淫妇女,还打伤了十几个村民,陈教师跑去和那把总论理,那把总出言不逊,还要把陈教师拿下当叛匪论罪,陈教师气忿不过和他们打了起来,把那些人都杀了。耿进丢了人,查问此事,我们一口说是叛军杀的,耿进也没办法,心里却恨透了,扬言说陈教师和王教师都是太平军余党,要派兵来捉拿。陈教师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的,劝我不要花冤枉钱去打点活动,反正此刻大军云集,五香堡的安全已没有问题。正巧新疆乌鲁木齐徐学功团总捎信来聘请陈教师,陈教师和王教师就和一帮客商一道到新疆去了。”

“那徐学功是什么人?为什么父亲要到新疆去呢?”艾珍疑惑地问。

张云侠说:“这我也只听人说了个大概,就我所知道的说说给诸位做做参考吧。”

原来新疆自从同治三年以来,也发生了叛乱,陕西回

民阿訇妥明,也叫妥得璘,和乌鲁木齐参将索焕章勾结,掌教讲经,妄言祸福,惑众造反,把乌鲁木齐提督杀了,推举妥明为王,索焕章自为元帅,大封伪官,新疆各城纷纷叛乱,戕杀官吏,屠戮汉人。各地汉人也组织起来自保,徐学功是其中最勇敢善战的首领人物。

徐学功是乌鲁木齐人,家里很贫穷,却从小好打不平,酷爱习武,到了十七、八岁就勇力过人,在当地号称无敌,叛乱发生时,徐学功才十九岁,组织了几十个热血健儿保护村庄,收容受难汉民。他骁勇无比每战必胜,叛军不敢正眼相看,几年来徐学功手下逐渐发展到五、六千人马。为了稳固这点基业,徐学功积草屯粮,招纳豪杰。太平军余部也有人去新疆投奔在徐学功手下的。徐学功听说陈兴和王宗汉武艺高强,在关内安身不下,就派人聘请他们去了。

艾珍打听到了父亲的确实消息,马上就要动身到新疆去。宗维孝原来也打算去新疆找张友义的,因为河西走廊战乱频仍,通路阻塞,自己狐身没个伙伴,才迟迟未往,见艾珍要去,当然极力赞成。汉声不消说,自然是陪着去的了。听说由宁夏可以去新疆,就问张云侠这条路怎么走法。

张云侠说,这条路是从蒙古草原绕着去的,新疆叛乱以后,由玉门关去新疆的道路也不通了,官兵都还守着巴里坤和哈密,那边历来需要关内的茶叶布匹,所以商人就成帮结队地走蒙古草原这条路,那都是春夏暖和时候才能走的,如今十冬腊月,草原的风雪难以通过不说,那天山达坂,坚冰千丈,谁也过不去,要走也要等到明年春夏之交才好过天山,这时是万万去不得的。劝他们就在五香堡住下,等明年春深时再走。

既然一时去不了新疆,汉声主张先回西安再说,他们惦着孙振光的伤,不知道全好了没有,也惦着宾玉珠和张兰英他们,所以婉辞了张云侠的挽留,决定回西安去。因为有胡烈那件事,不再走定远营。第二天,他们辞别了张云侠,取路投银川而来。

银川是古西夏的国都。当时西夏占有宁夏、甘肃和陕北一带,国家强盛,是北宋边境的大患。宋朝软弱,每年要送给西夏几十万两银子和几十万匹绸绢,才买得一时的苟安。西夏立国一百九十余年,直到南宋灭亡前,才被元朝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征服。银川城内外至今尚存许多西夏的古迹,那雄伟高峻的赫连宝塔,使人想起数千年来民族盛衰的历史,勾起志士奋发图强的深思。

汉声他们在城内找了一家清静的客店安歇下来。天色尚早,汉声独自去找张曜,送魏光焘托交的信。张曜就驻在原知府的衙署内,很快就被找到了。听门房禀报,说是左宗棠大营来的,并有魏光焘的书信,张曜马上迎见。

张曜是河北大兴人,为人稳重干练,骁勇善战,他本以军功起家,后来要了一个知县的女儿做妻子,这位夫人倒是个才子,诗词书画无不娴熟,张曜在夫人的影响下,也认真读书写字,以儒将自居。他原积功保举到布政使之职,一位御史劾参他目不识丁,朝廷便把他改了总兵之职。当时重文职轻武官,三品京卿或布政使可以指挥一品的提督武官,所以张曜对此大为生气,专刻了枚“目不识丁”的印章来聆阅文书,同时多方同文人学士往来,读书吟诗,表示他绝不是个“目不识丁”的武夫。左宗棠很赏识他的才干,奏明朝廷把他调到自己部下。后来张曜从征新疆有功,尤其在水利建设上颇著劳绩,左宗棠奏明朝廷:张曜文理书法都很好,请仍改文职。新疆平定后,朝廷把他调任山东巡抚,终于出了这口恶气。

当下张曜见汉声一表非俗,英气溢于眉宇,对他在护送大炮过程中的杰出作用也早有所闻,看了魏光焘的信,对汉声越发钦敬。他详细问了三营和李旺堡两处大战的实况,由衷地说:“苏公子虽未经战阵,临战却老谋深算,可见不仅精通兵法,对火器使用也独具卓见,真是罕见的将才,左钦帅请公子护送大炮,可谓知人善任了。”

汉声道:“在下当时迫于形势,不得已只好承担风险,不料侥幸成功。将军过为夸奖,在下更是不安了。”

张曜哈哈大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兵法虚虚实实,苏公子可谓深得此中奥妙,白彦虎他们作梦也想不到,致他们死命的是你这个少年书生,他们还以为是左饮帅亲临前线了呢,你造成的声势就足以吓退他们了,如果没有苏公子在场,萨海青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擅自动用那些大炮的。”这话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以张曜非常得意,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曜很想留汉声在府衙居住,汉声说还有两个朋友在客栈里,同时他们准备马上回西安去,辞谢了张曜的邀请。张曜心知初次见面,这些草莽豪侠是不愿与官府深交的,也不好勉强,就问明了汉声的住址,说有事好去相请,临别时再三约请汉声,如果没离开银川,一定和朋友们来府衙住几天。

汉声回到客店,艾珍和宗维孝果然早在盼望了。艾珍埋怨道:“一去就是半天,也不管有事没事!那些当官的有什么好?敢情是会灌米汤,把你灌迷糊了。”

要汉声陪笑道:“我也不喜欢和当官的混,不过这张曜倒不还俗,所以多说了几句话。”迪言

宗维孝见他俩一唱一答的,分明是一对小夫妻口吻,十分有趣,笑道:“别斗嘴了,真有事呢,快到里面去谈吧。”

三人回到房里,宗维孝才说起一件令汉声吃惊的事——马凤莲被官兵捉了,现在正关押在银川城里。

茶事情是这样的。汉声出门以后,艾珍和宗维孝闲着没事,就去街上闲逛,听到后面有人叫唤,他们转身看时,见一个虬须大汉站在街旁,看来十分面熟。那大汉见他们回头。满脸高兴,忙向前给他们打千请安。说道:“宗大爷,陈公子,您好!小人在店里买点东西,见您二位走过,特地赶来,果然没看错,安拉保佑,这回小姐可有救了。”

艾珍听他说起小姐,猛然记起他就是马凤莲的家人马有,忙问道:“你是马有么?你家小姐怎么啦?”

马有四下望了望,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大爷的住处远么?”

宗维孝道:“不远,咱们就回店里细说吧。”

回到店房,马有说;他家小姐前不久有事来银川附近的马家庄。这一带的回民村堡已经归顺了朝廷,不料来接官的官兵军纪非常败坏,奸淫掳抢,无所不为,尤其是有个叫耿进的总兵,贪暴异常,鱼肉百姓,百姓冤屈无伸,恨之入骨。马凤莲听说了,气忿不过,三天前黑夜间跑到银川来行刺,没想到耿进养了几个武林好手保镖,马凤莲孤掌难鸣,一枪没打死耿进,保镖的一齐涌上把她围住,她又开枪打伤了两个,终因寡不敌众,被保镖的拿住。耿进见马凤莲。美貌,没有杀她,把她关了起来,只等她自己的伤好一些就要强迫马风莲成亲。马有听说小姐去了银川城,就知道不好,:赶快奔来打听。听说耿总兵公馆拿了个女刺客。忙托人买贿了耿进公馆的佣人,才知道详细情况,被捉的是果然是小姐。他一面派人回金积堡去报告,请求设法营救,自己留在银川探听消息,,两天来一筹莫展,正自烦恼,刚才猛一下子看见艾珍他们,顿时有了希望,特地求他们相救。

汉声问道:“马有呢?他打听好了他家小姐关的地方么?”

艾珍道:“马凤莲关的地方,马有已经打听到了,我们叫他再去探问一下,情况是不是有变化,准备今晚就去救人,专等你回来商量。”

汉声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去看看路径,回来再核计怎么办!”

宗维孝道:“你们就在家等马有的消息,探路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人多了显眼,反而不好。”汉声一想也对,尤其是和艾珍出门,容易惹人注目,就不再争了。

宗维孝走后,艾珍等了不多久就焦躁起来,埋怨说没有跟二哥去,呆在家里真烦。汉声道:“着急也没用啊,不如安静坐一会子,养养神,想想办法,晚上好救人。”

艾珍嗔道:“谁跟你一样,什么都老不急,你也不想想,人家关在那里,一刻也难捱呢!”

汉声正经地说道:“我不是不急,我在想,要怎样才能把事情办妥。如何去救,当然要等摸清了情况才能决定。可是人救出来了以后怎么办,倒是应该考虑的。”

“人救出来了还不好办?送出城去不就得了?”

“有那么容易?外面有人接应吗?天这么冷,万一伤了哪里,走不动怎么办?”

艾珍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不再反驳了,可嘴却不服输,嘟哝道:“偏你的鬼名堂多!”

这时,外面店小二进来说,张总兵派人来了,要见二位公子,随后把一个亲兵模样的年轻人带了进来。这人正是张曜的亲随,他送来一个短柬和一百两银子,柬内写了些倾慕和接待不周的话,非常客气,话语很诚恳地说他军务匆忙不能来客寓拜望,特派人送来菲薄的程仪,以表敬意,权代卮酒,如没有离开银川,请一定去衙斋小聚云云。

亲随很会说话,把张曜的意思又再三讲了,汉声请他回复张大人,说很感激张大人的盛意,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拜望,这回因为有事不能耽搁,明早就走,就不再去辞行了,又拿出五两银子赏了亲随,亲随谢了赏,自欢喜地转去回报。:

傍晚,宗维孝回来了,三人一边吃晚饭,一边商量晚上的行动计划。快吃完时,马有也赶了回来,说情况没变,汉声叫他就便吃点酒饭算了,马有告过罪,他肚子正饿了,坐下就吃。四个人吃完晚饭,救人的计划也订好了。

耿进的公馆在城的另一头,原是个乡绅的住宅,深宅内院,房舍很多,马凤莲关在后院西楼,如果事前没查明,一下子真不好找。耿进打仗不行,排场却不小,除了一百多名亲兵常驻在家里以外,还养着一批打手,内中有四个武功高强的刀客,为首的叫云里雕韩立,第二个叫白脸狼崔刚,第三个叫莽金刚徐忠,第四个叫催命鬼周游,四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惯匪,被耿进重金收买,许他们的官衔禄位,请来做他的随身保镖。韩立他们也乐得在耿进的卵翼下任意为非作歹,逍遥法外,平日抢男霸女,无恶不作,人称四大金刚,实际上是四条恶犬。

上次马凤莲行刺,找到了耿进,可惜一枪打偏了点,只伤了耿进的肩膊,另一枪打穿了徐忠的右胸,这小子三、五个月难以痊复,所以这晚救人,耿进公馆里扎手一点的是韩立、崔刚和周游,他们之中总会有一个留下给耿进保镖,剩下两个就容易对付了。

三更过后,汉声、艾珍随宗维孝直奔耿进的公馆。因马有不会轻功,所以叫他先回去,明早再来客店听信。汉声他们都穿了黑色衣靠,带上面罩,从窗口飞身上房,快如箭,片刻之间,就到了耿进的公馆外面。

宗维孝已选好了路径,飞身跃上靠近后院处一丈多高的围墙。这天是十一月初旬,上弦月已经落下去了,天空上起了一层薄云,黑黑地,正便于他们行动。他们在墙头一望,只见里面黑压压地尽是房屋,只有几处漏出微弱的灯光。看那西楼时,却灯烛明亮,从几处窗子射出亮光来,仿佛是特意替汉声他们指路似的。三人大喜,穿房越脊来到西楼跟前,伏在屋瓦上观看四周动静。

这是一幢两层的小楼,紧连后院厢房,房间不多,却建造得颇为精美。楼下灯影里,传出粗野的笑骂和骨牌搓洗的哗啦声,是守夜的兵丁在赌博,阶前屋后,暗处时有兵刃的闪光。楼上却静悄悄地,虽然灯光明亮,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马凤莲果然关在这楼上,楼下虽然防守严密,却愚蠢地暴露了目标。耿进过于迷信自己的武装力量了,他作梦也没想到,有人竟能通过重重的防哨,毫无声息地闯入他的内宅,快捷得使他的亲兵连枪都没开就丢了性命。

汉声他们早就了解了西楼的防守情况,商量好了对策。三人潜近小楼左侧的屋脊,宗维孝取下背上的袋子,里面装满了一个个包了石灰的纸包,三人把纸包朝楼下房里和隐藏暗哨的地方闪电似的掷去,顿时石灰弥漫,房里的灯烛被汉声掷去的石灰包一一打熄。趁着纷乱,汉声和艾珍宛如双燕穿帘,分别从两个窗口跃入楼上房内。

汉声脚刚沾地,呼的一刀劈面砍来,他一矮身挥剑荡开,反手一招“分花扑蝶”,直刺来人小腹,来人却也不弱,翻刀格开这致命的一剑,顺势一招“怪蟒翻身”,斜搠

汉声的前胸,眨眼之间,二人已拆了四、五招。只听得咕咚一响,艾珍已将另一名打手刺倒,转身跃到这边房里,娇叱道:“寒雀踏梅!”剑光闪处,人早飞到汉声右侧,双剑配合,威力陡长,紧接着一招“雨打梨花”,双剑所至抖起一片光华,刺得敌手眼花缭乱,慌了手脚。待要逃时,哪里脱得开剑光的圈子!那人胸前腿上已连中数剑,单刀落地,身躯摇摇晃晃站立不住,艾珍给他踹心一脚,那人仰面倒下,口喷鲜血,已自不动了。细看时,那人长满白癜瘢的瘦脸,痛得皱成一团,口里直喘粗气,想必是白脸狼了。艾珍待要补上一剑时,汉声道:“算了,让他挣命去吧,救人要紧!”

二人看那屋子时,却是客室的摆设,另一个打手胸部中剑,缩在屋角里发抖,汉声踢了他一脚,喝问道:“人关在哪里?”那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好汉饶命,马小姐在里屋小人是跟白脸狼守夜的,不关小人的事。”

当汉声撇开了那人,推里间的门时,里面已拴上了。汉声双掌一推,门栓嘎啦断了。汉声推开了门,横剑护身,进到里面看时,见两个浓脂艳抹的妇人,吓得软瘫做一团,索索瑟瑟地叫饶命,找马凤莲却不见,床上也是空的,转过头看窗边,马凤莲斜倚在窗侧,正转过身子。只见她鬓云散乱,泪光莹莹,容颜憔悴,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汉声叫道:“马小姐,我们救你来了。”马凤莲不做声,仍然定定地瞧着他。

汉声一想,笑道:“怪道不认得了。”忙扯了面罩,马凤莲欢叫了一声:“苏大哥!”踉踉跄跄跑了过来,一头扑在汉声胸前,哇地哭了。

她听到楼下乱糟糟的,就从窗口往下观看,两个看守她的妇人怕她跳楼,死命扯住她。接着听到外间刀剑撞击打斗的声响,心知有人来救她了,回头一看,却是个蒙面怪人,待她看清是汉声时,激动得忘了一切,几天的委屈一齐涌上心来,失声痛哭。

这一切只是几十秒钟的事,当马凤莲认出汉声时,楼下有人“砰!”地放了一枪,接着又是砰砰几响,有人大叫道:“不要乱打枪!”“黑灯瞎火的,打自己人吗?”乱哄哄闹成一片。

艾珍闯了进来,叫道:“打手们上楼来了,在截住厮杀,快走!”

看马风莲时,只见她双手双脚都被铐住了,怪道行步不便。汉声抓住手铐,双手一叫劲,手铐应手而脱,掰那脚铐时,急切间竟扭不动,只得把铁链子扯断,拉住她往外间就走。

这时打手兵丁们拼命往楼梯上冲,宗维孝一步步往上退。汉声拖过两张太师椅,走到楼梯口,叫宗维孝快上,宗维孝纵身跃上了楼,汉声已将一把太师椅顺楼梯砸了下去。一那催命鬼周游仗着人多,舞着一双判官笔冲在前面,第一把椅子砸下时,判官笔一挡,架是架住了,可汉声使的是金刚大力手法,那楠木椅子本来结实沉重,随着汉声的劲力,下坠的势子何止千斤之重,饶是周游厉害,也震得两臂酸麻,脚底下站立不住,第二把椅子紧接着砸下来时,就如山崩堤决一般,击倒了周游。下面的被周游一撞,轰隆隆一片响,兵丁打手滚成一堆,倒在楼梯下半晌爬不起来。

宗维孝和艾珍又各砸了几条椅子凳子下去,打手们被砸得头破骨折,嚎成一片,眼见得一下子上不来了。从窗口往楼下看时,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一片火把,照得四下光亮。兵丁们舞刀举枪,吼叫连天,再看各处房上,也到处人影晃动,汉声从窗口指着对面的厢房道:“从这里到那边只有三丈多远,窗口和屋面高低差不多,就从这里跳过去吧。”

宗维孝道:“跳过去不难,只怕下面放枪,能把火把打熄就好了。”

.汉声道:“这个容易,二哥你等火把一灭就先过去,收拾屋上的狗腿子,我们随后就来。”回头问马凤莲道:“马,小姐走得动么?”

马凤莲望着自己的脚,摇头道:“两个脚踝都磨烂了!”

艾珍道:“别啰嗦了,你背她走吧!”

汉声掏出一把铜钱,先把楼上的灯烛打熄,然后使出“梅花落瓣”的绝技,连连出手,下面十几个火把全被打灭。兵丁惊呼中还带着痛楚的哀嚎,他们跌跌撞撞地在漆黑中乱窜。汉声和艾珍正自惊诧,听宗维孝开心地笑道:“叫你们也吃吃我的苦头!”说毕,扬手一撒,一股腥风朝厢房上卷了过去,人也跟着过去了。

年艾珍惊道:“咦!二哥也会撒毒砂了!”汉声趁这工夫,背起马凤莲奋力一跃,也跳到了厢房上面,艾珍也跟着跳了过来,只见宗维孝正四下里寻人撒毒砂子哩,叫道:“二哥,快走!”

下面火把一灭,早乱了套,接着毒砂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兵丁们谁都免不了沾上几粒,被灼得皮焦肉烂鬼哭狼嗥,四散乱窜。上了房的兵丁也挨上了毒砂,有的滚下了房,有的躲在墙角里不敢动弹,楼下房上只一个劲地乱打枪给自己壮胆,乒乒乓乓朝房上乱打一气,打得瓦片四溅。外面的人听里面枪声大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涌了进来,闹了半天,才停了打枪,点起灯烛火把,四下里照看,却早已人去楼空,催命鬼在楼下蹲着,砸断了手臂,脚也歪了;白脸狼躺在楼板上奄奄一息,带伤的兵丁有二十几个,中毒砂的不计其数,刺客却连影子都不见了。

耿进大发雷霆,骂了兵丁打手一通后,就要发兵捉拿。云里雕韩立道:“来人本领实在太高,弟兄们都尽了力,怪他们不得。照来人的身手来看,如若出城,已经在几十里以外了。”

耿进哪里肯听,仍然派兵封锁四城,只有张曜所部驻地不好骚扰,却也派人去知会张曜,请他协同搜捕。张曜素来不满耿进所为,勉强敷衍几句,打发了来人,却和幕僚们说笑道:“耿总兵这回可算赔了夫人又折兵啦,刺客是什么样子都说不出来,还好意思叫人帮着捉拿!拿谁?”幕僚们一阵大笑。

张曜当然没想到,刺客中就有他的贵宾苏汉声。却惦念起汉声他们这天要离开银川,索性人情做到底,取出令箭,差人去客店护送苏公子他们出城去。

汉声他们回到店里,四更刚过,为了不惊动店里人,汉声把马凤莲背到艾珍房里。看她那脚时,脚踝上下都被铁铐磨坏了。原来,马凤莲性情刚烈,放松了她的手脚,她就要打人、跳楼,耿进只好用重铐把她锁起来。这脚铐有三四分厚,汉声找到接缝,费好大劲才把它掰开。艾珍倒来了水,给马凤莲洗净伤口,汉声给她敷了药末,给她吃了颗八宝止痛丹,自回房休息。艾珍又服侍马凤莲洗了脸,梳理了头发,笑道:“马小姐,没办法,今晚只有委屈你了,将就着在这里睡一下吧。”

马风莲此刻心情万分复杂,她由衷地感谢艾珍他们,对艾珍的爱恋又深了一层,可她究竟是个黄花闺女,怎么能和男人同房过夜呢?她望着艾珍带着狡谲神情的笑脸,双颊顿时羞得通红,心想这陈艾才半个多月不见,人却变得多了,竟有几分轻薄气,又不忍心顶撞他,自己也知道半夜深更的不好另找住处,就说:“陈艾哥,你们辛苦了一晚,请安睡吧,我不困乏,坐坐就行了。”

艾珍认真地说:“天气太冷,你还是来炕上躺躺的好,千万别冻着了。”说着,自个脱了外面的罩衣裤,钻进了被窝,见马凤莲仍坐在桌旁不动,不免怜惜起她来,说道:“马小姐,你不睡也行,就坐在炕上来,把脚伸进被子里捂着也暖和些。”

马凤莲见艾珍亲切地关心她,心里甜甜的,她本来不拘世俗礼节,又早心许了陈艾,反正已同在一间房子里了,坐在炕上又怎样,就含羞带笑道:“你不嫌我脚臭?”

艾珍道:“你就坐这边吧。”说着往里边挪了挪,伸手拉马凤莲坐了下来,弄得马凤莲一颗心怦怦直跳,艾珍也确实累了,头一靠枕,竟酣然熟睡。

马凤莲开头还有些忸怩不安,见艾珍沉睡了,才大胆地就着灯光,观看起身边的俊俏郎君来。只见他秀眉凝黛、檀口含朱、白里透红的俊脸有如带露春花,端正修整的鼻梁赛过精雕美玉,越看越令人喜爱。心想人家都说自己长得好,竟不如眼前这个少年,看来苏大哥把自己背到这房里来,是有意撮合他们似的,苏大哥这人也真好。一想起苏汉声,觉得他虽不如陈艾俊俏,眉宇间却另有一种英豪气概和大方潇洒,更有着吸引人的魅力。

马凤莲突然觉得,比较起来,心里更喜欢憨厚的苏大哥,不过陈艾是她第一眼就钟情的人,她始终把他作为自己理想的如意郎君,根本没把心放到苏大哥身上去。姑娘家的心,就是这么怪。

然而,尽管马凤莲痴情如醉,不愿刨根究底去辨察艾珍与一般男子不同的地方,但近在身畔,看得久了不免也疑惑起来。第一是那头乌黑柔美的秀发,云鬓舒松,全然和经常剃发的男人不一样;第二,她终于看出了,艾珍玲珑如玉的耳垂上,有个明显的耳环孔,那是女孩子为了戴耳环而特意刺穿的。马风莲好奇地伸手去抚摸艾珍的耳垂,艾珍头一偏,转过脸去。这回马风莲更惊异了——陈艾的这一边耳垂上同样有个穿耳环的小孔!

“难道他是个女的?”——细想起来,疑团越来越大。怪不得他和苏大哥在一起,同样英俊清秀,两人却有明显的差异,可汉人妇女都是缠足的啊,陕甘一带尤其讲究三寸金莲,即令面貌身材无一处不美。但如果裙下双钩略微粗大一点,就会令人感到黯然失色。眼前陈艾的脚明明是一双天足,哪能是女的呢?

她大着胆子,俯下身去摸了摸艾珍的脚,的确是男人的脚,心里不禁涌起一丝欣慰,少女的羞怯,使她不敢再作进一步的接触。她重新坐好,想起心事来——无论如何,要设法邀他们到金积堡去,弄清楚真象,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马风莲只迷糊了一小会,天就大亮了。汉声已梳洗好了,前来敲门,艾珍一翻身坐起。抱歉地对马凤莲笑道:“你就这么坐了一夜?没冻着吧?”

马凤莲心想:“只听说男人有秉烛达旦的,你却自在地睡了,让我坐着,”口里却不便说出来,淡淡一笑道:“快穿衣服吧,苏大哥在外面等着呢。”

艾珍道:“别管他,你睡一会吧。”说着边扣衣扣,一边下床开门。

声汉进门问马凤莲道:“脚好一些了么?”

马凤莲想起昨晚跟陈艾同在一张床上,乍见汉声,羞得不敢抬头,答道:“谢谢苏大哥,脚好多啦,一点也不疼了。”

汉声道:“马有早来过了,我叫他弄匹马来,如果你脚好一点,最好早点离开银川,听说耿进已派兵把守城门,四处搜查刺客呢。”

马风莲道:“我巴不得早点回去呢,家里一定急坏了。”边说边下床穿鞋。偷眼看汉声,只见他只顾打量她受伤的脚,一丝逗笑的神态也没有,暗想这人真厚道,心里也轻松下来,恢复了常态,说道:“苏大哥的药真灵,我的脚真的好了,谢谢你。”说着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汉声道:“这就好,你们俩梳洗吧,马小姐最好换身男装。艾弟!你帮他打扮一下吧。”

艾珍道:“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不用你管,去忙别的吧。”

不久,马有兴冲冲地牵了两匹马来,见马风莲安然无恙,又换了男装,喜不自胜。大家备了马,正在谈论耿进封锁城门的事,汉声说有大营的关防文书总可以出城的。这时张曜派人送令箭来了,众人见张曜果然热枕,对他也着实产生了好感。

城门口戒备森严,兵勇们刀出鞘枪上膛,凶神恶煞。汉声手里有大营的文书,张曜又亲自派人持令箭护送,耿进手下的军官也不敢留难,认准了汉声来头极大,不住地打恭作揖,极力巴结讨好,哪敢提盘查二字?

出了城,汉声赏了差来的人几两银子,并请他向张曜转致谢意。五骑马撒开四蹄向南驰去。他们在永宁以北由冰上过了黄河,一天就到了灵州城外。这天他们所经过的地方都是官兵控制了的区域,一路通行无阻,马凤莲却不进城,径投离城五、六里的一处堡寨,说要去看望她的表叔。艾珍在路上听汉声说灵州在唐代叫做灵武,是唐明皇的太子肃宗登位的地方,因而坚持要进城看看。马凤莲说城里驻满官兵,又没有什么可看的,艾珍也就不再争执了。

这堡叫红花堡。马凤莲家在这里有产业和住宅,管家和她家沾点亲,马凤莲叫他旺叔,所以她托词说去表叔家。马凤莲并不常住红花堡,但这里是她真正的家,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尊重她,这不仅因为她是老主人唯一的骨肉,而且她待人宽厚随和,也确使人爱戴。所以她一回来,满宅子都充满了欢乐。

马凤莲用回族人最隆重的方式款待贵宾,然后如实地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汉声他们,并邀请他们到金积堡去做客。·汉声考虑到战争期间种种不便,加上他们曾护送军火和崔六与叛军作过对头,更不想去金积堡,为免招麻烦,便婉言辞谢。

马凤莲说她伯父有很多汉人朋友,又最疼爱她,一定欢迎他们去的,如果他们就这样走了,她和伯父会很过意不去,他们回族人恩怨分明,把知恩不报视作最大的遗憾。

然而汉声这回却很固执,艾珍也不愿把假驸马的戏继续演下去,不论马风莲怎么央求,总不答应。宗维孝自然理解个中曲折,也帮着汉声艾珍说话。马凤莲很是失望,柔肠百转,闷闷不乐,直到大家答应留下陪她一天,她才舒展了笑容。

这晚,马凤莲把汉声和宗维孝安排在书房歇息,却把艾珍带到自己卧室的隔壁住下。那房子非常整洁,被褥都是马风莲自己用的,艾珍感到非常满意,连日奔波劳累的艾珍,睡在这样舒适的房里,便安心熟睡,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起床,艾珍穿衣服时,发现随身不离的清霜剑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分明记得临睡前把剑解下来放在枕畔的,门窗不见动过,只有床头有扇间门与马凤莲的卧室相通。是由那边开栓的。一推,门虚掩着,马凤莲床上的被子叠得好好的,显见已起床了。察看房里各处,也没有清霜剑的影子,艾珍以为马凤莲拿着剑到外面试手去了。正待出门去找,马凤莲的侍女笑吟吟地走来,对艾珍说道:“陈公子,我家小姐天刚亮就回金积堡去了,留下一张条子,叫我交给陈公子,请你们随即就到金积堡去。”

那纸条上写道:“清霜剑我拿走了,请到金积堡来,专候各位兄长大驾光临。”下面落款是马凤莲。字迹也还端正,无疑是马凤莲的亲笔。

艾珍急得跺脚道:“这丫头,真做得出来!都是汉哥搞出来的麻烦,叫他去金积堡要回剑去!”说完就气冲冲地来找汉声。

正是:美人盗剑缘情重,不道相思恨转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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