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众人,除去丐叔夫妇皆认识恋儿姑娘。陆绎和谢霄对望一眼后,各自假装若无其事的地忙起手头之事。
今夏悄无声息走进来,冲林菱暗自点头,之后朝恋儿背影扫了一眼。聪慧的林菱顿时明白过来,鱼儿上钩了。
恋儿丫环冲林菱说道:“大夫,您好,我姐姐近日身子不适,可她嫌弃药苦,不愿看病,有劳您给开些不甚苦的药。”
“好说好说。”林菱抿嘴一笑,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慈善,“来,伸出手来,我先为你把脉。”
林菱医术当世无双,伸出三根宛若青葱般手指搭在恋儿寸口处,一眨眼的功夫,她心下已然明了,难怪她要乔装成丫环出来,难怪她不敢大张旗鼓请郎中去“新月阁”为她看病,难怪她要令贴身丫环悄悄来买麝香,只因恋儿已怀有一月身孕了。
恋儿低着头,但神色慌乱,呼吸都不太顺畅,偶尔身体还会微微颤动……
林菱见过太多病患,又同为妇人,从恋儿并无孕妇惊喜之色不难猜测,她腹中孩儿父亲,也许不姓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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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儿在“新月阁”见过形形色色之人,从林菱看她的眼神,她明白这位林大夫已经诊出自己有身孕了。
也罢!这种事情,藏是藏不住的,差别也只在早晚。
恋儿这么一想,心中恐惧消减了几分,冲丫环说道:“你先回去吧!别忘了捎几个橙子。”
“是,姐姐。”恋儿丫环屈膝后,冲林菱点下头,转身往医馆门口走去。
一旁的今夏心头疑心顿起:橙子?昨儿还寻死觅活的,今日便有心情吃橙子?莫不是在小爷面前打什么哑谜?
陆绎也甚觉奇怪,心头疑云丛生,心道:稍后恋儿离开之时,我与今夏跟踪她,看看她去哪里。
林菱眼珠一转,故意惊喜道:“这位夫人,恭喜恭喜啊!”
今夏、陆绎等人一听这话,心中宛若明镜般,看来恋儿是真的有孕在身了。
“我最近身子不适,何来惊喜一说?”恋儿脸色惨白,佯装镇定地扭头看向医馆门口。
林菱抿嘴冷笑道:“既是如此,那怪我医术不精,没诊出姑娘真实病痛,得罪了。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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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儿倏地起身,环视医馆后,视线最终落在林菱身上,低声祈求说道:“大夫,你容我慎重想想,三日后还是下午,我再来寻你诊治。您能否信守诺言?”
“你且放宽心,医者有医者不成文的行规。”林菱不卑不亢地仰头说道,“出了医馆大门,你我便是陌生人。”
“如此甚好,多谢了。”恋儿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林菱面前桌上,快速离去。
紧接着,今夏一阵风般跟了出去,然后是陆绎……
跟踪人,可是个苦差事,跟得近容易被发现,远了可能被甩掉。但今夏和陆绎,锦衣卫和捕快跟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恋儿,绰绰有余。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恋儿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宛若郊外荒野的小草,被风吹得荡来荡去。
突然,恋儿在一家裁缝铺门口驻足,尽管天色已晚,铺子里却有几位富家千金在挑选衣料,不时搭在身上,左看右看……恋儿鬼使神差般走进去,取出一锭金子递给裁缝铺掌柜,之后开始欣赏满屋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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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冲暗处的陆绎使个眼色,悄悄转到裁缝铺后门,两人将前门、后门都守住,无论如何,恋儿都逃不出他们的视线。
天黑以后,月亮从西南天际升起,圆圆的,灵动异常,正如今夏的眼睛。
躲在裁缝铺后门大树上的今夏,实在是饿了,从怀中掏出纸包的油饼,咬了一大口,咀嚼着望向门口。
正巧,恋儿换了一身黑衣,神色慌乱地四处张望了许久,然后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跑去。
她果然是怕被人跟踪!今夏收好油饼,从树上跃下,悄悄跟了上去。事发突然,今夏忘记告诉守在裁缝铺正门的陆绎,夏爷在红叶镇的夜晚,落单了!
陆绎在暗处左等右等,怎么也见不到恋儿和今夏,眼看铺子都快打烊了!突然大人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随即跃上裁缝铺房顶,放眼一看,哪里还有今夏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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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担忧的陆绎,纵身从房顶跃至地面,借着月光四处张望。只见周围有四五条小路,今夏跟踪恋儿走的哪条路,一时间他难以判断。
夜风吹来,陆绎竟然觉得遍体生寒,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出了一声冷汗。
陆绎向来临危不乱,可这次事关今夏,察觉到自己有些自乱阵脚,随即闭目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敛下心神,思索如何寻找夫人。
明月当空,微风吹动树叶,飒飒作响,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尤为刺耳。
陆绎施展轻功,往“新月阁”方向狂奔。闪电般的功夫,他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或许只有问清楚恋儿深更半夜的去处,才能直接找到今夏。
夜深人静,但“新月阁”中却亮如白昼,歌舞升平,宛若人间仙境一般。恋儿丫环对老鸨说,恋儿睡下了。老鸨也不来叨扰,因恋儿现在动不动就寻死觅活,老鸨算是怕了她。
恋儿丫环此时正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因为害怕,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这小丫头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见恋儿不在,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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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听见身后“咣郎”一声低响,随后被一只大手捂住嘴,下一刻,闪着银光的匕首架在她脖颈上——
“我并不想取你性命,可倘若你要呼救,莫要怪我。”陆绎站在她身后,声音森冷,带着十足的危险,见丫环频频点头,随即慢慢将手挪开,“说,恋儿今晚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小丫头脸色惨白,眼泪夺眶而出。
“你是她贴身丫环,怎会不知?”陆绎另一只手捏住她咽喉,“下了黄泉,莫要怪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骗你。”丫环的泪水滚滚而下,为了活命,哽咽道,“我只知晓恋儿姑娘腹中孩子父亲不是欧阳立也不是欧阳天。”
“那孩子父亲是谁?”陆绎盯着恋儿丫环的后脑,心中惊讶不已,但想到今夏,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大侠,就算你……你……”小丫头话没说完,就被陆绎打晕了。
陆绎离开“新月阁”后,往医馆奔去。一路上,他懊悔的肠子都青了!以为能从恋儿丫环口中寻到线索,谁曾想白跑一趟,今夏,你可千万莫要遇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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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馆后,陆绎见到丐叔等人,急匆匆问道:“今夏回来没?”
“今夏没与你一道回来?”丐叔夫妇异口同声道,说话间林菱已然变了脸色,忧心忡忡地问道,“陆绎,怎么回事?今夏去哪儿了?”
陆绎一颗心不由得往下沉,慌乱中说道:“我与今夏走散了,莫要着急,我现在飞鸽传书给岑福,令他带领锦衣卫在山上搜索。林姨、丐叔,你二人在医馆等候,谢霄,咱俩分头去找,换上夜行衣再去,走。”
“好,姓陆的,小心点。”
过不多时,医馆后门走出两位黑衣蒙面人,分头消失在夜色里。
远处,隐约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再说今夏,她一路跟随恋儿到千鸟湖边,见恋儿在湖边坐了会儿,之后又起身往快活林中走去。
躲在草丛中的今夏,甚是吃惊。这深更半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恋儿竟然有勇气独闯快活林。
远远地,今夏跟在她身后,只见她步伐轻快,丝毫没有疲惫之态。夏爷东躲西藏地跟在她身后,心道:这女人怀孕了,还走路如此快,想来往日没少喝参汤补身子吧!她这是到底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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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恋儿就要走出快活林,往红叶山的方向直奔而去。今夏惊得一颗心“扑扑”直跳,深更半夜,恋儿冒着被老虎叼走的危险进山?莫不是她脑子坏掉了?到底何事让一个女人如此执着?
心头疑云越来越浓的今夏,在恋儿带领下,已然来到快活林最西边。走出这片林子,便是红叶山脚下了!
凭借多年捕快的经验,今夏断定恋儿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她。月光之下,两个姑娘出了林子,往红叶山深处走去。
山上的树木,宛若整齐的士兵立在那里,一排排,一棵棵……
今夏跟踪恋儿,一位练过武功,一位是弱女子,原本胜算很大。只可惜,恋儿在红叶镇多年,对山路熟悉到闭目都来去自如。而今夏恰恰不太熟悉山路。
走着走着,今夏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一根木棍,可又觉得比起木头要软一些,借着月光低头一看——
竟然是一条吐着红信子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