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短工们是不用参与忙碌丧事的。
可二先生吩咐过不能离开,再者也没结成工钱,玉璞又闲不住,就主动帮佣人们搭把手,干些琐事零活。
临近中午,有人叫玉璞去前厅,说二先生找他。
前厅也就是东家接待客人和处理事务的地方。玉璞来到厅内,见除了吴太太、二先生、护院的把头武大海之外,还有两个妙龄少女,想必就是吴家的二位小姐了。
玉璞也没细看,径直走到吴承荫面前道:“二先生,您找我?”
还没等吴承荫吱声,就听见一声稚嫩中带着仇恨的咤呵直刺玉璞耳鼓:“你就是玉璞?说!谁害死了我阿爹?”
玉璞这才顺着声音望过去,这一望不要紧,玉璞象被电击似的猛地抖了一下,瞬间惊呆了!
多少年多少次只在梦中出现的女子竟然活脱脱坐在那里,梦中还有些许的模糊现在一下子变得清晰可鉴!对,虽然斥问他的是年龄略小的那个,而夺他眼球的却是另一个坐在旁边的少女,此时这少女的目光中也充满惊奇,甚至还几乎站了起来,只是其他人无心这个细节而已。
“说话呀,心虚了吧?”刚才问话的少女语气越来越咄咄逼人,玉璞这才稍微回过神来答道:“我、我不明白小姐说什么。”
由于刚才的震惊使他略显紧张。
“吴悔,不要这样,要问什么好好说。”吴太毕竟是念佛之人,此刻已从悲痛中恢复冷静,尽管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忧伤更使她显得楚楚可怜、风韵犹浓。
“大嫂”,二先生站起身习惯地挺了挺驼背,把头转向吴太太:“我也觉得此事蹊跷,大哥平日与人为善,并无仇人,家中又没贵重之物,也不致招来盗贼,就算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可钱还在票号,况且数目不大。”边说边把目光射向玉璞:“你说你在事发当时是倚靠在栓马石上,那个位置离你所指那人翻墙的地方不足二十步远,你却说没看清那人,这能说得过去吗?”
玉璞听二先生这么说,心里很不高兴:“你们的意思是我在撒谎?怀疑是我害了东家?我与东家无怨无仇,干嘛要害他?”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得那么早?”武大海也站起来发问:“平时你可从来没早到过,说说吧,年轻人。”
经他这一问,玉璞本想说来得早是因为做了恶梦睡不着,但一想这么说人家能信吗?恶梦,梦中的女子愰如隔世般地就坐在这里,可他更不能说!
“反正我没害东家,我只是恰巧遇上了,还是我先把东家背到屋里的呐,不然,哼!”玉璞又委屈子生气,明明做了好事,反倒有口难辨。
“大嫂,即然问不出个究竟,不行就报官吧?”二先生这话也是说给玉璞听的。
“慢,你大哥活着时最不愿与官场打交道,何况此事突然,我们还须仔细想想,先别报官。”
吴太太知道二先生的意思,却没有顺着他说。她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大八岁的叔伯小叔子并没有多少好感,在她眼里吴承荫是个毫无主见又胆小怕事的人,这种男人在任何女人心中都不会有什么份量。
按理玉璞应该愿意通过官府洗清冤枉,但一想自己是逃丁的,弄不好发回原籍可就麻烦了,所以不愿事情闹大,也就沒执意要求报官。
“那么先把他关起来,等大少爷回来再说。”吴承荫习惯了顺水推舟。
玉璞被关在废弃的磨房里,滇西人家只要是家境稍好一些的都有这样的磨房。
天黑了,外面传来一阵一阵的哭泣声,玉璞此刻并不在意这些,也不在乎自己无端被冤枉,他在乎的是吴念,那个白天意突然出现,梦里常见的吴家大小姐。
玉璞脑子里不断闪现与吴念四目相对时吴念的表情,同样的愕然,同样的震惊,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人会跟记忆中的人如此相像?那眼神那模样,完全是前世的相识。
尤其是自从见到吴念,玉璞就有一种强烈的负疚感,不是因为东家之死,而是耿耿于怀、藏于内心的负疚感!这感觉以前也是白天有夜里有,但都没有现在这么清晰这么强烈!
不对,和她之间一定不是简单的似曾相识,而是存在着难解的缘份。
一想到这,玉璞躺不住了,他要出去,再看看吴念,把心中的疑团解开!困扰了多少年,这里的因果一定不平凡。
玉璞越想越亢奋,他必须出去,但现在不行,他要等后半夜巡更的次数少了再出去。
现在,他要用这个时间查看一下哪个地方有出去的可能。玉璞转了一圈,他失望了,这磨房只有一个小窗户,却被一根根食指粗的铁条封得死死的;门就更别想了,厚厚的樟木门被外面一把大锁牢牢地锁住门栓,稍有动静就会惊动紧挨着住的巡更更夫。
玉璞不死心,借着的月光他看见墙角有一个推磨用的磨杆。玉朴拿起磨杆掂了掂,很结实。天无绝人之路,玉璞暗中窃喜,就单等三更梆过,笼中鸟飞了。
还真别小看这年轻人,虽然玉璞才二十虚岁,但人很聪明,遇事又沉稳,不然能从壮丁营中逃出来吗?那可是在当兵的层层看管之下呀。
比如现在,他把上衣一脱,把白天要的半桶水多半浇在了衣服上,用以增加衣服的抗拉强度,然后将湿衣服系在窗户的铁栅栏上,再用磨杆用力拧绞,被系住的两根铁棍就慢慢向一起靠拢了,再换另外两根,用同样的方法,最后中间两根铁栅的距离就大了很多,玉璞光着膀子悄悄的从中间挤了出来,瞄准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拐弯抹角的向佛堂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