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山头，周围一片林场，袁顾看不清是什么树，他站在那，看着山崖边，有一个人，穿着战服，风撩起他的发梢和衣摆，庄严而神圣。袁顾好奇，想去问问他是谁，可是脚也挪不动，嗓子也发不出声音。那人慢慢回过头，袁顾想再看清时，却见他纵身跳下山崖。
“啊！”袁顾被梦中场景惊醒，这个梦是一月前开始做，隔三岔五总梦到那个人跳崖。袁顾望向车窗外，他开了四个小时的车，有些疲累，原本只想小憩一会，没想到在服务区睡着了。
袁顾开火，驾驶着白色普拉多驶下高速后，跟着导航语音向右转弯，他看了看仪表盘，该加油了。他开了好久的车，前列腺都快坐出毛病。导航提示前方有加油站，袁顾打着转弯灯，方向盘一扭，直接拐到加油站工作人员跟前，“你好，95，加四百。”
袁顾拿起手机，进了加油站便利店，拿了一罐速溶咖啡，手机支付了油费后，打开微信。宋之照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农场项目的一些情况和人事，袁顾轻笑，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神经质。
袁顾咕隆两口喝完咖啡，把拉环扔进罐里，丢入垃圾桶，快速地上车发动起来。他翻起工装夹克穿上，前几天之照让他多带点衣服，他还说自己扛得住冷，谁知道这壁县气温比益州要低好几度，大巴山上可能更冷吧！
长路漫漫，无聊至极，袁顾打开多媒体，“后视镜里的世界，越来越远的道别···”他又掀开手扶箱，想抽支烟，结果却摸到了一盒东西。他拿起来一看，薄荷糖，是他小时候常吃的一大块那种。袁顾有些开心，掰了一小块嚼起来，又咬着牙齿嘶了两口气，嘴巴里冰冰凉凉，真是醒神。
手机铃声响起，袁顾塞起蓝牙耳机，耳边传来宋之照的声音，“顾总，下高速了吧？不过到至峰农场还得两小时。”
袁顾瞧了眼行车记录仪式，又到处瞄了瞄，“之照，你该不会是在车上装了GPS吧？早晓得你没这么好心，借车给我。”
“袁顾，你还真是小人呢！”电话那边传来宋之照的笑声，“你若是开自己那车去至峰，卡在山道上神仙也救不了你。”
“有那么夸张？”袁顾嗤声，“不过你的车开着确实很爽，可就是没烟。”
“你咽喉炎还抽什么烟？必须戒掉。”宋之照语气不悦，音量陡增，“我特意买了薄荷糖放在车上，吃完再给你寄上来。”
“我又不是女娃儿，整天嚼着糖像什么样。”袁顾嘀咕起来，“再说那大山上，快递也到不了呀！”
未等宋之照回话，袁顾又调戏道：“那你只有千里送糖，亲身献礼了。”
“行了行了，你专心开车，到了农场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宋之照挂断电话，袁顾被派到那种地方，真挺让人担忧，尤其还有些不省心的下属。
袁顾开车驶上山路，之照果然没说错，这比坐按摩椅还有劲，看来“要致富先修路”确实是条真理。袁顾顺着山路绕呀绕呀，路边都是树林，居然还有小松鼠窜上窜下，这地方真是原生态呀。
袁顾心想，这就是大巴山了吧，都是泥路，要是下雨还得了，开车一个不小心就滑到山崖下。前方好像有人，袁顾踩着刹车，减速，那人朝他挥着手，袁顾看着后视镜，这路上只有他一辆车，莫不是在招呼自己？
袁顾不喜欢麻烦，但他还是停下车，摇下车窗，一脸谨慎道：“大爷，你想干嘛？”
老人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伙子，我孙娃崴到脚了，麻烦能不能搭我们一程，感谢你！”
“我这···万一咱不顺路呢？”袁顾有些纠结，他还没到目的地，就被麻烦找上了。
大爷笑了笑，“顺路顺路，这也只有一条路。”
“啊？”袁顾尾音拖得老长，“我这也有工作呀，挺重要的。”袁顾看着路边的祖孙二人，又觉得自己挺残忍。
“上车吧！”袁顾按开车门锁，又自言自语起来，“我也不知道能把你们送到哪。”
大爷扶起自己孙女，小心地上车，又把两个竹篓提上来，嘴里一个劲地道谢。袁顾尴尬地咧着嘴角，妈呀，之照最爱干净，昨天还特意把车洗了交给自己，而且内饰都是新换的。袁顾咽了咽口水，从后视镜看到后排座被竹篓蹭上黄泥、野草，他感觉自己内心就如千万只蚂蚁在爬行一般。
“小荷，脚还痛不痛？”大爷忧心起来。
小荷摇摇头，又看了看袁顾的后脑勺，“哥，谢谢你！”
袁顾背皮一阵发麻，“别叫哥，咱又不是亲戚，我姓袁。”
小荷脸皮有些发烫，轻轻嗯了声，“谢谢袁···大哥。”后面两字她也不敢说得太大声。
袁顾没听清，接话道：“袁先生，别人都这样叫。”
小荷点点头，也不接话。“大爷，怎么称呼您？”袁顾打破这车厢里小小的沉闷。
“免贵姓赵。”赵沐回答。
袁顾载着赵家祖孙二人，行驶了将近二十分钟后，到了岔口，上面有个指示牌，右转方向写着至峰村，直行写着樱垭村。袁顾减速，正想着如何开口，赵沐说话了，“袁先生，就在这停吧！”
袁顾松口气，连忙脚踩刹车，赵沐扶着小荷下车，再次谢过袁顾，“你的车开不进前面那条路，如果要去樱垭村，你得步行。”
“我不去那，”袁顾摆手，他又看了看小荷，“她这样能行吗？”
“袁先生，你去哪里？”小荷脱口问道，话刚落又觉得自己太主动，“我意思是说你以后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
“别别，”袁顾推脱着，“后会不一定有期呢！”
赵沐把竹篓递给袁顾，“袁先生，这是金丝菌，方才在林中捡的，就当是谢谢你搭我们一程。”
袁顾被迫接过竹篓拿在手中，偷偷瞄了瞄里面的金丝菌，看起来饱满且脆爽，这种纯天然又新鲜的野生菌他在益州可没见过。袁顾想着，若是回益州，可得带一些让之照尝尝。
赵沐扶起小荷，祖孙二人相互扶持着，往樱垭村方向走去。只听小荷脆声道：“爷爷，我觉得袁先生长得挺抻头。”
赵沐说道：“你个小丫头，就瞧着人家样貌好看。”
袁顾耳尖，听见了小荷的话，他有些愣神，这个词好像从很远地方传来一样，别人对他说过，但他却想不起来是谁。
袁顾上车，马上就要到至峰了，导航上面整个至峰农场信号被屏蔽，一片白茫茫。总部行政秘书前几天就告诉他，到了至峰村口，会有人来接应。袁顾习惯性地想拿烟，无奈只得掰下一块薄荷糖含在嘴里，靠在车门等着人。
村口的路上有不少当地村民，袁顾几乎承受了所有人眼光的洗礼。他调整姿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酷一些，心里却忍不住念道：怎么还没人来接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