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別苑的清晨还是有些寒意。
床榻上的女子露在被褥外的臂膀被寒气袭得一阵冷颤，迷迷糊糊中又扫刮了周身的褥子，把整个身子裹得紧紧。
耳畔传来几声敲门声，云里雾里听见有人催促她起床。
红叶从床上坐起，高举双臂，腰腹外挺，费劲儿地伸了个懒腰，惹来房中一声窃笑。
她揉揉眼转头看去，屋中央的案桌边是穿戴整齐的白斯寒，正端着杯凉水慢慢喝着，看起来已经醒了很久了。
红叶这会儿才想起屋中还有个男人，心中不由打起鼓来，默默将腿边的被褥覆到胸前，掩住松垮的衣襟。
白斯寒见她不打算下床的模样，只好放下手中的杯子，催促道：“他们已经叫了第三遍了，你还不起来？”
“他们？”
“別苑的侍从，说是凌礼岛主邀我们一起吃早点。”
这朝食倒是有她的份儿了，红叶宁愿多睡一会也不愿去见那个目中无人的老家伙。
她磨蹭着不愿下床，赌气道：“那老王八叫我一起吃就一起吃啊，本姑娘还不伺候呢，不去。”
老王八？
白斯寒一时没忍住，乐笑了，虽说称呼有些粗鲁但也确实符合凌礼岛主顽固不化的思想。
“不去就没饭吃了，一会我是不回来的。”
“你去哪？”红叶急忙掀开被褥翻身下床，追问着。
可他没有回应，一双别有深意的双目在红叶脸上身上来回扫着，似在提醒她衣衫不整，可惜并未被她察觉。
红叶坐到桌边，倒水自饮，继续问：“是不是去找玉树？我也去吧。”
男人总是奇怪的，从不曾想过占什么便宜，可眼睛却不听话非要往不该看的地方溜去。
看到她松散的衣襟隐约露出碧色的系带，白斯寒有些不耐地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红叶抬眼看去，不明所以。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整整你的衣衫。”
“哦……”
她一口未尽，连忙搁下杯子动手整理衣服，却见昨夜戏弄她的人这会儿倒很自觉地背过身去，但却没能藏起微微绯红的耳朵。
白斯寒预计着姑娘家打理的时间不会太短，刚想坐下等她时，就听见身后一声‘好了’，屁股还没沾上椅子就完事了？
红叶不如寻常姑娘那般爱打扮，只简单换了身白衣素裙，披散的长发直接拨到耳后，连朵簪花都不曾佩戴。
白斯寒哭笑不得地打量着她，笑道：“你奔丧呀。”
想来从小到大，他也就见过自家妹妹晨起梳妆的模样，那可真是叫他等了个地老天荒，光是一件衣裳都能择半个时辰。
原来，世间女子不完全一样……
“你以为我像你，起个大早穿得光鲜亮丽，我才没这闲工夫。”红叶不满地拍了拍桌，反嗔道。
白斯寒被她说得懵懵的，不禁低头审视起自己的衣着来，若跟她的‘丧服’比起来，确实光鲜亮丽。
屋外再次响起敲门声，这回多了个熟悉的声音，是旋龟在外头吆喝着肚子饿，这才让屋中二人停下辩驳，开门回应。
﹉
凌礼岛主的朝食一直都是安排在宫后的花园里，三人到达的时候石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精致糕点，每个位置前都有一杯青荷露水。
随凌礼岛主拂掌邀坐，三人才端坐下来，红叶一眼不看主人家，双掌在风中搓了搓就直接拿起面前的一块桂花糕。
白斯寒却有些迟疑，他奇怪从来看重性别和地位的岛主，今晨怎么会为红叶和旋龟安排就坐？甚至脸上都多了几分热情。
他又巡睃对面坐着的几人，其中依然有九夫人的身影，她一身淡雅，大方端庄，坐在岛主身侧一言不发，一边饮水一边时不时朝这边看。
白斯寒摸着她的视线而来，发现她所看对象是红叶，那眼神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他的眼角也往红叶身上勾去，发现本人毫无察觉，正忙着享受美食。
“喂，那位九夫人认识你吗？”白斯寒侧身在她耳旁悄悄问道。
被他这一提醒，红叶才抬头往对面看去，正好撞上一对复杂的目光，九夫人惊愣了片刻急忙低头不敢再看，神色也有些紧张。
红叶摇摇头：“我从小被娘亲带离蓬莱岛，怎么可能会认识。”
想来也是，许是他多心了。
﹉
朝食时间不算长，头顶天色被朝霞晕染开来，日光渐盛，一众人也结束了用餐。
凌礼岛主吩咐九夫人离去后又朝他们三人走近了些：“几位可有时间，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蓬莱岛的玉树，可好？”
由于他的态度转变太过迅速，导致三人都不敢立刻应答。白斯寒记得昨日谈话中，他明显不愿意多言关于玉树的事，今日却主动邀请，确实有些诡异。
见三人有些犹豫，岛主笑道：“玉树果百年一结，算算时日，兴许你们还能一饱眼福呢。”
提到玉树果，白斯寒和旋龟都有了细微的反应，这话听着怎么真像诱引？可是，他们又确实想了解玉树果。
他与旋龟眼色交换一番，终是点头答应，随着岛主身后往瀑布下方走去。
几人来到森林入口，远远就能闻见一股甘甜的气味，像是从林中心散发而来，而他们也正朝着林子中央走着。
越是深入林间，寒意越甚。
“提防着点。”白斯寒在另外两人耳边提醒道。
约莫走了半柱香时间，几人才到达森林中央，而这一路的地形也被旋龟默默记在了心里，他东张西望的样子，到底盘算着什么，显而易见。
森林中心光线很暗，二丈高的玉树通体金色，繁枝茂叶被清风吹得簌簌作响，圆润饱满的金色树叶相互碰撞，抖落了些许金闪闪的粉末，风一吹，漫天萤色。
果真是灵气之树呀。
三人皆仰目而望，都被眼前绝美的景观迷住了眼，凌礼岛主很满意三人的反应，眉眼间也透着几分自满。
“这树还真漂亮。”红叶赞叹不已。
旋龟一刻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轻轻拍了拍红叶的后背示意着什么。
瞧见旋龟对着她挤眉弄眼，红叶装模作样地接着问：“岛主所说的玉树果在哪，为何我们都没瞧见？”
“喏，看见那泛着红光的东西了没？”凌礼岛主抬手指向繁叶深处。
他所指的方向确实有一颗殷红果子，只有孩童的巴掌大小，藏在翩翩舞动的繁密金叶中隐隐闪烁，不仔细看定会被玉树自身的光芒掩去。
当大家的目光都往玉树果上扫视的时候，唯有白斯寒悄悄观察着一反常态的凌礼岛主，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沉思稍稍，脑中浮现一种可能，不知自己是否多心，但他还是立刻收敛了对玉树的探究之意，转了一副兴趣索然的模样。
“你们俩就是没见过世面，一颗果子就把你们看呆了。”
二人听得出他言语中的刻意，只是一时半会没明白他的用意，对上彼此的视线都带着疑惑。
岛主看着白斯寒，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恭维道：“云牙山上灵物宝贝多如牛毛，小小玉树果自然是入不了白少主的眼。”
“那倒不是，只是玉树果我不曾了解过，自是不感兴趣了。”
见对方神色微微凝重，不知是尴尬还是气恼。
总之表面上他不想与玉树果扯上牵连，尽量避免自己心中的猜忌成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