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进三营大炮解围 酬侠士将军还剑
下了六盘山,车队就在山麓的一个小庄子宿营,驮夫兵勇劳累了一天,都不愿再赶路了,因为知道萨海青就在后面,张宏、刘人杰也不坚持走到预定的村堡去。
这村子原有二百多户人家,兵乱时都走光了,房子也大半烧毁,最近才陆续回来二、三十户人家,都是穷苦的回族人,有的是在山里躲过来的,有的是从叛军中逃出来的。他们热土难移,宁可在家乡吃苦,也不愿东奔西荡了,在废墟里重新收拾起家园。好在左宗棠大力招徕乡民,发放给他们口粮和种子,这些村民才得以生存下来。
村子里什么都没买的,幸好车队自己带得有粮食和牛羊肉,拾了些柴火,将就做好了晚饭,村民见惯了官兵,也不害怕,却也不亲热,远远地膘上一眼就默默地走开了,刘人杰讲话算数,找到了村长,把马致和交给了他,还发给他一些粮食,这事大大感动了村长和村民,有的人感激得流下了眼泪,给刘人杰说了许多好话,说刘将军心好,安拉会降福给刘将军的,他们对兵勇也亲近了起来,开饭时,有的村民自动给他们送来了咸菜。
这事使刘人杰非常开心,过后他常向人夸耀:“咱老刘是会走鸿运的,菩萨保佑我,安拉也保佑我。”
当晚,萨海青派人来联络,说那股叛军大部分都消灭了,只有少数人漏网,没有抓到崔六。又说白彦虎等叛军大股部队已过了静宁,正向陇东移动,叫他们尽快到固原去。
第二天清早,车队就启程赶路。近中午时,西北风大作,天气骤冷,乌云成团成团地拥来,不久就弥漫成铺天盖地的一片,稀稀落落地飘起雪花,汉声对艾珍道:“艾弟,你还是把斗篷披上吧,要下大雪了。”
艾珍笑道:“我正盼着下场大雪哩,冻不着的,咱们正好跑马!”说着一提马缰,枣红马得得地撒开四蹄,朝前驰去,乌骓马已经和它混得很熟了,不用催就相跟着赶上,宗维孝和辛思亮也跟了上来。
这时,远处的山峰已隐在云雾里,看不见了。雪越下越大,风却小了,那成团成片的雪花,悠悠扬扬,密密层层,弥漫空间,仿佛这世界上一切都不存在了,除了雪花,还是雪花,渐渐地,一百多步以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了,眼前好像张起一道厚厚的帷幕。
在这样的情况下,跑马是没有兴头的,虽然他们都抗得住寒冷,但这漫天大雪却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孤寂感,他们好像在茫茫大海里,与世隔绝,看到前面过来的陌生行人,都会使人感到亲切,甚至远处的鸡鸣犬吠,听来都感到温暖,艾珍紧紧伴着汉声,心里涌起阵阵幸福的热浪。
雪太大,视野不开阔,汉声和宗维孝商量,索性和车队在一起还好照应些,大家欣然同意,紧跑了一阵,赶上了车队。
大雪盖住了尘土,地面冻得坚实,车轮在薄雪上滚动得更为轻快,兵勇们并不因下雪而苦恼,反而比平常更活跃。他们穿着厚实的棉衣,肚子饱饱的,比在家里挨饿受冻强得多,行军打仗是他们升官发财的阶梯,参加这种特种部队,意味着自己已经得到上官的赏识,升迁有望,所以他们一有机会就寻开心,在雪花飞舞中互相大声地扯谈打趣。
这些兵勇很崇敬汉声他们,对普通的大少爷,他们也是毕恭毕敬的,何况汉声他们是大帅看得起的人,六盘山一战,目睹了他们惊人的武功与神奇的枪法,对他们更崇拜得五体投地,一路上不断有人和汉声他们打招呼攀谈,汉声很喜欢了解兵勇的生活情况和心理状态,正好趁机问这问那。艾珍也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谈话,从这些谈话中,她了解了许多她不曾想到的事—把这么多老实农民千里迢迢奔到这寒冷荒漠的地方来,并使他们乐于打仗卖命,这确是一种复杂而非凡的学问。
出乎意外,路上很平静,第二天中午,车队平安地抵达固原,萨海青的马队随即也赶来了。
据前面传来的消息,叛军大队人马正围攻三营和黑城子,白彦虎他们可能都到那边去了。叛军的意图是截断这一线整个粮运和军运,使官军回头救护以减轻金积堡外围的压力,叛军如果占领了这一线,炮车队就根本无法通过了。
情况很复杂,如果贸然前进,碰上了叛军大队伍,萨海青也保不了驾,停在固原吗?限期紧迫,又不容耽误,为此萨海青、张宏、刘人杰都很焦虑,车队暂时在固原停了下来,补充食物和粮秣,等候消息。
前线的消息很不妙,叛军一时无撤围的迹象,陇西的官军黄鼎部据报已向黑城子方面急进,环庆一带的魏光焘部也正星夜驰援,可似乎是在进行某种战略的行动,三营一带目前并不在这一行动范围之内,解三营之围,必然要在击溃黑城子一带叛军主力之后。
国汉声问明了固原与三营之间有个头营,城堡尚属完好,就建议到头营去等,那里去三营比固然快一天多路,也容易打听前方的消息。萨海青和张宏刘人杰考虑一下,也同意了。
赶到头营,头营守将周云见到这支装备优良的队伍非常高兴。叛军暂时还没到这边来,但附近的回民村堡原先都招抚了的,现在又叛变了,四围很不安定,周云手下只有一营兵勇,正愁力量孤单,萨海青他们一来,周云就安心了,马上叫手下人摆酒给萨海青等接风洗尘,席间谈起当前的局势,主人是满心高兴,客人却个个愁眉不展。
周云给大家满满斟上了酒,笑嘻嘻地说:“难得贵客光临,咱们这小地方算是有缘,不仅感到荣幸,而且有了依靠,看来叛军三、五天内不会退兵,诸位就请在这里歇马几天,只是没有好的招待,还请各位原谅。”接着就说起如何安排守城的事,汉声宗维孝只顾喝酒,也不参加他们的谈话。
艾珍急于去三营找清霜剑的下落,根本不愿呆在这小城里,路上好几次对汉声说,如果车队不走,她就先走,免得磨磨蹭蹭地三、四天才走她一天的路,要不是这倒霉的车队,她早已到了宁夏了。此刻,艾珍不住地朝汉声使眼色,叫他快点说话。
酒过三巡,汉声站了起来,向军官们一拱手道:“我们兄弟几个,一路上承各位将军看顾,非常感谢,本来应当随同炮车队到金积堡前线,不过炮车队既然一时间不走,我们兄弟有要事在身,只好先走一步,明早我们就动身,恕不一一辞行了。”
萨海青等一听都慌了,周云刚才也听说过了汉声三人的身份和武功,知道他们在炮车队中的地位和作用,以为自己怠慢了他们,惹恼了他们,所以要走,一个劲告罪,萨海青和张宏、刘人杰更是死命挽留。
汉声笑道:“周将军误会了,我们绝无他意,一来是我们确实不能等,二来如果等到援军来了以后,炮车队随着大军前进,也就不用我们耽心了。区区下怀,还请各位将军见谅,并请告禀大帅,以后有机会再行报效。”
萨海青道:“苏公子说的是有道理,不过,这炮车队是大帅当面嘱咐苏公子和我们几个的,眼下路上受阻,炮车队的安全可是个问题,援军虽会赶来,可算不准日子,万一白彦虎他们知道炮车队到了这里,他们拼全力来抢,这小小的头营城就很难守住,我们几个的前程性命倒算不了什么,那时候苏公子也不好跟大帅交代吧!”
张宏老练世故,采取动之以情的办法,说道:“苏公子,我们哥俩是冲着你们才敢接下这差使的啊!有你们在,就是耽误了些日子,甚至出了些事故,也好和大帅说话,你们一走,这担子我们能担得起吗?”
艾珍早不耐烦了,对宗维孝道:“二哥,他不走,我们先走吧!”宗维孝眯着眼睛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汉声道:“要走就一起走嘛,怎么你们先走呢!”艾珍道:“那好!明天一起走罢。”
萨海青等又向艾珍、宗维孝讲情,请他们再等几天,宗维孝望了汉声一眼,笑道:“你们还是问我们老三吧,他自有锦囊妙计呢。”
原来汉声在路上曾和他商量过下一步的办法,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就讲了出来。
众人听说汉声有办法,都喜上眉梢,一致请出主意。汉声道:“大家请坐下,我这办法不一定行,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谈。”说着举杯敬了一巡酒,说出了他的计划:——
汉声在固原时就开始设想了,经过路上的了解,加以补充修正,构思了一个大胆的,也是切实可行的行动计划:利用大炮的威力,强行进军,硬打过去。
根据俘虏的口供和军中情报,白彦虎、余彦禄、陈林、崔伟等叛军从何州过来时有四万多人,过静宁后和马正和、杨文治、禹得彦马生彦等汇合,加上沿途裹胁之众,号称十万,主要意图是攻击围攻金积堡的官军的后背,以解金积堡之围,截断运道不过是手段之一。叛军的主力放在李旺堡、丰角城方面,意在迫使刘松山派兵回救减轻金积堡的压力,进攻黑城子、三营的是马万春、杨文治、禹得彦等部约三万余人,意在阻击左宗棠从平凉北上的援军,根据这个形势,即使援军及时赶到,战局顺利,至少也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道路才可畅通。所以考虑再三,提出了硬打过去这一大胆的设想。
萨海青等人乍一听都惜了,刘人杰不以为然地说:“苏公子真会开玩笑,人家十万人马,咱们两百多人硬往里闯,不是拿大炮去送礼吗?”其他的人也认为汉声是书生之见,过于幼稚。
汉声微微一笑道:“诸位只就一个方面想,把大炮当做负担了,两百多人保护大炮确实保护不了。不过,请想一想,如果咱们这十门大炮开口,大嗓门轰天震地一吼,叛军不吓得尿了裤子,拼命逃跑才怪哩。我们打着大营援军的旗号,大炮一轰,叛军知道我们有多少人马,还敢来抢炮么?说不定还可以吓跑包围三营的叛军,解了三营之围,岂不是奇功一件!”
萨海青一拍脑袋,叫道:“对呀!真没往这方面想,不过咱们的兵力也太少,有三千人,我真敢闯过去!”
张宏也活跃起来,舔了舔嘴唇高兴地说:“三千人倒不一定要那么多,能保得住大炮阵地就行了,叛军都是乌合之众,冲几次冲不进来,大炮再给他一轰,都会撒鸭子的。”
汉声见大家的心都有点活动,就继续鼓动道:“诸位还记得九年前,咸丰皇帝驾幸热河的事吧,那次洋人由天津往北京打,僧格林沁王爷的五千精骑顶住硬拚,英勇冲杀,结果全部壮烈牺牲。我们手里有两百多支快枪,并不比洋人差,这十门大炮还是最新式的。叛军又比不上僧王的精骑,这仗,我看打得。当然,两百多人是少了一点,周将军也可助一臂之力嘛,给我们增添两百人,有四百多条枪,任凭怎样也守得住大炮阵地了。”说完,盯着周云道:“周将军,这真是立功露脸的好机会,敢干么?”
周云也是个急功好胜的人,受到汉声的鼓舞,满脸放光,托地站起,说道:“好!苏公子有这个胆略,末将怎敢畏缩不前?咱们营留一半守城,就抽两百精兵去吧!”
萨海青还有些迟疑,委决不下地说:“我们是受命运送大炮的,没有指示让我们动用啊。再说,万一……”
汉声笑道:“萨将军放心好了,大帅原是允许我们便宜行事的,有问题我担着!只要大炮如期送到,又给前面解了围,大帅嘉奖大家,给大家立功还怕来不及呢。”
说到立功受奖,将军们都兴奋起来。往常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都豁出去了,这次风险虽大,却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哪有不热中踊跃的?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周云担心没有炮手,张宏马上说:“大帅早安排好了,每门炮都派了一名炮手,免得到了前方没人会放延误战机,只要派两个助手给他们就行。”
当下大家就人员调派、行军计划都做了安排,汉声提议,兵贵神速,马上分头进行,明天出发,因为这一行动已不单是炮车队的行程问题,而且关系到三营和黑城子战局的安全,所以军官们都欣然同意。
当晚,汉声和萨海青亲自调齐了炮手和临时指派的助手,给他们讲明形势,命令他们连夜进行操作训练。汉声好学,在旁认真听了炮手的讲解,有疑难的地方一一询问,又观看了实地操作,自己也就掌握了施放大炮的技术,艾珍和宗维孝在旁观看,都跟着学会了。
第二天早饭后,一切准备停当,一支由最新式的快枪、大炮武装的精兵,旗帜鲜明,部伍严整,兴冲冲地由头营向三营进发,他们已不是一支运输队而是一支即将投入激烈战斗的劲旅,连驮夫杂役都很兴奋。他们都编入了炮兵序列,受临时炮长的指挥,心里燃着在这次战斗中立功受奖的热望,焦灼地盼着早点看到大炮发挥威力的壮阔场面。
军官们很镇定,他们渴望立功,但严峻的形势使他们万分小心谨慎,毕竟他们的人数太少,以不足五百人的兵力去迎战围攻三营的上万人马,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但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果敢地向前了。
周云留下副将守城,自己挑选了两百精兵随队出发,一色快枪、火铳,作为前锋,萨海青带着二百五十名骑兵,前后拥簇着炮车队随后跟进。
这一带地势南高北低,行车速度较快,队伍全速推进,下午三时左右,已到达了离三营十里附近,前锋和叛军的游骑遭遇,一阵排枪把他们赶跑了。周云停了下来,请示行止,军官们商量了一阵委决不下,征询汉声的意见。
汉声早看好了周围的地形,指着硝烟笼罩下的三营城郊道:“叛军包围三营的人马,根据散布满郊原山谷的帐幕来看,在一万左右,我们这支小部队直接进攻他们是不行的。但我们既然来了,就要狠狠地揍他们一顿,打痛他们,打得他们害怕,使他们以为是大帅派的大队援军到了,吓得狼狈而逃才是上策。”
他扫视了众军官一遍,见大家都用信赖的眼光望着他,点头赞同,接着说道:“我们再向前靠近一点,修好阵地,首先用开花炮弹轰他们一顿,把他们轰恼了,引得他们向我们冲过来,然后用排枪的火力把他们消灭在我们的阵地前沿,大家看怎么样?”
军官们都由衷地钦佩汉声的分析和决断,把队伍又开进两里多路,选择一个小山包做为大炮阵地,快枪手在大炮阵地前分几道纵深摆开,迅速挖好掩体、沟濠,准备迎击叛军。阵地上遍插满旌旗,虚张声势,并且把萨海青镇标军的大旗竖在前沿最显眼的地方。
这里距三营城只有七、八里,远远望去,城上旌旗雉堞隐隐可见,距叛军营地却只有三里远近,叛军早已发现这支队伍,但尚未行动,双方都保持沉默。这边是争取时间,构筑工事,叛军那边是集结队伍,准备冲锋。
大战前的沉寂是难以忍耐的,在等待中,时间过得特别慢,军官们把指挥大炮和全局的大权交给汉声,萨海青、张宏、刘人杰、周云都直接到前沿去指挥狙击,他们认为这一仗的关键是大炮的安全,绝不能让叛军靠近大炮阵地,此刻,几百双耳朵都在凝神等待,听第一声大炮的怒吼。
终于,轰隆!轰隆!……大炮接连不断地响开了,一时间,大地震颤,有如山崩地裂。首先在叛军集结处腾飞条条烟柱,紧接着遍地开花,打得叛军营地烟尘弥漫,到处血肉横飞,前沿的兵勇们高兴得大声叫起好来。
叛军被激怒了,不等队伍集结好,从前沿,从两侧,如同捅烂了马蜂窝一样,漫山遍野地向大炮阵地猛扑过来,刀光耀目,杀声震天。马蹄声掩盖了大炮的轰响,阵地上只听见隆隆地响成一片。
潮水般的叛军骑兵,不多时就冲到了阵地跟前,直到能看清叛军愤怒的脸孔,萨海青才下令开枪,四百多支快枪的子弹,卷起阵阵死亡的飓风,刮倒了如波似浪涌至的马队,一批人倒下了,又一批涌上,阵地前躺满了人马的尸体。然而叛军仍旧英勇地一批批冲了上来。
多这是一场血腥的大居杀!最新式的快枪大炮对付手拿大刀长矛的落后群众,这场面是如此悲壮、惨烈,不仅艾珍频频太息,宗维孝也不愿看下去,都埋怨汉声不该出这个主意,汉声铁青着脸,苦笑道:“我也没想到叛军是这么勇悍的,值得敬佩!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硬着心肠打下去了,叛军不撤走,事情就不会了结!”
他察看了一下战场的情况,吩咐只用四门大炮封锁进攻的路线,其它六门大炮延伸射击,重点打击叛军的中军大营。一阵炮轰之后,叛军营内大乱,这时,三营城头的几门劈山炮也参加了射击,打得叛军营中帐篷倒塌,旌旗折倒,烟焰冲天,一片混乱。
叛军的冲锋势头也开始衰退,有几十骑曾经冲到了阵地前沿,马刀劈翻了一些官兵,但很快就被密集的枪射倒了,后面的再也不敢贸然前进,有的冲锋受阻后,退到离前沿一里以外的地方停下来观望。
枪声稀疏了下来,阵地上硝烟渐散,白皑皑的雪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叛军的尸体,黑乎乎地一片,至少有六、七百人,开花炮弹在叛军营地内所造成的巨大杀伤更无法数计,可是叛军仍然没有撤走的迹象。
萨海青从前沿跑回大炮阵地,和汉声商议了一会,决定把阵地再向前推进,逼近叛军,赶着他们后退,汉声命令十门大炮一齐瞄准叛军营地前沿,一齐发射,几轮排炮之后,萨海青下令冲锋,步兵们大声呐喊,迎着硝烟,飞快地冲了上去,骑兵们也回转来跨上从隐蔽处牵出的战马,随后奔驰而上。这里的大炮见步兵已冲上,逐渐延伸射击,向纵深密密地猛轰。
开头,叛军还各自战,有些零星的抵抗,但阵线已乱,显然失去统一指。当萨海青率兵冲到预定地点时,叛军已纷纷溃退,兵买们杀得性起,哪肯听命停步,刘人杰和周云都是好勇狠斗的角色,也不制止兵勇们,一个劲向前冲杀,兵勇们勇气百倍,杀声雷动,叛军以为左宗棠的大军掩杀过来,再不抵抗,纷纷逃命。
三营城上的守军,见叛军阵势已乱,军无斗志,也趁机开城出击,两下夹攻,声势浩大,叛军终于全线崩溃,乱哄哄地朝黑城子奔逃,萨海青、刘人杰、周云会合三营的守军,又追了好几里路,才转回来迎接炮队。
这时,汉声和张宏已带领炮队走近三营城郊,当萨海青把汉声他们介绍给三营的守将李开泰、田大光时,两位守将惊得目瞠口呆,真想不到谋划给他们解围,取得这场辉煌胜利的决策人,竟是这么个年青文秀书生。
这一仗只打了一个多时辰,叛军折损了两千多人马,官军缴获军械粮草不计其数,兵勇们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在城门口迎接炮队和将军们,此刻,汉声已成了传说中的英雄,迎接他的是一串串崇敬的目光,可惜夜幕已经罩了下来,许多三营的守军遗憾地未能一瞻这青年公子的风采。
一进城,艾珍就惦着清霜剑,但汉声的心情很沉重,眼前时刻浮现战场上的惨象,那么多的死人和鲜血,在他脑子里扩大成猩红的一片,深深为此而感到负疚,胜利的喜悦只属于将军和士兵,而他却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只是老百姓中的一员,而且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老百姓的痛苦和悲哀了。当艾珍提起清霜剑时,汉声才回到现实中来,淡淡一笑道:“啊!是的,还是我们的清霜剑好,李将军会还给我们的。”
军官们以为汉声的沉默是自制和谦逊,因此越发的钦敬和赞誉——“苏公子真是天生的将才,比之于当年霍去病威镇漠北,看来也相差不远!”“这份胆识真是盖了!大帅真有眼力。”
艾珍和宗维孝虽然也曾为当时的屠杀场面所震惊,但他们毕竟经历多了,事后也就淡然,目前他们深以汉声的卓绝胆识而感到高兴和自豪,对军官们的赞誉一点也不觉得过分。尤其是艾珍,因为军官们对汉声的钦敬,竟对他们增添了几分好感。
奇迹般的胜利大大鼓舞了将军们的勇气,一战而解大军之围,将在功劳簿上给他们大大地记上一笔的。因此他们满怀信心地讨论向黑城子进军的计划,根据这一天的战例,再加上三营守军千余,可以抽出七、八百人配合,明天再来一场大杀,解黑城之围定然不成问题,当晚就决定了,明天就向黑城子进兵。
会议散后,汉声跟萨海青说了几句话,就回馆驿安歇。艾珍打趣他道:“打了胜仗,大家欢天喜地的,你却板起副脸怎的?”汉声道:“死那么多的人,哪能高兴起来?”
宗维孝安慰他道:“别想那些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嘛!”
艾珍嗔道:“出主意的是你,打赢了犯愁的也是你,既然你不愿多死人,何必帮他们打仗?干脆咱们走自己的路算了。”
汉声认真地道:“二哥,艾弟!我们不是要急着到三营来吗?另外,我这样做也有打算的。第一、我们只会点武功,带兵打仗的事一窍不通,不见识见识,将来也成不了大事。第二、现在打仗光凭一刀一枪是不行了,还是要靠快枪大炮。我们护送的这批大炮是目前最新式的,我很想看看它们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第三、以前我老想不清,太平军、捻军声势那么浩大,结果都失败了,尤其是翼王石达开,那样的文武全才,名震天下,怎么也兵败身死,我就是想看看官兵是怎么打仗的不然我也不和粮台打交道,也不会护送炮车队了。”
艾珍捶了他一拳道:“怪不得你和那些做官的混,原来还真有点心计呢。”
宗维孝也高兴地说:“三弟说得对,咱们是要多学点本事,不然武功再好,也不过是棋盘上一颗卒子,任人摆弄罢了。”
艾珍笑道:“那好,我们都学学吧,明天兴许打得更热闹呢。”
“我倒希望明天不再打了。”
“怎么?明天不去黑城子了么?”艾珍又愕然了。
“当然要去的,不过,最好我们去的时候,叛军已经退走了。今天我们这么干,就是想以后路上少些麻烦。这叫做‘先声夺人’不战而屈人之兵。”
宗维孝点头赞叹道:“三弟真有大将之才!我看,如果黑城子的叛军头领有点头脑的话,他们今晚就会退走的。”
艾珍又糊涂了,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人家要退?”
宗维孝道:“今天他们在三营吃了大亏,一定跑去说大炮如何厉害,左宗棠大队援军到了等等。按平常情况,一般将领只有几门劈山炮,快枪也不太多。我们今天这阵势,谁也会断定是大将出马的派头,能不把他们吓跑吗?”
艾珍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今天打得越厉害,黑城子的叛军就越容易赶跑了,是不?”说着向汉声嘉许地嫣然一笑,亲切地问道:“清霜剑的事,你给他们讲了没有?”
“我已托萨将军问去了,明早就回我们的信。”汉声在艾珍明媚的一笑里,感到了无比的慰藉。
第二天清早,萨海青领着李开泰喜孜孜地到馆驿来看望汉声他们。寒暄之后,李开泰从腰上解下一剑柄来,笑嘻嘻地双手递给艾珍,说道:“陈公子找的是这剑么?”
艾珍接过剑来,抽出剑鞘一看,果然是她几年来朝思暮想的清霜剑,心中大喜,一迭声说:“是这柄剑!是这柄剑!”她无限深情地抚摩着清霜剑,无穷往事一齐涌上心头,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对李开泰道:“李将军,这剑是怎么得来的?”
李开泰道:“也是巧遇,高总兵遇难后,这柄剑落到一个哨官手里,他武功平常,也使不好剑。六月间,他求我一点小事,就送给我了。昨晚萨将军跟我说起,两位公子在找这柄剑,既然是陈公子的旧物,当然要完璧归赵啰!”
汉声道:“李将军的厚意,令人衷心感激,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李开泰笑道:“苏公子说哪里话来,你们为我们三营退兵解围,我们才应该好好谢谢你们呢。区区的一柄剑,只算是李某一点心意罢了。二位公子看得起,把我李某当作朋友看,我就心满意足了。”
艾珍和汉声见他说得非常诚恳,正不好怎么开口。萨海青道:“两位公子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李大哥最讲义气,最爱朋友了,咱们兄弟靠两位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队伍等着要出发了,咱们路上再聊吧。”说罢,和李开泰告辞。艾珍此刻欣喜非凡,和汉声一起,一直送他们到大门外。
早饭后,李开泰点了六百精兵,送炮队向黑城子进发,周云怕城防有失,带着手下兵勇返回头营,一路思念汉声他们不已。这边,将士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兴高采烈,希望打一次更漂亮的胜仗。
艾珍得回了清霜剑,喜溢眉梢,心情十分畅快,紫电清霜合璧,她再不为自己的终身担心,回想起几个月来的经过,是这柄剑把她和汉声联系到一起来的,也正因为找这柄剑,她越来越多地发现自己心上人的可贵的品质。他宽厚大度,从大局出发,这曾经引起过她的误解,然而事实证明,汉声的做法是对的,想到这里,心里甜丝丝的,侧眼看马上的汉声,越发的显得英俊可爱,就是萨海青李开泰这些军官,看来也顺眼得多了。
队伍前进了四十多里,前面探马来报,包围黑城子的叛军,昨晚闹腾了一个通宵,今天清早已走得干干净净了。
听到这个消息,艾珍内心高兴地向汉声投去会心的一笑,军官们都怅然如有所失。大家商议了一下,仍按原计划前进,以防叛军有诈,一面传令部队不得松懈,保持警惕。尽管如此,叛军撤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部队,兵勇们紧张焦虑的心情一扫而光,顿时活跃起来。
果然不出汉声所料,三营城下一战,叛军丧胆,首领杨文治当场被炮弹炸死,余众溃退到黑城子,大大引起叛军的恐怖与不安,镇标军的旗号和这么多的大炮快枪,不能不使他们确信左宗棠已派大将统兵来援,而且这次大炮之多,威力之大是他们从所未见的,以此人心惶惶,各路将领都无心再战,马万春、禹得彦等也不敢专断,决定连夜撤退。当炮车队到达黑城子时,叛军已退出几十里以外了。
黑城子守将为曾广泗在离城十里处迎接炮队,他在叛军撤围后,派出探马四下搜索,得知三营已解了围,这边的叛军是因为怕援军厉害才逃走的,曾广泗也以为是哪位大将到了,所以恭敬地远迎,当他问明了三营大战的实况,对汉声等十分敬佩,礼数有加,不必细说。
当晚,酒宴之间,谈起前面的情况,曾广泗说:“叛军已攻占前面沿途各处城堡,目前白彦虎等正大举进攻李旺堡和半角城。以萨将军和三营、黑城子的全部兵力,收复沿途城堡当无问题,可能在李旺堡有一场决战。那白彦虎极其狡诈,诡计多端,崔伟、陈林等也素称骠悍,如果大军不到,这支不大的部队在野战中万一被叛军包围,情况也确为可虑。”
萨海青道:“此去李旺堡还有几天路程,估计到那时黄鼎将军和魏大人的援军也该到了,我们赶去正好助他们一臂之力,还是乘胜进击为好。”
诸将军认为援军将至,正好先期收复北路沿线城堡以通粮道,都踊跃主张乘胜前进。当下商量好,由三营和黑城子抽出精兵八百各随炮队去李旺堡,田大光回三营守城,黑城子防务由副将代理,曾广泗李开泰随队指挥,炮车队第二天继续出发。
三营一战,打得南路叛军溃逃,杨文治毙命,给叛军震动很大,沿途叛军望风而进,萨海青等轻而易举地收复了五营、七营等城,只有韩府湾守敌负隅顽抗,经大炮一轰,叛军顿时仓惶弃城北走,炮车队乘顺追击,当天傍晚再克羊路洼,在羊路洼驻下。
经过儿天的连续作战,将士都相当疲劳,诸将安排好警戒哨位后,就传令休息,准备明天进军李旺堡。
这晚,艾珍忽然来了兴致,要去李旺堡看看,汉声一想,亲自去察看一下叛军的虚实也好,就如萨海青等商量,将军们都争着要去。汉声要他们留下掌握部队,只邀张宏同去,张宏点了三十名精兵,一包快枪骏马,随着汉声、艾珍、宗维孝、辛思亮径奔李旺堡而去。
羊路洼距李旺堡四十余里,战乱之后,人烟断绝,马队在雪野中前进,四周声息都无,只有马蹄践踏积雪,发出沉闷的钝响。此时正是农历下旬,汉声等跑出二十多里,残月才由远山上升起,照得原野一片惨白,远近景物朦胧可见,汉声见前面靠西有一列土岗,连绵起伏,直奔李旺堡方向,向张宏道:“张得军请带着队伍慢慢前进,我们到那边看看去。”说着和艾珍、宗维孝打了个招呼,三骑马离开大路,奔土岗而来。
这土岗离大路只有数箭之地,丘峦相连,迤逦向西伸展,透过迷蒙的夜雾,隐隐可见远处的灯光密如星斗,大概是叛军的营垒,望李旺堡时,只见靠城处光火烛天,把夜空照红一片,不断有土炮的轰鸣声传来,看来叛军在连夜攻城,果然李旺堡形势紧急,叛军声势浩大,汉声和宗维孝、艾珍交谈了几句,三人沿土岗向西跑了一程才折回大路,赶上了张宏的小队。
汉声说起土岗上的所见,张宏道:“奇怪,韩府湾和羊路洼的溃兵早跑到了李旺堡,他们不来迎击,半路上连游骑都没碰到,却连夜攻城,搞的什么名堂?”
汉声道:“白彦虎鬼得很,一定另有阴谋。”
艾珍和宗维孝都主张近前去看看再说,于是队伍继续前进,又跑了十里路左右,前面就是叛军的营寨了。
淡淡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叛军营中帐篷密布,旌旗林立,围着帐篷外层,筑起一道一人高的围墙,一直延伸到远处,墙后时时亮起刀矛的闪光,从帐篷的数目估计,叛军摆在朝南这一线的人马至少在一万以上。李旺堡城下,火光更为明亮,沉闷的土炮声此起彼落,枪声响成一片,果然正在攻城。
汉声他们绕着营垒走了半里多路,营内却不见动静,大家心里甚为疑惑。正待再靠近一些观察,猛听得一声炮响,马队跟前沙石雨落,叛军营中涌出一支马队,一齐向汉声他们冲杀而来。
汉声要张宏带小队快撤,自己和艾珍宗维孝辛思亮殿后,回头看时,叛军马队黑压压地卷了过来,少说也有三、四百人马,喊杀之声,震荡原野,汉声等并不还击,只一个劲快跑。好在他们的马快,叛军始终隔他们半里之遥,穷追不舍,转眼间奔驰了五、六里路。
这时,叛军骑兵已拉开距离,只有二、三十骑紧跟在后面,汉声对宗维孝道:“二哥你们先走,我和艾弟马快,挡他们一阵!”说着放松了马缰,叫声“吁!”鸟骓马跑了几步,缓了下来,艾珍也放慢了速度,两人取下马枪,转过身躯朝后砰!砰!两枪,跑在最前面的两名叛军骑手应声落马,接着又打翻了两个。叛军骑兵蜂涌上来,隔他们只有三百多步了,也朝他们放起枪来,子弹飕飕地在他们头上飞过。汉声叫声“快跑!”两人疾驰了一阵,距离拉远一点,又复停下来再打倒几个追敌,如此打过几次以后,叛军骑手的速度已慢了下来,不再是少数人打头而是扇面形向前推进了。
看看已驰过土岗,汉声和艾珍赶上小队,对张宏道:“他们送我们好大一程了,该挡挡驾才是,就在前面找个地方伏击一下吧。”张宏会意,又跑了一里多路,见路旁有座小山,就命令小队全部下马,准备伏击,汉声、艾珍、宗维孝带着辛思亮一路打打停停,把叛军引到小山下,自己也下马狙击起来,叛军追了半天,什么也没捞着,反折了十几骑人马,不胜忿恨,齐向小山扑来,不料迎接他们的都是冰雹似的子弹,跑在最前面的一百多骑兵,一多半倒在冲锋的路上;其他的退了回去和大队会合,却不再前进,和这边对射起来。
双方对峙了半个小时,叛军朝小山放了一阵乱枪后,开始撤退,辛思亮跑到汉声跟前建议道:“苏公子,咱们也追上去打它一家伙!”汉声朝张宏望了望,张宏会意,笑道:“算了,咱们也该回去。”望着叛军去得远了,他们才上马,缓缓地跑了一程才奔驰回营。
路上,艾珍问为什么不直接跑回去,却在小山上打伏击?宗维孝笑道:“这是故设疑阵,敌人以为我们在山后有埋伏,把我们小队当作诱兵之计了,所以打一陈子就收兵回去。”
汉声道:“大家看,为什么白彦虎他们把一万多人马摆在朝南这一线上,却不来迎击,也不派巡逻,又没哨卡?很明显是想诱我们去救援李旺堡,今晚他们连夜攻城也是这个意思。先前我们路过那一线土岗时,我就注意到了,那土岗的坡岭一直延伸到叛军大营,正是一条极好的进军隐蔽路线。如果明天我们贸然直扑李旺堡,叛军就会利用这一线山岗,派大队骑兵抄我们的后路,土岗居高临下,骑兵飞马冲杀,我们虽有快枪也阻挡不住,这样我们的炮队就很危险了,我们刚才逼他们追赶,又伏击了他们一下,就是要试试他们骑兵的战斗力。”众人听了,大为叹服。
回到羊路洼,已是三更过后,汉声和张宏把情况和萨海青李开泰等说了,决定第二天排晓派三百名骑兵抢先占领土岗一线,步兵随后出发,炮车走在最后,整个计划是稳步前进,逼近李旺堡,用大炮支援守军等待大队援军的到来。
清晨,萨海青的马队恰好比叛军先到一步,没费多大劲就打退了叛军,占领了相连的几个山峦控制了叛军骑兵冲锋的道路,当叛军增大兵力想夺回土岗时,李开泰率领步兵赶到,把叛军远远地赶开了。
炮队路上没遇到任何阻挡,顺利地逼近李旺堡叛军大营。曾广泗率领四百步兵在前面构筑好防御掩体,炮队迅速选好炮位架好大炮,瞄准向土岗运动的叛军发射,开花炮弹在集结的骑兵丛中连连炸爆,叛军死伤枕藉,四下逃散,再也不敢过来了,这里调转炮口,猛轰叛军大营。
叛军原想用骑兵抄袭官军后路,营中人马趋势杀出两下夹攻夺取大炮的,所以曾广泗的步兵逼近大营时并不出击。这时见骑兵袭击不成,大营就倾巢出动,把土炮也推到了前沿,向步兵阵地一齐发射,顿时有如春雷滚动,大地震颤,碎石铁片暴雨般朝官军扫来。骑兵随即出动发起冲锋,潮奔浪卷,黑压压地不知有多少人马,那阵势,比三营城下
险恶十倍。幸好汉声及时先把李开泰的步兵撤到了大炮阵地上,见敌军势大,马上命令他们增援上去,萨海青的骑兵也都下马,只留五十人守卫大炮,其余的悉数向前拒敌。经过半个小时的激战,才打退叛军的轮番冲击,守住了阵地,战况的惨烈,比三营之战更是惊心怵目。
汉声此时也顾不得心慈手软,命炮手向叛军纵深密集发射,打得寨墙倒塌,血肉横飞,叛军的几十门土炮也全部掀翻炸毁,叛军锐气尽挫,龟缩在营内再不敢出击了。
依萨海青和曾广泗的意见,就要马上组织冲锋,趁机掩杀过去,汉声认为叛军在南线的兵力只是一部分,其主力尚未损伤,如果此时冲杀进去,很可能陷入重围,不如逐步逼进,消耗其实力,打垮其斗志,待其军心涣散然后奋然一击,敌军可望土崩瓦解,军官们迅速同意了汉声的意见,命令部队向叛军阵地逐步推进,叛军发动几次反扑,受到重创后开始向李旺堡方向溃退,萨海青马上率领骑兵掩杀了过去。
正是:书生谈笑摧强敌,壮士长驱破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