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续命神胶(下)
书名:武道玄天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1609字 发布时间:2021-12-19

觉性僧匆匆用毕,立向掌门合什一礼,随即返房,其余三人,自龙女一出,都高了警觉,不作一语。

龙女也无心酒馔,杯略沾唇,遂推座而起,缓步入室。进房,桌上银灯,清光四澈,细看之下,似有青蒙蒙一阵薄雾,若显若隐,龙女虽然心细如发,毕竟江湖经验不多,而且一心只在关注玉郎,疏于警觉。

呼吸之间,突觉寒从脚起,人也机伶伶打了几个寒噤,不由暗道:“怎么啦?小事奔波,略受劳顿,难道立感风寒?”

于是吹熄了灯,跌坐床上,宁神静虑,想以师门内功,恢复疲劳。运功不久,果有奇效,时约三更,隔壁僧俗,似均从床上跃起。

觉性压低了嗓门,悄声道:“计算时间,萧使君应已到达,,我们即赴摩天岭探访如何?”

老者立即答道:“这妮子难道就此放手,任她走掉不成!”

只闻有人冷哼一声,徐道:“事情已有安排,前面事完,人也差不多了!”

发话的人,又是觉性,只因言词闪烁,可摸不清个中内容,倩霞不由大急,暗道:“这干恶徒,至为可恨,倒得小心提防,只是,隐身摩天岭的人,不知是何人物?看情形,峨嵋派似已倾巢而出,待他们一走,不免随后盯梢,看情形再说罢!”

几点轻微响动,如秋叶坠地般,四条人影,一跃而出,纵上民房,疾同鹰隼,朝西北奔去。

龙女也留下白银一锭,扬手间,窗户划然自开,夜凉多露,寒气袭人,一式“金莺织柳”,人即穿窗而出,纵上民房,眼见一俗三僧,已离自己颇远。

霞儿功候虽不及麟儿,但天赋极高,所学极搏,轻功提纵术,已得真人秘授,而且还学会了餐霞客独门异技,灵猴幻影之术,这一施展,如疾矢飞弩,耳边只闻呼呼风声,迅速无比。

不须臾,已达摩天岭麓。前面的三僧一俗,立即往左右展开,山形太险,削石如笋,古木撑云,悬岩凸出,势若倾圯,山风吹来,锐啸刺耳,使人心悸之极。

那老者一声清啸,平地一纵,身如一只大鹤,拔高十丈以上,余势未尽,双臂微抖,以“青云得路”之势,往上直升。右边觉性僧低声一喝:“好!”

身形挫落间,倏尔往上一弹,略一卷袖,松风泛涛,立有一股上扬之力,将身子往上面直送。

那觉明和觉净,却用凌虚绝技,袂拳襟风,朝山岭疾驰。龙女见敌人都具有绝质身手,不觉暗道:“峨嵋实力,果然不凡,看来麟哥身受重伤,想非虚语!”

立施展“龙形一式”,娇躯斜伸,矫若游龙,但恐敌人发觉,不敢太快,不时借着岩石树影,将身子掩蔽,人更左穿右插,斜奔而上。

前行老者,业已与人答上了话,而且来人辈份颇高,老者笑呼一声:“萧老前辈,可有所见?”

只闻来人恨了一声道:“她已逃入此间,自无疑问,不过因为此岭地势太险,潜伏岩穴之内,一时无法察出罢了。”

觉明僧立道:“我们从平武青川一带,一路拦截,眼见她从附近上山,纵入高处,望北奔驰,因为你从北面绕道而来,计算时间,正好此处会合,不过她右手肩骨,已被祖师用堂力震折,背上也挨了一掌,心脉已伤,又复日夜奔驰,功力再好,全身真力也已耗尽,摩天岭以此处地势最险,也最复杂,她以为值入此地,计出万全,却不料,欺师叛祖的人罪深孽重,再工心计,也难逃一死!”

他这话,似乎带点威胁,但因其为一门之尊,极工心计,似有所见而发,也不一定。

龙女才知道:“峨嵋派确有袒护麟儿的人,而且是一女子;目前人已受伤,逃到此地,门中已派出大批高手,实施围捕。”

这一来,已激发了一片侠义心肠,倒要看看,这女子,是何等人物?星月之下,那姓萧的人,似一落魄文生,停身山腰绝岩之上,背着一双手,边说,却拿目光往四周不断察看。

那老者和峨嵋掌教,却踩着石壁上一片山滕,虽然石壁如削,滕并不粗,但人却如岳峙渊亭,一动不动,而两双锐目,也在不住打量!忽闻觉性底唤一声:“掌门师兄!”语音似觉紧急异常。

峨嵋掌教觉明僧,如劲弦飞矢,猛朝西边直扑。那老者和蓝衣文士,均不示弱,抖臂之间,“飞燕投林”,因为他们也急于知道,到底呼者发现了一些什么?耳闻觉明“噫”了一声。

老者也接上了口:“这不是她的手帕么?一盏灯,已是她的特殊标帜,巾角上,还绣着一个方字,据老夫看,人离此处,一定不远!”

觉明似乎怪他不敬,淡然自语道:“好在她人已受伤,否则,我们这一嚷,无殊给她报信!”

一阵沉默,显示气氛不甚调和,原来这干人中,除觉明觉净觉性三僧外,那老者,正是峨嵋一辈的外家弟子,铁旗镖局,总镖头陈彪,那落魄蓝衣文人,正是对宝琉等苦追不舍,风火桩上,被琼娘用天狼钉打断右手三指的萧使君。这干人,仆仆风尘,却为了追缉一位女子。

蓦闻萧使君脱口大叱:“方宝琉,你还隐身什么?”

此人似怀着绝大怨愤,扬手便是三只柳叶刀,朝着西边一块扇形麻石,刀走弧形、三面包抄、银光闪烁,嘶啸刺耳,往麻石之后落去。

忽然,一道强烈白中带紫的光华,从石后冲起,那强光,照人双目,直使人眼不能睁。

僧俗四人,忙各用袍袖将脸遮住,迫不及待的朝左右散开,而且那觉净僧,却从山上抄来,意欲从宝琉的身后,实施突袭。石上人影一晃,却现出一位白衣素裙,右手提灯,左臂下垂的女子。

龙女一见,几乎惊叫失声。

原来那女子除携带的兵刃,与自己不同外,其余几和自己是对孪生姊妹,不由暗道:“这可糟啦!我那位多情多义的季师兄,见了他,心灵上说不定又起变化,否则,人家为什么会叛师背友,大闹窝里翻!”

心念才动,峨嵋派的人,每人用黑巾将眼遮住,分从五个方位,猛朝石上那白衣少女扑来。

少女似亦不惧,婷婷玉立,逸态安闲,臂挽灯光,右掌当胸,朝着觉明和尚,淡淡一笑道:“望掌门人寄语师叔,方宝琉不忍亲见峨嵋覆之,更用不着为看垂死的人,劳师动众,而今我左臂已折,虽然身有灵药,业经包扎,但内腑伤重,不出百日,自知必死。可是身在死前,绝不甘随意受辱,更不愿有外人插手本门的事!……”嘿然一声长笑,万山争鸣,萧使君戳指宝琉女,冷然答道:“萧某与法华大师,系忘年至友,时历数代,好合无间,峨嵋有事,义不容辞,此次风火械上,受伤被辱,维护外桩的人,身应负全责。”语罢,将手一伸,右手五指,除无名指已断去两截外,中小两指已齐指甲削去,创痕宛然。

萧使君原以铁萧驰誉武林,但伏龙寺一战,铁萧已被琼娘用“天狼钉”打断,此以围捕,因无趁手兵器,故借了峨嵋掌门至宝弯虹剑使用,语声一过,弯虹出鞘,星月之下,一抹红光,宛如旭日临空,闪烁不定。

峨嵋三僧一俗,也各出兵刃,缓缓临近。只看得龙女私心忐忑不安,暗道:“这免不了一场恶战,倒看此女怎样应付!”

宝琉女仍然凝立不动,面朝萧使君,现出一脸卑夷之色,淡然答道:“当着掌门在此,骨鲠喉头,不能不吐,我且问你,你来往峨嵋,凡事插手,自以为纯以私人友谊,协助本门,可是你心目中,却是别有企图,我承祖师遗命,习灭魔宝录,而且功增驻颜,这一来,引发你觊觎之心,以朋友二字,蹈机而进,且以,无非欲获得师叔一语,使人与秘技,两者得兼,但这一心意,旁观者清,久已为我识破,我本想使你知难而退,故隐忍不发,风火桩上,更无害尔之心,魔家异宝天狼钉,成为之奇,已成绝响,除了师叔的紫金钵外,要破,确实太难,何况事出卒然,谁也无法预料,你自己功力不济,应变无方,临阵受伤,却想把责任推在人家头上,除非三岁孩提,谁都有眼,以此见责,恕我无从接受!”

觉明冷然一笑,接口道:“然则,祖师飞钵时,那宝琉灯光,故意射他双目,风火桩上,更曾明告敌人:“我这点武功,能算得什么?只是本门长者一出,你即将粉身碎骨了!这些,难道不是吃里扒外,欺师叛祖!”他双目有如利剪,剪剪都刺向她的心窝。宝琉女的娇躯、微微抖颤,仰望夜空、不由自主的掉下儿颗眼泪来。

龙女却暗叫了一声:“惭愧,这些举动,她无异是我的缩影”“又发出一种奇异念头。”如果麟哥哥看上了她,我和她,不知他最爱哪一个?”想到此处,立觉耳热心跳,全身起了一种奇异感觉。觉明又补上几句:“虽然祖师已处罚了你,为祛除你的邪念,更循萧老前辈之请,为双方缔结缩缘,这已是秉佛门慈悲之旨,将你轻轻放过,不料你肆无忌惮,居然敢顶撞长上,才得了你今日后果,趁早回心向善,犹可早脱迷津,否则,本掌门自当按照祖师既定门规,执行罚则。.....”

宝琉女叹息一声道:“我既为峨嵋十一代弟子。……”

她才开口,陈彪立即纠正道:“本门长辈,已面当开派祖师之前,将你逐出峨嵋,十一代长辈中,此后已无你的名字。”

觉明也沉声接口道:“我们话已讲尽,你还不将灯光缴出,难道要我们亲自动手?”

萧使君将弯虹剑对空一挥,立从剑尖上发出一阵嘶啸之声,红光打闪,耀眼生寒,不但枝头簌簌叶落,宝琉女身上罗衣,也裂开了两三寸。觉净却从上面偷袭,“飞燕捕蛾”,七巧刀卷起千丝寒光,光同匹练,漫空绕来。

宝琉女一声怒咤。那声音略带嘶哑,翻身一掠,朝东边疾退,白罗裙上,又被刀光划破了一大口,几招得势,更触发了觉明陈彪和萧使君满腹杀机,,由爱转恨,翻脸成仇,萧使君满腹妒念,一发而不可收,他右手三指虽残,但残而不废,而且功力不减,弯烛映月,鲜艳绝伦,刀光一卷,招化“翠叶吹凉”,人更加浮光掠影,不避强光,唰唰连声,回招迭式,竟从空中狠狠劈来。

宝琉女已跌落枝头,身现浊力,眉宇间现出满怀凄怨之色,几番挥掌欲出,但又临场缩手。陈彪、觉明和那觉性僧,绝不容此女缓开手脚,青钢、沉凶两剑和元阳宝杖,分从三面疾攻。

宝琉女仗着琉璃宝灯,发出一种强烈光芒,闪烁之间,使人有目难看,两僧一俗,虽将青巾把眼扎住,但还经受不住。

蓦地,这位人间仙子,借着脚下树枝一弹之力,一式“黄花招雨”,腾空壁出一掌。、觉性的元阳杖,正用“毒蛇出洞”,疾点下腹。

这一招,非常毒辣下流,但也遇上了灭魔神掌。

双方势子都猛,风杖激撞,呼然作啸,元阳杖立感一股无形劲道,猛攻杖头。

觉性立感手臂一麻,证神之间,陈彪觉明,立猛扑抢攻,实施掩救。宝琉女内伤奇重,原系日胜一日,这一腾挪扑打,立感心头一阵奇疼,真气涣散,身子下落之际,已难支持,脚点岩头,浊力已呈,如坠重物,心头热血,突感一翻,立时,耳鸣眼花,喉头作痒,张口微咳,鲜血竟从口鼻之间冒了出来,人也随之坐落。

这位人间仙子,已濒绝境。萧使君抑天一阵狂笑,似激动,但也忘形,道:“方宝琉,论年龄你已是位中年妇女了,仗着佛门驻颜之术,居然热恋少年,欺师叛祖,而今伤发,人已垂死,黄衣老前辈,已授命掌门,全权处置,不另请示!”

觉明立即冷然发话道:“先把她的右手废了!”

一道虹光,直挥而来,正对着宝琉女的右臂,眼看这人间丽质,就得遭受肢解。

说时迟,那时快!红光之内,突从斜刺里飞出一只金环,经可盈尺,光华刺眼,环缘迎风,呼呼作啸。

萧使君可也识货,惊叫一声:“这是阴山派百步飞环之术!诸位留意!”环走弧形,金光荡漾间,宛如一只金碟,漫空旋舞,令人惊心骇目。

陈彪觉明和觉性两僧,对这种特殊异技,虽有耳闻,却是初见,四人同时往后倒纵,觉净靠北,因山势陡削,匆忙里,一纵之下,背部撞着岩石,几乎碰昏,幸功力精纯,反手攀着一条葛滕,旋用壁虎功,把身子粘附石上,未及坠落。

紫环一出,替宝琉女带来一线生机,东南方向岩脚下,突飞出一条白影,在同时,点着馥馥,沁人心脾,习习微风,叶摇露坠。就在众人错愕之间,宝琉女的身畔,却多了一位婷婷袅袅的白衣少女,一身打扮,和宝琉女极为相似,但身上佩带,却是银剑革囊,还有一个青缎锦袋。

宝琉女正在死亡边缘,突来援手,一见来人这等打扮,似是麟儿惠元口中念念不忘的人物,自己本爱蓝装,只因他们说是此相貌太像,于是也穿着白色,心想:“既然像,干脆像得难分彼此,别被人家比了下来!”

只可惜,这位援手,俊脸儿被青巾所掩,除眼鼻口露出之外,其余只可看到她的身材。

方宝琉什么都忘了,白衣上既染有血迹,而且气血都犹在上翻,苦痛已极,可是她陷入沉思,渴望她眼前少女,正是她自己朝夕盼望的人。

陈彪已然发话:“你我旅店相遇,原来你还跟踪我们!真是大胆!”

那少女,可不理会这些,一掠身,很巧妙地将金环接过,又复婷婷袅袅地护着宝琉,面朝她焉然一笑,手拈青巾,往上一揭,不啼庐山雾杳,立观真容,不但宝琉女惊呼地“哦”了一声,连周围三僧两俗,也大为错愕。这可太像了。同是明眸皓齿,云鬟雾鬓,脸似朝霞映日,唇如譬玉涂丹,细腰楚楚,喘息微微,胸前双峰微耸,涉人遐思,玉钩微露,更动人情,真是许飞琼,飞临月下,赵飞燕,重创人间。

,方宝琉首先出语招呼,那声音却是亲切柔和,还带着三分焦急:“女侠可是昆仑掌教,紫阳真人爱女么?……”

白衣女瓠犀微露,接口答道:“小妹司马倩霞,奉师兄季嘉麟之命,特来迎接姊姊!”

“他……,不是受了伤么?而且伤的很重,如何接我?”

宝琉女语音抖颤,似乎激动非常。

那星眸里更是泪光闪闪,她可顾不了内腑伤势,人从地上立了起来,手挽龙女,从头至脚,看了又看,似乎已经忘记周围遭捕的人。

倩霞唤了一声:“姊姊!”但已心存戒备,臂上紫环,犹在左手。觉明拿双目朝两人一扫,又向同来诸人示意,似指示,“不管死活,总不能让两人逃掉!”

又朝龙女冷笑道:“你是否就是司马子阳之女?”

龙女见他口气托大,也冷然答道:“我的来历出身,你大可不问,佛门弟子,存心为恶,永坠阿鼻犁锄,眼前是恶是善,就看你能否临场缩手?”

觉明傲然一笑,道:“丫头,涉世不深,死到临头,犹逞口舌之利么?”

萧使君接口笑道:“掌门人,待老夫前来拿她,聊充座下女侍!”

他猛吸丹田一口气,平胸扫出一掌,这非俗非道的峨嵋走狗,辈份高,武功确有独到之处,修罗掌自成一绝,掌一出手,立冲起一阵寒风,而且四周左右,激成无数疾流,移时,树动叶落,扬砂走石,风威啸厉,宛如鬼哭神嗥,令人毛发直竖。

龙女也暗里吃惊,突觉寒风砭骨,心头泛恶,张口欲呕,知道事情来得奇怪,忙忍了又忍,微一退步,右掌往后一圈,朝着萧使君打来的寒风罡,劈空一掌。

这是昆仑派以年高德劭,功深力厚,名望最高的却尘子嫡传心法:“混元神罡”。功名混元,柔次于刚,出手便是一阵轰发之声,宛如山崩海啸,地动天摇,迎着打来的修罗阴风,以压倒之势击去。

萧使君被这少女一击之力,已震得五脏翻飞,胸头如受重压,忙勉强忍住,但龙女也震得呱的吐出一口清水。

围绕的敌人,可也禁不住两人的掌力,只好朝后退开,霞儿略为得势,忙从囊里取出那续命胶,拔玉簪挑了一点,噙在口内。

灵药甚苦,虽然状似胶质,可是入口便溶,而且清凉香味,可以去渴止烦,本想再吐,药到口后,立便霍止。那萧使君和觉明,一见到这只玉匣,两人眼里,陡现着无比贪婪之色。

首由觉明朝使君发话,道:“这大约就是长者所说的药物了?”

“样子很像,但一愚从不肯把此物授人,不知如何到了人家手里?”

萧使君无法解释,但夺宝之念,比谁都强,抡着弯虹,又朝龙女缓缓走近。

匆忙中,龙女挑了一点续命胶,递于宝琉,同时,知道眼前必有剧战,拔取骊龙剑,和宝琉并在一处,萧使君和峨嵋三僧一俗,也全部拔取兵器,觉明僧低喝一声:“攻!不论死活!”

三剑一刀单杖,几乎同时抢攻,繁星之下,红青白紫,宛如五彩流霞,着着不离两人要害。

龙女挥舞骊龙剑,用师门伏魔剑与人对敌,出手便是“佛光普照”。

剑骊千朵银花,白光一卷,剑幕千里,竟把自己和宝琉女的身子,紧紧裹定,也是龙女心细如发,一上手,便不求伤敌,先求自保,剑光进射间,立将五般兵器荡开,陈彪臂力最大,带剑还招,两度攻来,青钢身顺着骊龙剑身,朝下一压,自以为这种破招之术,龙女想不脱手丢剑,也得把虎口震开。

蓦闻龙女清咤一声“来得好!”右手长剑往上一挑,左环由下而上,划了一式经天大弧,在同一时间,左右手兵刃不同,招式各别,而且如闪电惊雷,使人莫测高深。剑挑来剑,环砸剑身,陈彪若不富于经验,不是长剑被人削断,就得把手臂震伤。

宝琉女服过续命胶,喉间血腥味,被那清凉芬芳之气,一扫无余,但心头气血,尚未平复,可不敢随心发掌。

为助这位丽绝人寰,生像相同的妹子,一齐脱困,她转动手上灯光,不但半空里星光闪烁,而且清光如皎日临空,把人眼睛照住,五人为着对付龙女,脸上青巾,可不敢再用,否则全凭听风术,自己一乱,必败无疑,这一来,对宝琉女的灯光,可视为畏途了。双方剧战,可有两个整时以上,虽然未分胜负,但龙女御敌护人,一心二用,威力不过发挥十之四五,而峨嵋诸人,志在必得,刀光剑影,连环逼来。龙女自己真力,几乎耗尽。

方宝琉眼看大势不好,一边挥舞灯光,另一面却怂恿龙女快逃。

可把龙女听得只有声泪俱落。

摩天岭高拔入云,地形奇险,由于宝琉女灯光飞动,龙女更看得清楚,不由暗说:“携着伤者上逃,大约不难脱困!”

心随念动,剑气如虹,将觉性觉净,两人遍逼数丈后,龙女立挽着宝琉,塌腰上跃。

峨嵋高手大吃一惊,逐衔尾直上,三面包抄而来,龙女可无法后顾,待上跃之势一尽,立足点岩头或树枝,专拣那最险最陡之处奔去。前面便是摩天岭雁荡崖,崖下雾漠云迷,常人站在崖边,鉴于那险恶之势,腿都发软。

龙女却挽着宝琉女,急难择路,猛朝崖上跃落。

正在此时,萧使君觉明和陈彪,也跟踪而至,三人不约而同的凝神运气,劈空打出一掌。

龙女反身抵御不及,而且掌风来势太猛,只觉雷鸣风啸,地动天摇,不由惊叫一声,身子朝崖下便扑,这妮子真是兰心惠质,侠义天成,虽在危难之中,却不忘那身负重伤的宝琉仙子。

她挟着伤者细腰,如星陨丸泻,愈落愈快,狭谷之下,雾掩云封,深不可测,在平日,只需施展凌虚之术,再高也无问题,无如宝琉伤在内腑,无法再凝运真力,空冲稳势不住,眼看已陷入绝大危机。

蓦闻鹤唳之声,从谷底传来。龙女心中一动,伏首一看,却是一点白影,从雾里直冲而上。双方一落一升,奇迅无比,转眼相隔很近,那白鹤极为神骏,翼展近丈,银翎钢爪,振翼风生。

龙女搂着宝琉,往鹤背一落,鹤随人落之势,往下一沉,即把力道卸去不少,不由欢呼道:“不知是谁家灵禽,具有这等功力?否则,想不跌死,也得重伤!”

又见宝琉女闭着秀眸,似在运功,长长的睫毛,玫瑰色的粉脸,还有两只梨涡,时隐时现,令人喜爱之极,忍不住低唤一声:“姊姊!”

宝琉女脸上现出一阵笑容,那明如秋水的眸子,映着泪光,她似喜似悲,对龙女这份友情,只有感动和珍惜,但自知伤势太重,于是低唤一声:“霞妹妹,我不行了!你这番心血恐怕只有白费!”

龙女吃了一惊,见她眼鼻之间,又淌出血水来,知道这是适才狂奔,引发伤势所致,因为心跳加快,五脏受伤的人,最是危险,不由着急,那鹤已落在一块凸出平崖之上,底下仍然是雾漠云迷。

龙女搂着宝琉,下得鹤来,仙禽引颈长唳一声,歪着头,朝龙女望了一望,又走到崖边,叫了一叫,人禽言语不通,龙女也没在意,乃至几乎错过机会。那鹤几番示意,不得要领,似感不耐,拍动长翅,往上一冲,遂出绝谷而去。

此处,地形虽险,但无敌人,怀中的宝姊姊,落地之后,似乎昏睡过去!云雾大山一愚老怪的续命胶,是天地间解毒疗伤圣药,否则,绝不至于惊动神山三老的铙钹前辈,云英的舌伤,也没法痊可。

琉姊姊的臂伤内伤,尚未察看,不管怎样,把这种伤科圣药,如法敷涂服食,准无差错。

龙女从革囊里,拿出衣服垫盖之物,先把伤者平卧,解开衣服一看,不由惊叫失声,扑簌簌的落下泪来。从宝琉女左肩至胸部,都是一片紫青,肩胛骨已断裂,背上却现出一具淡金手印,那正是灭魔副笈中的奇特绝学——大力阿难掌。

宝琉业已被她惊醒,龙女正为她接合肩骨,挑着续命胶,轻轻擦敷伤处,旋用布把患处包扎,又拿玉簪挑了一点,着宝琉再度服食。

对方苦笑道:“到目前,我才了解,为什么我会得着他们的喜爱,这不是为着色像,而是看到了我,他们就想到了你,因为你的一举一动,在他们脑海里,印象至深,不论是你那未婚夫婿,或盟弟,对你都有同样情形,因为真挚的友情,无论谁人,都觉需要,然而这种友情,真是过于伟大但也太难获得了。”

龙女天真的笑了一笑,又复问道:“姊姊,你如何伤成这样?”

宝琉女又复涕泪泫然,凄然说道:“本门长辈黄衣古佛,系峨嵋九代弟子,论辈份,比恩师法华长老,犹高一代。这位长辈,原是胎里素,生具异禀,平日一闭关即是十年或二十年不等,佛法修为,已登至极,但他对门中徒众,却极护短,这一次,麟儿惠元,巧斗风火桩,萧使君当场失利,本门一败涂地,致把师叔也请了出来,嘉麟被师叔大力阿难掌震伤,不意他背后还隐藏一位绝世高人。……”

龙女已听得神为之夺,夫婿受伤,惶恐万分,急道:“那位长辈是谁?是和尚仰系道士?”

宝琉女把头摇了一摇。

龙女惊道:“难道是那位儒门异人,元妙恩师,也出手了么?”

宝琉女点头道:“除了这位陆地神仙,敢和师叔作对,至今武林中,可以说屈指难数,师叔挨了一掌,虽未重伤,却也坐疗月余,只怨我过于大意,却不知萧使君手伤之后,还含着绝大阴谋,借着疗伤,和师叔接近,终于说服了师叔,重启衅端。

就在五天以前,天亮不久,掌门亲自传谕,着我面见师叔。他那坐关之处,却是伏龙寺后,深通峨嵋山腹,一闭不通风的石洞,除上嵌一颗明珠外,地上就只摆着一具破旧蒲团,师叔常年跌坐其上。一进洞,除萧使君随侍而外,连本门四僧,也都环立,当时,我知道事情绝不寻常,依礼参见后,只好垂首听候吩咐。

四周鸦雀无声,那正是风雨之前,必有一阵沉静!”

讲到此处,宝琉女又落下泪来。龙女睁大眼睛,既觉惊奇,又怜恤这位姊姊。遭遇不幸,柔声问道:“令师叔讲了一些什么?”

宝琉女沉重地叹息一声,续道:“他第一句,就问我已有多大年龄?我只好照实相答,从不见他作笑,这一次,居然大笑起来,石洞里,激起一股疾流,朝我胸前一冲,因为来势过猛,我只好向旁边掩避,除觉虚以外,其他的人,都目露凶光,隐含敌意。师叔又问我:“既知年近半百,为何还爱上一位乳臭小孩?”此语一出,我脑际如受重击,只觉轰然一声,痴立良久,讪讪答道:“连我自己也不知爱上了谁?师叔如何知道?”两道寒光,朝我脸上扫来,那是师叔一双锐目,在平常,他都垂眉阖眼,从不随意望人,今日可算反常,又是含有深意地一声冷笑,沉声喝问:‘昆仑弟子季嘉麟,项下原有玉佩一对,你既取得一块,为何又亲见还他?还有风火桩上,你既负责内围,就得保护外围,可是宝琉灯光,狂射之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连我也挨了一下,致使飞钵之时,一击不中,反几为强敌所乘,宝琉,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无异于入我死罪,当时我只好尽量剖白,最后师叔不耐,冷然道:‘你能不能报从长辈之命?承不承认你是峨嵋弟子?’明知话中有话,我也不能不予点头。‘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以本门长辈身份,亲自为你许婚,萧贤侄与本门渊源极深,又是法华忘年之交,双方年貌才华,可算一对,以此缘结三生,为武林频添一段佳话!岂非盛事?’这对我,无异于晴天霹雳,直轰顶门!因为谁也想不到,以他辈份之尊,修为之高,居然耳软信谗,管起晚辈们的婚事,而且咄咄逼人。于是我以修年齿为辞,婉拒不嫁。‘你敢抗令不从?’‘望师叔礼念晚辈下情,饶我一次,其他任命,虽死不辞!’‘老僧言出法随,绝无更改!’‘这样无异毁我一生,纵使将我处死,总比嫁他干净!’最后一句,我却说得如斩金截铁,绝无商量。“师叔双眉一扬,精光闪闪,口宣佛号,冷然道:‘佛门虽大,难渡不悟之人,方宝琉,老僧不能不处罚你了!’人从蒲围之上,一跃而起,闪电惊雷,不足以喻其快,左臂和背部,我都挨了一掌,骨折背伤,延及五脏,当时,我只好运内功把伤势忍住,师叔朝我喝道:‘老僧以本门祖师法论,将你逐出门墙,限你即日离山,或生或死,由你自定!’我忍着伤势,含泪磕了一个头,即日离开伏龙寺,不意觉明和萧使君,犹不甘心将我放过,率众尾随,幸我功力颇深,慌不择路,尽量闪避,跑到摩天岭,为时已经五天有期,因连日奔波,内伤蔓延,追捕的人,又分头并进,不遇贤妹,怕连死也不得干净了!”

龙女听着,也至为伤感,热泪从眸子里落了下来,淌在方姊姊的脸上,四目相投,彼此惺惺相惜,龙女突然点了点头;双眸里发出一种异样光彩,但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焦虑神色,把那奇异光彩,一扫无余,竟迫不及待地问道:“宝姊姊,他受伤以后,是谁把他救走?”

“当时,我也关心这情形,但因师叔受伤,陪他进了石洞之后,随即借故辞出,当时元妙书生和他,都不在场中,但却来了一位青袍道者,论年龄,也只看得三十余岁,仪容俊雅,举止安详,相貌却和霞妹妹有三分相似,事后听人说起,那就是令尊!”

“父亲也赶来峨嵋,事情自然严重,麟哥哥的伤势,看来绝不简单!”

这妮子,关心夫婿,已失去往日安详,沉默很久,因为谷有浓雾,不但秀发上,沾满水珠,连衣罗也逐渐潮湿。她关怀至友,遂和宝琉计议道:“这地方,不上不下,我们得找一洞穴,暂时栖身,否则,让姊姊受了风寒,变成病上加病,那小妹真要惭愧死啦!”

她也不俟爱友回答,却把宝琉背上,沿着岩边,望了一望,旋即转向西角,手攀葛滕,牵附而下。果然岩下有岩,上大下小,葛滕下垂,足离崖缘尚有丈余,无法抵达。

龙女一式“云里秋千”,蛮腰一摆,人即轻飘飘的往前一送,脚点崖缘,双手一松,借势往前一扑,即把身子稳住,不由舒了一口长气,连呼:“好险!”

宝琉女微笑道:“谁叫你一意舍己为人,救了这么一位毫无轻重的姊姊,还不知来日替你们带来多少麻烦!”

龙女莞尔道:“我们才不怕呢!别瞧他其温如玉,为着正义,天大麻烦,他也敢惹,而且他对我,百依百顺。……”

忽又想到,鸳盟虽谱,好梦未成,他如何百依百顺?话语中自然出了毛病,不由羞云上颊,底下的话,嘎然中止。龙女美在娇憨,这一来,自然更显得迷人了。宝琉女笑了一笑,心目中,更是敬爱频生。

这绝崖,因为有上层遮住,湿雾较少,但崖面凸凹不平,不便憩息。龙女举目四顾。

宝琉女笑道:“前面似有一处石缝,你我可以靠着休息!”

近前一看,那石缝却有尺余宽,里面很深,借着宝琉女的灯光,却看出是一道斜坡,往下直达,而且凉风习习,不寒不热,这一来,龙女童心大发,背着人,往里便奔。

由于灯光太强,反射入目,使人眼花,干脆把蛟鞘皮罩套上,往前扑索,行了一段距离,龙女已发现这是一座石洞,而且洞深极长。

宝琉女恐深入无功,而且招致这位娇弱妹子的劳碌,遂劝其就地将息。

龙女娇笑道:“洞中有风;必通山外,计算时间,已是卯辰之交,常闻:‘山有古洞,必有奇人’就算它是废洞一个,只要宽敞清净,未来聊供我们经游憩息之地,岂不也好!”

宝琉仙子故作打趣道:“贤妹未嫁,什么事却都预有安排,凭这一点,就为愚姊所不及!”

龙女忸怩道:“你也别想撇得一干二净,来日之事,无论什么,还不是都有你的份儿!”

宝琉默然不语,但心头积郁,似乎舒畅很多。再往前行,地为石质,却极平坦,而且天光一线,由顶上射来,眼前景物,立看得极为清楚,但二女却都同时住。

原来洞之深处,却是一间石室,宛经人工修凿而成,四壁光滑如镜,一片清凉,石室正中,却坐着一位清癯老僧,光头中部坟起,似若山丘,长眉覆眼,大耳垂眉,面上虽然满现皱纹,但无枯槁之色,掌大臂长,迥异常状,一袭灰白僧袍,由于年深日久,业已破烂不堪,跣着一双足,盘膝硖坐,垫着一只破蒲团,身前却放着一柄长剑,紫鞘铜柄,古色古香。

龙女福至心灵,忙朝老僧一拜道:“晚辈昆仑司马倩霞,偕义姊方宝琉,参见前辈,擅扰清修,耿耿为怀,还望恕罪!”

那清癯和尚,垂眉合目,状茗不闻既不开言,更不命起,这一来,龙女只好跪着,约莫经历一时,宝琉女在平日虽有三分高傲,因受龙女温柔诚笃所感,也跟着虔敬起来。久跪不起,又因宝琉全身,压在龙女背上,只觉气血上冒,眼花耳鸣。

那和尚忽将双眸微启,低宣一声佛号,把两女看了一眼,徐道:“无心相遇,即是有缘,可是如此一来,老僧也得亲闯一趟混水!”又朝宝琉低声喝道:“尔虽貌如少女,由尔呼吸,即可辨出为驻颜之效,既有这种功力,如何会受这种奇伤?佛门大力阿难掌,中则无救,习此技者,惟有峨嵋秦伯阳,他修为极高,你如何惹起他来!”

宝琉女不好亲自启口,一切由龙女细说,听完经过,那和尚却是口念:“善哉!善哉!”旋又一脸庄严,朝着宝琉女点头太息道:“尔既能习灭魔绝学,已算得佛祖慈悲,一念痴情,终坠色戒,未免可惜!”

语罢,又闭眼默参一阵,旋续道:“絮果兰因,索连至广,只需存心问善,必获我佛慈悲,遇难呈祥,江湖浩劫将起,你两人正可作不少功德,今日相遇,自非偶然,有物事两件,每人各就所需,互赐一件吧!”

老和尚立从破衣内,取出一只玉荷包,内有紫金丹丸一粒,立着霞儿吞服。

龙女司马倩霞却婉然谢道:“老前辈,就把这颗丹丸,赐于宝姊姊吧,只要她身体早日复原,晚辈即觉惠同身受。”

那和尚却正色道:“一饮一啄,莫非前缘,这是佛门大紫金丹,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颗来,食此可以驻颜却病,伐骨洗髓,威风祥麟,尔为女中之主,如何可以推却了?”

龙女沉吟道:“那么宝琉姊姊的病,如何得好?”

‘这倒不用担心,她既服一愚子的续命胶,不出两个时辰,必可平复,何急之有?你可把她放了下来,跌坐调息吧!”

龙女不敢违拗,宝琉女席地而坐,默运神功,试了一试,觉胸部虽有压痛,但已减轻很多,知道药已见效,不由大喜。龙女也接过紫金丹丸,当场吞服,闭目而坐,她原习过神尼大般若掌的初步功夫,那是玄门秘授,而且也是佛家神髓。只一垂目,立时杂念不生,物我两忘,如万里晴空,织尘不染,旭日初临,普照大地,这般庄严妙相,连老和尚也暗中赞赏不已。

辰时一过。龙女立觉腹中奇热,直透顶门,不但粉脸通红,全身各处,如浸热水之中,刺胀难受,不由痛苦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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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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