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霏盈朝柴伯骏招手,道:“柴大哥,你快上来吧。”柴伯骏半信半疑,迟迟不动,杨霏盈又叫了一次,他眉头一展,黑影跃起,落回岸边,身上的冰寒之气,让杨霏盈不禁打了个哆嗦,他问:“为什么不下去?”
韩柏松指着三个干湖,道:“狡兔纵有三窟,如今尽在眼前,与其至捣巢穴,不如守株待兔,来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说得文绉绉的,柴伯骏只听懂了一句“守株待兔”,疑惑而道:“你想要的兔子,就要自己去抓。”
苏好脑瓜一疼,感叹柴伯骏真是一个愣头呆瓜的掌门,杨霏盈道:“柴大哥,我们不用下去,只需守在这里,湖底若有人,等他们出来便可。”柴伯骏不解:“为什么要等,我下去把人抓上来,岂不快些?”
韩柏松苏好翻起白眼,抖出心中无奈,杨霏盈暗暗叹了口气,道:“不必大费周章,累你再跑一趟。你既已破了机关,底下不管是洞还是地宫,都被冰水淹了,里边的人儿又不是鱼儿,不上来又能去哪儿?你若亲自下去抓,指不定还有漏网之鱼,守株待兔,就能一个也不拉。”
柴伯骏暗暗揣摩,好像有几分道理,韩柏松如今知他行事冲动,说干就干,便赶紧补充,“我们四人要耐心等待,不能着急,要等到所有兔子都钻出来方能动手,免得打草惊蛇。”
风荷林被烧,平地一览无余,苏好四下张望,发现两处地方,枯木堆搭,正好藏身,相距不过三丈,她分别指了指,道:“我们躲起来,别让兔子发现踪迹。”柴伯骏又起疑惑,问道:“为什么要躲起来?”他是来抓人的,竟然还要躲起来?
苏好脸色一青,她本想与杨霏盈躲一处,柴伯骏与韩柏松一处,如今看来,只能让杨霏盈与柴伯骏躲一处了,杨霏盈脾性温和宽厚,又有耐心跟柴伯骏道理,她的话柴伯骏能听进去。
苏好吹了个口哨,流云马奔到几根大树桩之下,乖乖地卧下,见状,韩柏松也牵了白云马走过去,两马并卧,两人躲在后面。柴伯骏依旧一动不动,杨霏盈反问他:“柴大哥,你想一个一个地抓,还是一下手就全部抓完?”
柴伯骏答道:“自然是一下手全部抓完。”他话一出口,心中明朗如镜,自己先走向枯木堆,又催促道:“阿灵,你快点过来。”
两人躲在烧成黑炭的枯木之下,柴伯骏席地而卧,以手为枕,一身黑衣,与夜色中黑色的灰烬、木炭融为一体,极难发现,他浑身湿透还散着寒气,杨霏盈问道:“柴大哥,你不冷么?”
柴伯骏自是觉得寒冷的,却还能忍受,便嘴硬道:“不冷。”他脑袋一歪,透过缝隙看向湖泊,问:“要等多久?”杨霏盈道:“我也不知要多久,但只一点,你要记清楚了。湖底若有人钻出来,没有阿好和韩少侠的暗号,你不能着急动手。”
柴伯骏眼皮一敛,翻了个身,道:“我睡了,人齐了叫我。”杨霏盈道:“你一身湿哒哒的别睡啊,当心受风寒着凉。”柴伯骏理也不理,闭了眼睛,杨霏盈不敢懈怠,睁着一双星眸,盯着三个干涸的湖坑,夜空中月色淡泊,风荷林地面也一片漆黑。
晚风拂过,依旧是带来一片寒凉,甚是渗人,杨霏盈强打精神,将眼皮上的睡意驱赶得干干净净,半个时辰悄然而逝,黑暗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杨霏盈苏好韩柏松当即探头查看,眼前却是一片昏暗,并无人影。
三人好奇,定睛细看,侧耳细听,便是一阵吱吱吱的响声,越来越急,苏好好奇:“是什么东西爬出来了么?”韩柏松看了半晌,道:“没有什么东西。”
话音一落,杨霏盈惊叫跳起,道:“老鼠,好多老鼠。”韩柏松吓了一跳,道:“老鼠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苏好面上罩下大片惶恐之色,拍了拍韩柏松,指向眼前,韩柏松仔细一看,吓得面如发青,借着淡淡的月光,只见眼前的湖泊里涌出一大群老鼠,窸窸窣窣,吱吱呀呀,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杨霏盈从未见过如此多老鼠,乌泱泱一大片,黑鼠在前,与碳无异,只能看到一层黑浪一涌一涌越来越近,身后是白鼠,雪花一般,铺了一层。
杨霏盈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叫道:“柴大哥,好多老鼠。”柴伯骏翻身站起,看着涌动的“黑浪、白雪”,面色淡然,道:“原来那湖底下是老鼠洞,风荷林是个养老鼠的林子啊。”韩柏松急得骂道:“你捅了老鼠洞了。”
苏好也慌得六神无主,心头一颤一颤的,问道:“现下如何是好啊?”韩柏松摸了摸身上的鱼鳞镖,加上其他暗器,满打满算一百五十多枚,眼前的老鼠乌泱泱、白花花一大片,成千上万只,如潮水般涌过来,速度极快,越来越近,他也六神无主,道:“快跑啊!”
苏好奔过来,拉上杨霏盈,发足疾奔,身后传来吱吱的声音,老鼠正穷追不舍,两位佳人魂惊胆颤,愈发加快脚程,韩柏松欲哭无泪,道:“这风荷林原来是个老鼠窝啊,我韩柏松这一生从未被老鼠追着跑,这般狼狈。”
身后的吱吱声越来越近,眼前忽然涌出一堆黑色,拦住去路,杨苏二人吓得急忙止步,生怕撞上那老鼠群。眼前的一堆黑鼠,每只的个头不过拳头大小,浑身湿漉漉的仿佛也冒着寒气,黑溜溜的眼睛在夜色中竟闪着精光。
两位姑娘后退一步,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韩柏松左右一看,惊道:“咦,柴掌门那个大黑影去哪里了?”杨苏二人大惊,苏好转身一看,果然少了柴伯骏,杨霏盈目光投向远处,惊道:“柴大哥,你干什么?”远处的柴伯骏正跟老鼠打成了一片,黑衣黑鼠。
只看到一团大黑影上蹿下跳,颇现吃力,他带着怒火的声音传了过来,“本大爷才不怕这群臭老鼠。”一群小黑鼠几乎爬满了他全身,柴伯骏扬手甩下一波,又有一波沿着双腿爬上来,真叫人心烦意乱,他恍惚记得掌门诀“拨”字诀中有一招“蜘蛛结网”。
柴伯骏大怒之下,十指化作鹰爪,将这一招招呼到了自己身上,“刺啦”几声,鼠只小黑鼠被撕了个鲜血淋漓,柴伯骏的黑衣也裂了几道口子,身上留下几道爪痕。
韩柏松不禁叹道:“这个大黑影是个狠人。”他大手扬起,飞出一波鱼鳞镖,打向柴伯骏,刷刷数声,打落他身上十来只小老鼠。
柴伯骏微微一惊,手上不停,依旧是大瀛爪,几招下来,抓得自己遍体鳞伤,小黑鼠依旧不停往上爬。韩柏松依旧甩出鱼鳞镖,射倒他腿上的小黑鼠,柴伯骏顿时轻松舒坦不少,但围着韩柏松三人的黑鼠却吱吱吱地窜了上来。
杨霏盈苏好吓得连连后退,躲到韩柏松身后,韩柏松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臭老鼠。”扬手甩出一波鱼鳞镖,打死一波,但身后的老鼠已蹿到脚下。
杨霏盈苏好抱成一团,上蹿下跳地躲避,惊叫连连,小黑鼠动作极快,沿着两人腿脚往上爬,两位姑娘顿时寒毛倒竖,吓出了哭声,又跳又拍,老鼠一只也不掉,反而爬到了身上。
韩柏松射出一波鱼鳞镖,才打落两人身上的老鼠,又有一波爬了上去,两人惊叫声越来越大,心里的惶恐随之泄露。
韩柏松顾了佳人,顾不上自己,一群小黑鼠已爬到他身上,他骂咧咧抓住几只,捏了个脑浆迸裂,道:“柴掌门,你捅了老鼠洞,这下如何是好?”
柴伯骏跟老鼠撕成一片,又抓又打,朗声答道:“放火啊,放火烧死这群臭老鼠,你这个蠢货。”若非他身上的衣服和火折子湿透,他早就放火了,怎会容这群小老鼠仓惶。
一语惊醒梦中人,韩柏松真如醍醐灌顶,他当即脱下外袍,一掌劈成两半,取出火折子,点燃衣服,火光一起,他身上的黑鼠纷纷窜跳逃跑。
韩柏松大喜,道:“放火真是个好法子。”他挥动火衣,逼近杨霏盈与苏好,两位姑娘如蒙大赦,竟张手扑向火衣,身上老鼠见了火光,纷纷跳落。
韩柏松甩着火衣,逼退脚下一片老鼠,他心情痛快,大喊道:“来啊,上来啊!”老鼠们掉头就跑,发出吱吱吱的声音,溜的极快。柴伯骏依旧与老鼠撕缠,杨霏盈当即握起青弓碧箭,道:“阿好,快帮我。”
苏好会意,接过韩柏松半件衣服,撕成布条,绑在杨霏盈箭矢之上,一如当日在含春谷一般,韩柏松急忙点燃布条,杨霏盈大喊一声,“柴大哥,接箭。”
柴伯骏一转身,只见一支碧箭带着火光,向他飞来,他展臂一挥,接在手中,就着碧箭上的火花,点燃自己,但他衣裳湿透,根本烧不起来,他恨恨骂了一句,举起火苗,烧向自己,驱赶身上老鼠。
一群老鼠军见了火光,纷纷败退,白鼠儿滋溜一下,很快退回了湖心,柴伯骏哪里能忍,举着碧箭,飞身一跃,拦在一大批黑鼠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臭老鼠,居然敢咬本大爷,本大爷要吃烤老鼠。”
柴伯骏手举碧箭往地上一插,地上尽是刚刚烧灭的木炭,一碰到火花,瞬间着火,“刺啦”一下,蔓延出一条不长不短的火舌,拦住老鼠去路,一群老鼠吱吱喳喳四下逃窜。
柴伯骏急道:“阿灵,射火箭,别让这群臭老鼠跑了!”韩柏松哈哈大笑,道:“火烧老鼠,真是个好法子。”他马上还有一坛酒,便飞奔过去,取了过来,苏好正将布条缠在碧箭上,韩柏松倒上酒、点上火。
杨霏盈拉弓一射,碧箭落在柴伯骏身旁,火苗刷一下蹿了起来,烧断了老鼠的逃窜之路,苏好只觉大快人心,道:“好。”她不停地撕布条,裹在碧箭上,柴伯骏捡起地上的残枝、木炭,往火苗出扔。
一道火墙便筑了起来,一大群小老鼠慌不择路,四下散开,吱吱吱的声音,十分刺耳,韩柏松指着远处,道:“杨姑娘,射那里,围城一个圈,烧死这群臭老鼠。”
杨霏盈顺势射去一箭,火苗随箭落地,燃起地上的枝丫木炭,老师们又是一通逃窜,柴伯骏洋洋得意,哈哈大笑,道:“阿灵,快射快射。”
布条不够用,苏好扯下自己两条衣袖,撕成布条,不停地缠到碧箭箭矢上,倒酒烧火,韩柏松冲了出去,指挥者杨霏盈射箭,碧箭每落到一处,柴伯骏就蹿过去,捡着枯枝木炭,点燃烧旺,扔向老鼠群。
苏好动作极快,杨霏盈一连射出十支碧箭,火苗落地,围成一个火圈,上千只老鼠被困在火海中,乱窜逃跃,被烧得劈啪作响,混杂着吱吱惨叫声,不过片刻,晚风便捎来淡淡的烤肉香味儿。
柴伯骏心情舒畅,哈哈大笑,杨霏盈收了青弓碧箭,瞅着他衣衫碎裂,身上满是血迹,问道:“柴大哥,你被咬伤了?”柴伯骏混不在意,“一半是我抓的,一半是那些臭老鼠咬的,哼,跟蚂蚁咬人一般。”
杨霏盈眉头一皱,担忧道:“不知那老鼠没有用毒?”“有毒我也不怕。”柴伯骏丝毫无畏,目光忽然瞅向杨霏盈,问:“你被咬了么?”
杨霏盈摇头说道:“没咬到。”柴伯骏气哼哼说道:“敢咬本大爷,烧死这些臭老鼠。”韩柏松叹道:“只能烧死这些,还有一群都跑回洞里去了。”
柴伯骏岂会善罢甘休,他黑影一闪,跳蚤一般四下蹿跳,落回来时,怀中抱了一堆黑漆漆的柴火,附身抽了一根火棍儿,握在手中,道:“本大爷烧了它的老鼠洞。”
他走向湖泊,韩柏松三人急忙跟了过去,四人跳入湖心,柴伯骏在小洞口烧起柴火,火苗一点一点往下扔,苏好道:“掌门,你泄了一湖的水,洞里全是水,你扔柴火进去,也烧不起来的!”
柴伯骏嘴角抽了抽,满脸窘迫,他盘腿而坐,问:“你有什么好法子?”韩柏松笑道:“放不了火,我们可以放烟,烧不死也熏它个半死。”
洞口并不大,根本进不了人,韩柏松跟柴伯骏联手,就地取泥,在洞口垒土,废了一番大力气,在洞口外垒起一个壁炉,只能放进柴火。
柴伯骏浑身脏兮兮的,泥人一般,却心情大好,开始在洞口烧火,烟雾散不开,往洞里蹿去,他满心欢喜,哈哈大笑。
韩柏松道:“这里交给两位姑娘,我们到下一个湖心去。”杨霏盈苏好便留下烧火,两人并未烧明火,只弄出许多烟雾,就封住洞口,让浓烟往地下去。
韩柏松柴伯骏如法炮制,在第二个湖心洞口垒壁炉,烧火放烟,弄好之后,这个由柴伯骏负责,他自往第三个湖心去,不过一番功夫,四人分别在三个湖心烧火放烟。
三个冰湖只一里之遥,柴伯骏举动迅捷,一时蹿到杨霏盈苏好身边看看,一时又到韩柏松那边,问问情况,跑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