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的门上挂着的那尺红布,在风中忽忽地飘着,似一串红彤彤的火苗。
从窑洞里不时传出一阵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李三牛的儿子臭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愁苦地踱来踱去。
“啊”地一声,从窑洞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咋?咋了?”臭货扑在了窑洞前。
胖得像个圆球的李粉仙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没,没头,没,没胳膊没腿,一嘟噜肉葡萄。生、生、生了个怪、怪胎!”
臭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妖孽,妖孽!”
“大难临头了!”
“闹鬼了!闹鬼了!”
人们奔走传告着,村里的人们纷纷涌到了李三牛家的窑洞前。
李三牛惊喊着:“快、快,菜团家正在杀猪,快端盆猪血来。”
一会儿功夫,一个年轻人端来了满满一盆猪血。
李粉仙将猪血泼洒在了臭货住的那眼窑洞上。
臭货哭得涕哩吐噜。
“还哭甚?”李三牛冲着臭货吼道:“还不快进去瞧瞧你婆姨。”
臭货进去了一会,便又发疯似地跑了出来。
“咋了?”
“咋了? ” 臭货泣不成声:“俺婆姨她、她、她……撞锅台死、死了!”
“什么?死了!”人们全惊呆了。
半晌,李粉仙才哭丧着脸说:“挖了祖坟,坏了风水,咱李家沟村倒大霉了。”
李三牛丧心病狂地说:“李宽宽带头挖了咱们的祖坟,招来了邪气,若不整治整治这个灰鬼,咱李家沟村今后就甭想过安宁日子。”
李粉仙火上加油地说:“再要闹起鬼来,咱李家沟村都得家破人亡。”
“走!”李三牛挥着拳头说:“找他狗 日的李宽宽算账去!”
愤怒的人们提起棍、铁锹等物什,连叫带骂地直奔李宽宽家。
“李宽宽,你滚出来!”李三牛吼道。
“滚出来! ”
“滚出来!” 人们吼道。
秋月从窑洞里慌忙出来,说:“大伯、大叔、大婶们,宽宽不在家。”
风烛残年的李宽宽他爹拄着根拐杖,弯着腰,颤抖抖地也走了出来:“你,你们找宽宽干、干甚?”
李三牛火气冲天:“他带头平了祖坟,坏了风水,给村里招来了大祸。”
“甚的大祸? ” 李粉仙说:“臭货的婆姨生了个怪胎,母婴两个都死了。”
“让李宽宽偿命!”李三牛尖着嗓子吼道。
“对,对,偿命!”“砸了狗 日的窝!”
“砸!砸!砸!” 人们有的在院子里砸,有的拥进李宽宽的窑洞里砸,里里外外响起了一片“噼啪”声。
“你、你们不、不能砸啊!”秋月欲扑向人群,被李宽宽他爹一把拉住了。
老人家也不知是一种宽容和谅解呢,还是无可奈何,他拉起秋月,默默地回到了自个的窑洞里。
秋月一头爬在炕上,伤心地大哭了起来。
李宽宽他爹老泪纵横,蹲在地上,一个劲地吸着烟。
……
打谷场上,李家沟村又在开大会。
李宽宽站在石碾上,说:“有人砸了俺的家,俺不怪。俺知道大伙心里有气。砸吧!甭说是砸家,只要能把李家沟村的事办好,大伙就是把俺砸成肉泥,俺也心甘情愿。”
咦咦!稀奇哩,日怪哩,人们以为砸了李宽宽的家,李宽宽绝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李宽宽如此大度,人们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李宽宽接着说:“有人说只要咱李家沟村的家家户户都挂上红布条,老老少少都带上红布条,全村再连放三天响炮,就能驱妖避灾。好啊,如果真能驱妖避灾,那么,这红布、爆竹,俺给大伙买。俺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这红布和爆竹给大伙买够。”
人群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咦!村长怎么也信起迷信来了? ”
“哼!迷信本来就有,他小子早该相信。”
“村里闹鬼,谁不怕。他李宽宽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他也想过安稳日子。”
“是啊,村里要是再闹鬼,出了人命,他这个村长担当不起啊!”
“李宽宽家三代单传。如今他连个苗苗儿都没有,他也怕断子绝孙啊!”
李宽宽没有去计较这些闲言碎语,他说:“俺这人说话、办事一向是竹杆子穿胡同——直来直去。俺也喜欢别人说话、办事都摆在明处。请问,这挂红布、放爆竹、驱妖避灾的好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枪打出头鸟。
李粉仙吓得浑身都在抖。
李宽宽的脸阴了下来:“到底是谁提出来的?说嘛!”
李粉仙吓得低下了头。
捆富猛地站了起来,说:“是李粉仙。”
李宽宽走到了李粉仙跟前:“是你出的这主意吗? ”
李粉仙强抬起了头,慌乱地说:“这、这、这……”
李宽宽冷冷一笑:“你平时不是吹嘘你懂什么阴阳八卦、日月行天、天干地支,能降妖镇魔、去祸免灾吗?好!今儿个,村里传说平了坟,闹了鬼,你就好钢用在刀刃上。俺以李家沟村党支部、村委会的名义请你出来降降妖、镇镇魔、去去祸、免免灾,如果你真得神通广大,能化凶为吉,那么,俺代表村委会奖给你一千元奖金。如你降不了妖、镇不了魔、去不了祸、免不了灾,哼,你他妈的休怪俺对你不客气!”
李粉仙吓得连连后退。
李宽宽一脸杀气,指着李粉仙的头,问:“你说,这人间到底有没有鬼?”
“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兴风作浪、装神弄鬼?”
“俺,俺。”李粉仙无语。
李宽宽朝着大伙说:“乡亲们,你们听见了吗?听见了吗?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扇阴风、点鬼火,胡说八道,扰乱人心,俺非把他剁成八块,装进麻袋,扔到黄河里去!明儿个继续平坟,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