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黎明来的格外晚,当东方早已吐出缕缕乳白色的晨曦后,这里依然还是黑黢黢的一片。
山脉脚下的李家沟村被一层茫茫的晨霭笼罩着,更加显得睡意犹浓。
乡政府的小姚骑着自行车,在村长李宽宽的门前停了下来。
“砰砰砰”,小姚急促地敲着大门。
片刻,睡眼惺忪,披着衣服,趿拉着鞋的李宽宽拉开了院门。
这是个四十挂零的粗壮汉子。
他没好气地甩了一句:“大早起的,风风火火地跑来做毬甚? ”
小姚虽是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但他和李宽宽早已打得火热,根本不在乎李宽宽的无礼和粗鲁。
他故意板起面孔,说:“王书 记让通知你,今天的乡党委、乡政府联席扩大会不在乡政府开了。让你组织起全村的党员和群众都去上坟。”
“什么什么!上坟?”李宽宽紧皱着眉头,满脸惊诧,眼睛瞪得铜铃大。
“对,上坟,今儿个是清明节。”小姚斩钉截铁地说。
“见他 娘的鬼了!”李宽宽阔嘴一扯,喷出的话直溅火星子:“俺们破迷信还破不过来哩,可王书 记还让大张旗鼓的组织上党员和群众都去上坟?哎,小姚,昨儿个晚上,王书 记是不是喝‘猫尿’喝多了?”
“少废话。”小姚责备道:“领导让你干啥就干啥。你别整天价东一鎯头西一棒子的。时辰不早了,俺还要去别村下通知哩。趁嫂子的被窝还没凉,你小子再钻进去热乎热乎吧。”
说罢,小姚跨上自行车去了。
窑洞里,灯花如豆。
李宽宽蹲在一条长凳上,卷好一根喇叭筒旱烟后,便将脸凑到那盏古铜油灯前将烟点着,猛吸了几口。
昏黄的灯花剧烈地忽闪了几下,使得墙壁上的投影摇曳不定。
李宽宽的婆姨秋月,上身披着一件粗布蓝花花袄,下身筒在被子里,体态诱人地坐在炕上,油灯的晕环淡淡地笼罩着她,使她愈发显出一种朦胧、内秀的美。
温柔,羞涩的秋月不善多言,而是以一种敏捷的悟性默默地去体察着丈夫,并时刻以丈夫的喜怒哀乐来调整自己的情绪。
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她猜磨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但她没有询问,只是瞪着一双焦虑、渴望的大眼,企图能从丈夫那言谈举止中求得一些反馈。
李宽宽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铁硬冰凉,他只是一个劲地大口大口地吸着烟。
从隔壁的窑洞里传来了一阵李宽宽他爹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秋月的心头凛然一颤!
她苦苦地叹了口气,祈求道:“宽宽,这几天,爹的病又重了。你抽个空,套上车,咱们拉上爹,去县医院看看吧。”
“看个屁!”李宽宽黑丧个脸,凶声恶气地说:“爹的病,还不是因为你。爹还不是想孙孙想出了心病。你个不下蛋的老母鸡!”
秋月骇然!
脸色煞白,眼里滚出了泪水。
李宽宽他爹的咳嗽声越来越大了。
李宽宽那张胡子拉茬的脸在他爹那剧烈的咳嗽声中痛苦地抽搐、痉挛着。
突然,他将手中的烟屁股往桌上狠狠地一拧,而后从长凳上跳了下来,一边甩掉披在身上的衣服,一边粗野地咒骂道:“驴日的!老子就不信在你这‘二分地上’种不出个‘苗苗’来。”
灯,忽地一下被李宽宽吹灭了。
李宽宽脱得赤裸裸地,饿虎扑食般地上了炕,将身子压在了秋月的身上。
窑洞外,山谷的黎明还是那样的黑,还是那样的静。
忽然,从窑洞里传出一声秋月那不堪忍受的短促、尖利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