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续命神胶(上)
书名:武道玄天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3206字 发布时间:2021-12-18

大惠真人,一见来人出语埋怨,惟恐招致大哥不快,因为紧要关头,稍不留神,不但与伤者有碍,而且与元妙书生的一生道行,也极有关连。目前寒流正剧,一位功力不深的人,走到这种奇异之地,立有冻僵之虞。元妙书生,胸罗万有,才通古今,为当代寰宇之中,第一人物,他运用“天运神功”,与寒流冷风搏斗,俾麟儿的体温,渐次降低,但不冻毙,以促使各部机能,接近休止,利用时间使其五脏六腑,受创之处,逐渐结合痊愈。这中间,体温的高低,要配合的至为巧妙,而且还不能让寒流雨雪,侵及麟儿。

元妙书生,心无二用,除运气行动以外,一心只关注麟儿心坎上体温的高低。虽然为时已经四十三天,但是好是坏,连行功的人,也察看不来。铙钹僧知道伤者严重已极,听二哥略说经过以后,连狗肉也不啃了,朝着元妙书生的身后,看了一看。但见伤者形似昏睡,一脸惨白,乍看,几难辨出这就是自己的谪传爱徒。不论神僧如何滑稽玩世,也不由口宣佛号,心中难受已极。

天惠真人,将神僧引入洞府,笑语道:“麻烦都是你一人惹起,害得大哥在冰天雪地里,受那苦痛,如果此法失效,我和你也只好走最后一着!”铙钹僧把怪眼一翻,大声叫道:“牛鼻子,你和酸丁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好好地一个孩子,不叫你们去看还罢,一看却使他身受重伤,虽然酸丁心存后悔,拚着自己受苦,也在救人,但如无效,我可不管,划地断交,那是起码的事,说不定还得和你两人斗上七天七晚,再赶赴峨嵋山伏龙寺,把那老秃驴从兔子洞里,揪了出来,也将他弄成半死半活,为孩子抵罪。”“三弟,亏你也是佛门人物,对人滥施报怨,而且口没遮拦,佛如有知,岂不罚你自坠犁锄,抵消口孽。”真人把话说着,和尚酒瘾已发,又携着狗腿,大啃大喝起来。三老各有特性,老大和老二,对这位以滑稽玩世的三弟,可把他无可如何。真人故作激语:“如想伤者早愈,你又得闯祸,那也是我们最后一着,但可不是叫你去再打峨嵋!”

铙钹僧马上跳了起来,怪声怪气道:“牛鼻子,你是不是怂恿我去偷人家的什么续命胶,那一愚老怪,我可惹他不起,赢了,无异酸丁闯祸,我来圆场,输了,你两人话可多着,什么神山三老的威名,因我而减!”一阵疯言疯语,说过以后,却倒上麟儿留卧的石上,呼呼大睡起来。那睡像可使人笑出泪来,伸手分足,口角流涎,酣声呼然,全然不像佛门弟子。天惠真人,只好把头摇摇,笑了一笑。

在陕蜀交界之地,紧接大巴山脉,为米仓山,人称玉女,亦日仙台,山长五百余里,极为险峻。米仓中部,有一秘洞,洞名壶天,相传它极隐秘,从入口到洞底,形似一把斜放的酒壶。因为石质细密平滑,而且其中好几处,与山外相通,阳光射入,光烛四壁,不啻别有天地。一天傍晚,遥天鹤唳,半空中突降落一位青衣妇人,背上还负着一位少女。这妇人,似觉异常焦虑,但对山中情形,却极熟悉。

洞门口,矗立着几块大石,远望如虎踞龙蟠,颇具气势,谁也不知大石之后,就是壶天,因为石形太险,而且林木极密,除山中石道,有人行走外,这种高山峻岭,游客极少,纵耳闻壶天洞之名,亦因太险太难,不免望而却步。妇人到了洞口,毫不犹豫,略一伏身,往洞内便窜。

壶天洞确不愧壶天两字;中部光明宽敞,犹属小事,最难得,是流泉石榻,应有尽有。这洞府,大约是修道人曾经修真之处,人归道山之后,成为废府。妇人把背上少女,轻轻置诸石榻,一脸慈祥,立将少女牙关打开,看了又看,还不时微蹙双蛾,精眸里热泪盈眶。那绿衣少女,正是阳山玉女朱云英,背她的人,却是她祖母扶桑姥姥。姥姥护犊情深;自云英嚼断舌根后,虽经铙钹僧用线缝合,无知她已中了她祖父毒掌,创口难平,浮肿不消,舌根麻木,竟成哑女,扶桑姥姥自然痛如刀割。根据阴山五老所定规例,门中子弟,稍有吃里扒外,对师门有不忠实的行为,轻则将人废掉,重则五马分尸;教主玄风道人,阴险狠鸷,恐怖猜疑,莫不均臻至极,平日虽然护短,但干犯门中规例,则绝不宽宥。五位老怪物,都喜怒无常,无一好惹,对于所定门规,均至为重视,决不稍忽。

扶桑姥姥,知道自己和孙女,只要一返回阴山,毒龙老怪,绝不至因夫妻祖孙之谊,而将事实隐瞒,但假如让教主知道,哪会有云英的活命?姥姥当机立断,背着云儿,踏遍不少名山,但均无隐秘之处,可以修炼,忽然想到米仓山壶天洞,为一废府,暂时隐居,至为合适。座下两只白鹤,和那能言多嘴的秦吉了,随着自己同来,却也减去不少旅途寂寞,只是云英伤势,把这位貌美心慈的祖母,弄得忐忑不安。

云英昏睡中,突感脸上一凉,一惊而醒,原是祖母的眼泪,落在脸,不由一阵心酸,热泪滚滚而下,满腹辛酸,口不能说,欲诉无凭,只好拿手抱住祖母的颈项,各用无言的心声,相互慰藉。姥姥身旁,绛雪丹丸,备具不少,这本是阴山珍贵之物,可解百毒,对热病犹具特效,云儿已服食不少,但毒龙叟所具掌力,原是蚩尤宝录中一种秘技,降雪丹丸却非对症之药,多服亦属徒然。

眼看又是两七已过,云英伤势,不增不减,姥姥不由恨道:“这老匹夫,经常涎着脸,驯若羔羊,原是别具深心,让他一辈子白占许多便宜,我为他生儿育子,他向角除掉,病根一去,却变得反脸无情,此后遇上,决和他拚个死活。”为逗云儿喜欢,此老却不厌烦琐,将自已精研的内功掌法,无事之时,却细心传授,云儿虽不能练,却卧在榻上,一招一式的默记,只觉祖母这次所传,招式诡秘,犹在其次,狠辣之处,却远胜以前所习,不由暗中惊异道:“这是蚩尤掌法中最险煞着,未经掌门特许,例不传人,她大约对阴山派的人,存着一种敌对心里,惟恐无端遇上同门,卒起加害,故把派中不传之秘,甘冒大不韪,也使出来。”心中自然更加感激。这一天,已是夜阑人静,云儿已睡,桑姥心烦,不知不觉间走出壶天洞。仰望长天,河汉星疏,夜凉多露。霍闻遥天一声清啸,如凤哕九皋,划空而来,同时紫光闪烁,辉映星云。桑姥暗里一惊,默念:“此人功力,不减云儿,但江湖经验,却是欠缺,夜间一啸,远近皆知,如遇那种恶人,岂不自惹烦恼?待她经过时,不论为谁,须着实告诫几句。”念头一起,不觉拔身跃上枝头,那紫光却朝西北飞驶,离自己约莫半里开外。

桑姥一双神目,锐利无比,却发觉来人似是一位白衣少女,身法奇快,不由暗吃一惊。一时好奇之心大发,为着察看来人,竟施展阴山独门心法,双臂一抖,身形如箭,猛朝西北直追,而且也轻微地啸了一声。前面的白衣少女,也心生警觉,折转身,反扑而来,不须臾,双方相隔,不及一箭之遥。那白衣少女,竟是一位手抱七宝金幢,背插银剑,柳眉叠翠,檀口含丹,娇姿绰约的射姑仙子。双方一怔神,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彼此朝前一扑,少女抱着桑姥,娇呼一声:“老前辈,想煞弟子!”泪光闪烁,宛如带雨海棠,头偎桑姥胸前,如小鸟依人,不胜依恋。桑姥满脸慈祥,手抚少女头上秀发,微笑道:“司马姑娘,道经此旬,必有事故。云儿这孩子,目前命虽保住,但口不能言,常在我手上划字,对你却深致怀念,现蛰伏此间养病,既然遇上姑娘,可有空前去看她?让她欢喜!”少女正是司马倩霞,这妮子,最是娇憨不过,惹人怜爱,闻言,早已泣不可抑道:“不是为了云妹妹,晚辈才不至道经此地呢!老前辈,就烦带路如何?”到了洞中,云英犹睡熟未醒,倩霞一见她这等模样,又低低啜泣了一阵。

桑姥立把云英唤醒转来,道:“云儿,你看,伏在你胸前的,却是何人?”哑然一声,这两位少女,如磁引针,抱持得紧紧异常,也不知她们到底有多少眼泪?彼此胸前,都湿了一大片,这场面,确实感人极深,连扶桑姥姥也落下泪来。缠绵一阵,龙女却从革囊里,取出一只淡绿玉匣,娇笑道:“为着妹妹的伤,我们焦急不打紧,连铙钹恩师也惋恤异常,费了不少心计,才把这东西取来,妹妹可猜猜,此是何物?”

桑姥一听,不由大疑,两眼朝着玉匣,注视一阵,匣长不过两寸,高愈三分,宽约寸许,玉色碧绿雕刻极精,精光闪烁,显得不凡。桑姥突然问道:“司马姑娘,难道你从云雾大山赶来的么?”倩霞八面玲珑,闻言之后,知道人家江湖阅历;确非等闲,不由笑道:“老前辈,心细如发,果然一猜就着!”桑姥平常最不惯别人这样称呼,但她喜欢灵秀少年,麟儿、龙女、惠元和薛琼娘这几位,在她心目中算是特殊,在放肆,也毫不为忤,又复笑道:“这怪物,介乎邪正两道,常抱着人不犯我,我不侵人,难道,他那视同性命之物,也被你索取到手?”“此话说来太长,待我给云妹上过药后,慢慢细禀!”霞儿说着,已把手上玉盒打开。一股赛似兰花的异香,立即充满了全洞,盒中之物,却是一种淡红的胶质,精莹赛似玛瑙。桑姥惊叫一声:“果然是一愚老怪,赛似性命的续命胶,云儿舌头,可望痊愈!”

她迫不及待把头上玉簪拔下,向龙女要过玉盒,朝着云英,泪光闪闪道:“孩子,你虽然受了不少痛苦,所得补偿,比你损失更多更重,这种友情,只好徐图报答,灵药功能续命,赶快把口张开!”云英万分感激地朝龙女望了一眼,旋绽口吐舌,舌肿色变,紫中带黑,创口虽然缝合,但犹肿起老高。扶桑姥姥,把玉簪挑着续命胶,轻轻望她舌上涂了一薄层,胶附肌肤,津液难化,云英只觉清香满口,直透脑门。在平常,舌上又麻又痛,口中似塞着一只木栓,痛苦万分,这时,却轻松了许多,只觉心头一宽,笑容又重现玉颊。龙女也万分快慰,猛朝石上一扑,娇笑道:“待我和妹妹,暂作花开并蒂如何?”桑姥笑了一笑,不由问及龙女取药经过。小妮子把舌一伸,似有余悸道:“一愚老怪,果非常人,不是恩师赶来,几乎丧在他的手下,前辈要听,晚辈只好从头说起。”

原来离开金牛谷的那一天,铙钹僧暗中叮嘱霞儿,却是吩咐她往粤境云雾山取药。这位神僧,把话讲得极为隐约,先问她是否怕事,爱不爱麟儿,喜不喜玉女云英,经司马倩霞慷慨陈词后,神僧却反告知,云雾山藏着一位老怪,住处连他自己也不得而知,那怪物炼有一种药物,专能生肌去腐,解毒消肿。云英舌剑,只有那药物可解,并还一再叮嘱,为免事机不密,切不可先行泄漏。霞儿如命,当时别过麟儿友好,立跨上鹰背,奔往粤境。

因为雪山神尼,就在琼岛举鼎炼丹,粤境奇人异事,神尼颇知之稔,倩霞暗道:“何不就此先谒恩师?摸清底蕴后,再作定妥!”神鹰飞赴五指山,雪山神尼,煅制丹丸,炉火正炽,八师妹白玉娇和两位师兄,正充护法,一见师妹入内,不·由含笑点头。忽然炉火往上一冲,那火苗喷起老高,神尼满脸严肃,戟手一指,百气如练,朝着炉火当中一罩,如响斯应,那火苗又暴落很多。白玉娇等忙将炉火减弱,顾不得再与师妹互等招呼,目光灼灼注视炉中火势。等了一会,雪山神尼,才略舒紧张,双眸一启,望着龙女微笑道:“你的事,我全部知道了,那位佛门异僧,嫌你功力太浅,有心培育,取药之后,可能对你另有所命,能得长辈垂青,再好不过,丹药尚需时日,只一炼成,必与尔服食,就此去罢!”龙女又复叩首道:“铙钹前辈曾命弟子往云雾大山,找一异人,问他要药,但既未说明这位前辈所住何洞,也没有道及药物名称,恩师道可通神,想必知道,恳请指点弟子!”神尼又忽微笑道:“一切自有机缘,如事事须经为师指点,那还须向江湖,阅历什么”?佛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善善恶恶,全凭一心!”

语罢,双眸垂合,又复入定。龙女得不着一点要领,只好拜辞而出。白玉娇立随着师妹,奔赴洞外,急道:“在师妹到此之前,早有一位形似乞丐的和尚,闯进洞来,手上还拿着一腿狗肉,四师兄看不过眼,正待阻止,那和尚却呱呱怪叫道:‘老姑子,你真不讲理,才见面,就想谋杀我和尚么?'说罢,只一晃身,就和雪山前辈坐个并排,饮酒啃肉不奇,那疯言疯语,却是讨厌已极!”

龙女知道,这是铙钹恩师,不由笑问:“他胡说了一些什么?”白玉娇气道:“那只有雪山老前辈,才忍受得住,是我,真想把他打扁!他嬉皮笑脸,酒气熏天,挨着令师蒲团,跷起一只脏脚,边喝边道:‘老姑子,当和尚尼姑,算是人间最没出息的人,可不是吗?’又用手指着我和五师兄,笑说:“你看,和他们一样,成日价,只想找个幽静之处,混缠一起,岂不有趣!”当时我已气极,脱口骂了一句:“为老不尊!”那丐僧哈哈笑了一阵,又朝令师道:“和尚尼姑,作个对儿,这也没有什么违情悖理之处。”雪山老前辈,任他胡说八道,却未答理,当时炉火正炽,老前辈正在全神贯注,不料那疯僧却把一段啃完的狗骨,往炉里一丢。

只闻呼然一声大响,火星四进,火苗也卷起老高,那疯僧似乎慌了手脚,竟把壶中的酒,往炉里便倒,丹炉里喷出一蓬白气,酒香四溢,闻之使人感觉一爽。雪山老前辈,立时口宣佛号,合什一拜道:“谢神僧恩赠协助,晚辈只有铭感!”那疯僧手舞足蹈,笑声震耳,响若雷鸣,怪叫道:“你那宝贝徒弟,回山之后,另有任命,不必阻挠。她武学原是道家正宗,所知至博,你那大般若掌力,口诀已传,我兄弟三人,当代你完成心愿。云雾大山上那老怪物,身旁之物,我狗肉和尚,取不到,只有偷……”白玉娇正说得嘴响,忽闻神尼传唤道:“玉儿饶舌,霞儿还不快去,留心误事!”龙女忙别过师姊,骑着神鹰,直往云雾大山而去。山在粤之西南,林木青葱,大可合抱,峦伏嶂拔,雾漠云迷,一到夜晚,猿啼猴啸,使人悸震不已。龙女降落山麓后,那巴山神鹰,呷然一声,振翅凌霄,高飞入云。这位温柔婉娈,才拟道蕴,貌似仙姬的白衣龙女,举目四瞩,不胜迷惘之极,因为山势奇险,所欲找寻的人,是东是西?可无法知道,深山觅人至难,犹以那住无定址,功高绝顶的人,如存心不欲使人相见,隐居之地,自更诡秘,这一难题,真把俏妮子弄得心神不属!缠着山径,信步而入,但见绿草如茵,繁花遍地,虬枝密斡,交叉过顶,漫游久之,不觉夜幕低垂,竟日层峦翻遍,可一无所获。就在云雾山找了数日,除偶晤几位游人和伐木樵子外,什么异人怪物,杳无所见。徇诸樵子游客,不惟问道于盲,且因龙女生得太美,一身白衣,使人感觉她服装奇异,有的认为是仙女下降,那樵子俗子,却把她误作狐狸鬼魅,几欲大骇而逃。龙女不由暗里气道:“真是少见多怪。”晚间,已进入了云雾山中的寒梅谷,此刻梅花虽落,但景致尚极清妍。龙女因连日来。劳碌无功,芳心稍觉不耐,不觉倚身靠石,沉沉睡去。昏迷中,突闻枝头一响,待心生惊觉,立觉前胸一麻,手足沉重,知遭人暗算。这一急,真非小可,启眼一看,怀中的七宝金幢,背上的骊龙剑,都不翼而飞。这两物,都是师门至宝,任失其一,不但为师门丢脸殆尽,连父亲清誉,也受影响。自己身上,虽然无伤,但已中了人家点穴之术,不由咬碎银牙,起身一坐,只觉全身骨痛如折,气血上翻,眼花耳鸣,至觉难受。

大石之后,突闻有人喝道:“云雾大山,虽不禁人入内,然心怀恶念,进入本门者,老夫可不能不管!”龙女恨道:“老魔头,攻人不备,令人齿冷,还在此自吹大气,有胆出来!”“要见老夫不难!”也不知人家怎么走出,面前却立着一位须眉斑白,身着麻衣的矮胖老者,论像貌,这人却不讨厌,但一双锐目,对人一扫,即如两枝利剑,攻人心胸。苦只苦了龙女,被人制去机先,动弹不得,正待出口唾骂,那老者却又冷笑一声,暴喝道:“看你小小年纪,资质不恶,而身上所携之物,却是雪山贼尼所有,难道她敢暗中嗾使,计算老夫不成?照实说,老夫不但不为难你后生晚辈,反可使你受益不少,否则……”哼了一声,右手骈指朝石一划,人石相距,少说也有两丈余远,石角如削,应手而落,轰然一响,砂土飞扬,连地皮也起了颤动,续道:“这就是好的榜样!”他这一发威,龙女更加气苦,暗想:“如果麟哥哥和我一处,神剑双佩合璧,怕他何来?”这一陷入沉思,老者的话,竟似充耳未闻,双方一阵沉默。

老者见她不怕威胁,似乎一怔,嘴皮动了几动,自言自语:“这种美绝人寰,柔中寓刚的小妮子,老夫倒是初见,如收她为衣钵弟子,岂不大妙?”他突然改变那种疾言厉色,一变而为和蔼可亲!柔声问道:“不论你是何人门弟,只要你实告老夫,而且愿意作我弟子,不出三年,即可横行天下,以云雾大山,一愚子的徒弟,天下武林,谁敢动你一指?”龙女听他自吹自擂,不由又好笑,又好气,遂道:“这么说来,天下只有你的武功最高强了!”

老者傲然一笑道:“普天之下,懂武术的人,固然也有,如峨嵋派的秦伯阳、南海的半觉师太,他们都自成一家,还有阴山五老,潜伏不出,论声势,炙手可热,但这五人,老夫倒未曾会面,相信他们都也不是老夫对手,至于昆仑崆峒泰山衡山,这些都是那些后生晚辈,滥竽充数之徒,不直一提!”龙女听他把父亲紫阳真人,也不看在眼里,这一气,真不啻一佛出世,二佛涅磐,不由怒喝道:“我就是昆仑派的启蒙弟子,有胆把我放开,双方比划一次,看看你行还是我行!”老者却不理睬,答非所问道:“老夫所言,说一不二,天下武,林,无论那一派,绝难出我一愚之右!”“然则雪山神尼,她那大般若掌力,你也可和她互作对手!”“佛门玄功,终是化外之物,老夫倒不把她放在眼里!”“如遇上了神山三老,你怕不怕?”

老者闻言,突然笑不可抑,笑声奇大,不但把林木震得枝飞叶扬,而且使人耳膜,感到一种奇特压痛,龙女也暗地吃惊,知道这老怪,确具真才实学,并非一味瞎说。狂笑过后,那老者又道:“寰宇之内,确曾所说有这三位怪物,但谁也没有见着他们,老夫本想踏遍神州,找他们斗上一斗,继而一想,百闻不如一见,要知其不是人家捏撰,故就此作罢。女娃儿,你大约也受人愚弄了!”

“你才是,人如其名,愚之至极,神山三老的铙钹前辈,他就是我的再传恩师,雪山神尼也是我的授业师傅。……”

不料龙女把话才说了一半,一愚老怪,果然变颜变色,扑上前,挥掌便击,口中怒吼道:“我一掌把你打死,倒看那铙钹僧有何厉害之处!”掌已接近龙女百汇要穴,忽又抽招撤式,双眸注视龙女玉颊,似乎另有念头。

龙女也瞑目待死,半晌不见动静,暗地奇怪,不由启目一看,见老怪怔在当场,也不知他有何用意,老怪冷然道:“他们两人既然指使你窥探老夫住处,先让你吃尽苦头后,待他们来向老夫要人便了!”

语罢,把龙女朝胁下便夹,往谷左削壁之上直飞,壁上有松,须如华盖,松针之内,架木为巢,坐卧之处,全用细滕编织,又平又软,且甚宽敞。

老人把龙女朝滕上一丢,目光往四周一掠,立觉变颜变色,喃喃自语道:“奇怪!金幢宝剑攫取后,返身丢在巢里,为何突然不见,难道有人敢乘我不在,偷去不成!”

这人喜怒无常,而且生性多疑,只于自己有害之事,可以马上反脸。

他略事沉思,突朝龙女,色诈狞笑道:“老夫素主张人不犯我,我不惹人,别人也无这种胆量,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寰宇之内,既有铙钹僧其人,而且他的弟子,又落在我一愚子之手内,我也要他做师尊的,当场出丑!”哈哈长笑之声,只震得山谷争鸣,旋屈指几弹,白衣龙女身上衣扣,竟不解自开。

一愚老怪,原有三分变态,只一怒发,出人意料的事,他都可做得出来。双臂微抖之间,那麻衣长袍,一甩即落,里面所穿,却是一袭白衣长裤,再说,那情形可糟。

龙女芳心大急,也打算步云英后尘,嚼舌自尽,以保持玉洁冰清。她想到亲恩师德,还有那“才华盖代,秀逸超人”的玉郎,脑海里也泛起了云儿、琼娘、玉女云英的影子,这些人,虽在死前,她都未曾忘却。秀眸一闭,樱唇微张,正在间不容发之际。蓦闻有人怪叫道:“阿弥陀佛,尘世上居然有这等蠢才,念头却动到我那徒儿的小媳妇上,我狗肉和尚那能不管?”

龙女一听这声音,真如久旱遇上了甘霖,自己衣襦,扣带虽解,肉体未露,忙娇唤一声:“师傅!快救弟子!”

那松树随声往下一沉,如恶浪摧舟,摇晃不定,笑声从四方八面,分别传来,还夹着那奇声怪语,道:“谁叫你生得这么美?连老怪也爱上你啦!十几岁的大姑娘,随处打盹,被人劫持,连我那老伴身旁,几件要命之物,也被人家取去,我不来,看你怎么交待?”一边数说,阵阵狂飚,激压而至。一愚老怪,颜色随变,来不及穿上衣服,双臂一抖,穿枝而出。

可是他快,人家比他更疾,好似预伏枝头般,木巢之内,突伸出一颗光头,朝龙女作了一个鬼脸。倩霞喜孜孜的正待呼唤。那光头轻轻地嘘了一声,低语道:“师父作贼,把人赚出,你这一叫,岂不是存心拆我的台?”

来的正是以滑稽玩世的铙钹僧,他溜入木巢之后,先不解救龙女,却拾起地上长衣,探手往袋里一摸,拿出一只碧色晶莹的玉匣,都放在自己囊内,眯眼吐舌,厥状可笑之极。龙女所失之物,金幢宝剑,一件不少,都插在他的背上。

这妮子,见他不理睬自己,正待埋怨,而树下更传来一愚老怪的怒骂,不由大慌。

铙钹僧龇牙一笑道:“你还不起身,整理衣裙,是否愿作老怪的小媳妇?”

龙女气道:”没来由,这话说来,可对得住徒弟?他可不理这一套,依然嬉皮笑脸,觑定霞儿。事也奇怪。

龙女突感全身一松,忙整理衣裙后,问神僧取过金幢宝剑,就要找一愚老怪拚命。

枝头上飕然一响。铙钹僧却发出一阵狂笑,手更不闲,连番劈出两掌,手挽龙女,朝空一纵。倩霞身不由己,随着恩师纵出,百仞绝谷,一跃而上。

还未落地,那一愚老怪,也衔尾追来,口中怒吼连连,人似疯狂酒醉,别瞧铙钹僧滑稽突梯,一举一动,都似预有安排,削壁间,大石如磨,他随着上扑之势,右脚朝后一踩一踢,大石如狮子滚球般,往下飞落。

耳闻一愚老怪恕吼连连,上掠之势,似乎受阻,铙钹僧趁机得势,往前直扑。戛然两声鹰鸣,突从空中扑落。龙女欢呼一声,娇躯微纵,一式“雁落平沙”,跨上鹰背。

那铁翅神鹰,久经主人训练,灵巧非凡,立时振翼直上,龙女正关注恩师。耳闻身后有人怪笑道:“这可放心啦!他武功再高,身法再快,也强不过这两个扁毛畜生!”

不料话声未落,一愚老怪,已跃落绝壁,口中发出一阵奇异怪啸,那啸声激荡云霞,苍鹰四周,似有一种无形压力,迫得神鹰往下降落。铙钹僧又复狂笑一声,破袖连挥,罡风大作,疾朝四周击去。座下神鹰,更配合这一击之力,伸头振翮,随着神僧打出的风力,如船随浪涌,往前一挤,立穿出那无形劲道之外。继而铁翼连扇,扶摇凌风直上,离地高愈百丈,一愚老怪,力不从心,只气得在地上搔头跺脚,大骂不已。

铙钹僧伸出一颗光头,故作揶揄道:“你狠!能管什用?身旁的续命胶,珍愈性命,江湖上,有那受伤的人,想求一点,仗着你惯于栖息枝头,可以四处隐身,不是避而不见,就用你那一身奇特武技,把人打跑。而今,你已中了我赚身之计,那珍愈性命之物,此刻却已在我手中,想还,只有服输认罪,此后着意做人,否则,下次遇着我和尚,还有你的乐子!”

龙女不由暗笑:“这真是恶人须遇恶人磨。因为一愚子喜怒无常,功臻绝顶,举于投足,罡气逼人,但一遇到恩师,表面滑稽出奇,暗中计谋,都是步步紧逼,他故以自己为诱饵,迫使老怪就范,虽近恶谑,然不这样,想硬凭武功,把他制服,自然太难!”

思念间,神鹰已在白云之中,只觉寒风拂面,河汉飞星,陆水分明,极目无际。那铙钹僧,也坐在左边的鹰背上,还抛来一只玉匣,咧嘴笑道:“这次真险,稍一不慎,真个作了周瑜。……”

龙女已是娇羞满颊,吵着不依道:“下次恩师再事差遣,虽死亦不从命!”

神僧笑骂道:“你以为这是为了我么?我狗肉和尚,一事不关己,终日为人忙,到处广结仇家,事情办妥,还受你们闲气,未免不值。”旋又打了一个呵欠,自言自语道:“我肚里酒虫,又吵着要喝了,还是趁早下去吧!”

龙女一听,不由心中大急,忙娇唤道:“恩师,你中途撒手溜走,留下徒儿不顾,难道叫我骑着苍鹰,遨游碧落不成。”

这位滑稽玩世的神僧,哈哈怪笑道:“年轻貌美的女儿家,人见人爱,鬼见鬼喜,在地上,再碰着一愚子那种人,我如不在你身旁,岂不让他白占便宜,日后遇上我那徒儿,叫我如何向他交待?天上除非再鸟白云,日月星辰之外,可没有人动你脑筋,岂不惬意?”他可不管人家死活,举手弹足,竟从鹰背上翻滚而下。

龙女又好气,又好笑。犹豫之间,地下突传来一阵怪声,细若蝇鸣,但字字清晰道:“到了米仓,可立即下降,铁翅神鹰,可放返昆仑,如无所遇,可撮口长啸!说不定又可遇上你那知心好友。米仓事完,可即奔赴大雪山境,冰岩之后,有一洞府,为我兄弟三人暂时息止之地,我可代授你师门般若内罡,否则,你这点武功,还差得远呢!”

龙女真感激师恩浩荡。天边,刚现鱼肚色,即到了米仓山上空,一拍鹰背,即敛翼而落,这两只大鹰,对龙女亲昵异常,偏着两颗毛头,觑是主人,呷然一叫,那意思,似在听候吩咐。

这又逗发了龙女稚性,不由娇笑道:“连日来,东奔西驰,你们已经出了不少的力,我也无什酬劳,身旁尚留有恩师所赠丹丸数颗,可增内力之用,每位两粒,以申谢意如何?”

她果从革囊里取出玉瓶,倒了四粒丹药,让身旁大鹰,各服两颗,旋嘱立返昆仑,神鹰叫了一声,立即凌霄飞去。

她可不知玉女云英,潜身何处?漫无目的地寻了一会,杳无所获,只有遵着神僧吩咐,清啸一声,果然引出扶桑姥姥,乃至彼此会面。

兰因絮果,经她一说,玉女云英,手搂着这位娇憨妹妹,只有感泣的份儿。

桑姥也携着龙女的手,泪光闪闪,感叹地道:“云儿生性,酷肖乃母,稚年因随伴老身,也学会了一种高傲性格,不意遇上姑娘这一伙,惺惺相惜,顿成密友。”

姑娘惠质兰心,为着云儿,犯难不计,只可惜本门五老,悖逆不情,否则,使你们这几位少年男女,互相往来,朝夕聚首,宁非快事?

续命胶果有意想不到之效,为时三日,玉女脸上浮肿,逐渐消退,玉颊也变得白中带红。

龙女不时察看她的舌头,缝接之处,业已生肌著肉,不过肿未全消。舌头色本青紫,也逐渐回复了淡红,卧病月余,不能说话,可把云英闷慌,这一逐渐痊愈,几番朱唇微启,似有千言万语,必欲吐而后快,但均为桑姥所阻。

三七之期已过,阴山玉女,舌已复元,不但丝毫不著痕迹,而且娇躯已添三分清瘦,云鬟雾鬓,脸赛芙蓉。似比前更加清丽许多。

双方一比,龙女绰约多姿,体态轻盈,端庄婉丽中带着三分娇憨,而阴山玉女,则工愁善媚,回眸顾盼,笑可倾城。

桑姥不由被二女美色,看得暗中叫绝,迷惘间,忽闻龙女笑道:“我初遇桑姥姥前辈,即得她爱怜,阴山派的独门环法,承她暗中传受,当日一别,即耿耿于怀,自以为此生重晤,机遇无多,谁知竟于此间,又得晤慈颜,真是生平幸事。”

桑姥不觉笑道:“霞姑娘,兰心惠质,比云儿只有更好,臂上金环,原是教主心爱之物,袁素涵那斯、平白失去、回山之后,已受责罚。环术为魔家秘传,老身曾精研此技,南海乍遇,实爱姑娘这等美质,一时情不自禁,故借着与姑娘动手,将整套环法,循回相授。但令师铙钹僧,世之高人,六合神功,寰宇无匹,这等魔家异道,恐不能登大雅之堂,不过姑娘要学。不妨在此稍作栖息,连那太阴勾魂七曲,老身也愿悉心传授。”

云英笑道:“霞妹妹曾习大般若掌,铙钹前辈,更知佛家摩提妙谛,太阴勾魂七曲,焉能伤她!”

扶桑姥姥把自己孙女看了一眼,笑骂道:“你这妮子,从我长大,把自己所学所能的妙用,却一味看轻。七情六欲,虽圣贤之明,亦不能拚之净尽,老身参人性之秘,探乐理之奇,穷毕生精力,究蚩尤秘学,谱太阴七曲,复于天山绝顶,无意义间,巧得元玉琵琶,自成绝响,这岂是大般若掌及摩提妙谛,破得的么?

云英伏在姥姥怀里,笑着不依道:“你这一数说,使孙女儿深觉汗颜,好在霞妹妹是自己人,如遇别位,必以为我心怀嫉妒,不让你把秘技教人,那一来,岂不冤枉?”

桑姥抚着她满头秀发,笑了一笑,道:“勾魂七曲,已非不传之秘了,我连那向不示人的抄本,也给了云儿!”

这话,又逗起云英伤心,她知道云儿生性刚烈,重义多情;必然挂惦自己,甚至而因此发生事故,念头一动,热泪盈眶。、

龙女已知个中原委,当着她祖母的面,因是长辈,许多话,不能出口,只好挽着云儿,借故走开。

桑姥一笑,也不再谈,洞颇深幽,走到里面,择石而坐,龙女可劝了大半天,并愿竭一己所能,玉成其事,云儿始强颜为欢。

洞中滞留近日,两女日就扶桑姥姥,学习她精研秘技,不过龙女深知自己所学太杂,,不敢再事贪多,除就那狠秘险诡招数,加以留意外。其他技艺、稍涉即上,因为她深知未来大敌,自然首推阴山,这一派,如不将其摧毁,实为武林褐乱之源。

因为中原武林各派,龙蛇混杂,身莠不齐,而那些桀傲不驯之士,实怀异心,但因自己实力有限,无人擅腰,不敢公然为恶。

阴山派力量纯厚,功冠武林中各大门派,邪门异教,有恃无恐,恣意横行,在他心目中;侠义之士,如不仗剑干涉,为恶目的,必可达成,不幸而败,亦可向阴山投靠。

这样一来,异派为恶,越来越多,个别消灭,不但不胜其烦,而且力所不逮,正义之士,如能稳胜阴山派,群小自必慑服。

扶桑姥姥,神目如电,略为窥察,龙女心意,似已全知,一己所能,竟丝毫不隐,口讲手划,指点至详,龙女在这一日中,可获益不少。

这一天,日丽风和,想到恩师谕示,实不能在此久待,遂别过桑姥和云妹,珍重订期而去。

从米仓西向飞行,必须经过陇蜀交界之地摩天岭,峰愈千纫,高拔入云,陡峻无匹。就在白龙江对岸,还未渡河,隔岸远瞩,即觉触目惊心。

龙女仍然是白衣素裙,不过因为自己生象太美,而且孑然一身,恐惊世俗,故将头上包巾,连脸也蒙住,略现口鼻,即使这样,因为她身材婀娜,举止漫步之间,如风摇嫩柳,袅袅婷婷,所经之处,尚吸引不少行人注目。

傍晚,渡过白龙江后,颇觉腹饥。就在白水街觅店投宿,别看镇小,但人烟稠密,房舍栉比,蜀陇交界之地,地瘠民贫,有镇如此,尚不多见。

西北横街之上,有镇兴客寓,龙女缓步入店,店伙只觉白光微闪,眼睛一花,见是一位妙龄少女,单身投宿,背上所负,除一柄银剑外,还有一具青锻锦囊。

蜀中人物,帮派极多,五花八门,寓中伙计,虽非练家,但精通江湖规律,知道“僧道尼丐,以及妇孺之辈”,敢于独行独来,必有过人之技,逐不敢怠慢,忙含笑招呼,动问是否投宿?

龙女笑道:“只要你房间干净,饮食精美,我倒不讲价钱,歇宿一宵,明晨一早就走!”

店伙诺诺连声。龙女看过房间后,因为满面风尘,不免略事盥洗。耳闻笑语自外传来。

店伙故作谄辞道:“陈老镖头,数年来,从未照顾小店,今日光临,足使小店生色不少!”

来的人,语音宏亮,年纪似已不小,只闻他哈哈笑道:“川陇一带,绝少行镳,因为经绝买卖,多属药材,而且又不是那种人参鹿茸麝香等贵重之物,劫货的人,不是名贵珍品,谁愿下手?铁旗镖局,来往之地,多在湘鄂一带,远及燕汴,而且岁月摧人,老夫年迈,不是大批红货,绝少亲自出马!”

因为发语苍劲异常,使人一听,即知为武林高手。房间原在东厢,窗对庭院,略一窥视,见店伙领着四人。

前面是位年事极高,精神矍铄,背负单刀的老者,和他并肩的人,却是一位乳白僧袍,不怒而威的和尚,身后,另跟着两位僧人,一例的灰布僧衣,左边一位,身背七巧刀,精神抖擞,右边一个,手携元阳杖,机智绝伦。

龙女一见那背七巧刀的和尚,似乎面善,细想之后,才忆及身在湖北鹤峰,初会麟儿之际,敌人中,内有峨嵋两僧,这一位,正是那觉净和尚。

“麟儿携众,赴峨嵋百日之约,胜负不知!”龙女正在关心夫婿,一见峨嵋派的人,自然想从他们口中,探出一点消息。

隔壁,就是这一俗二僧所居,店伙将人安顿,递过茶水后,那老者又复谈论起来。但这一次,语音颇低。似乎大有顾忌。

龙女耐心细听,只闻那老者问道:“这一次,真是本门不幸,败不足说,还闹窝里翻……”

话音未落,接着有人哼了一声,冷然答道:“这事情,纯由祖师遗命所起,阴人入寺,优遇过胜,而且还将那绝世秘技,任意传授,本为危险,不是本掌门察觉不来,只为碍于遗命所限,无法擅加阻止罢了!”

龙女一听,梗直摸不着头脑,暗道:“细味所言,似乎峨嵋内部,已经闹翻,而且这人还是女性,真不可解!”

接着,又有人插上了嘴:这一次,巧斗风火桩,她在内圈,如果发挥了她那至宝照人的功效,将人双目迷住,二师兄用七宝弓漠云矢乘隙伤人,来人功力再高,也无法取胜,谁知她却看上了昆仑派那姓季的后生!

这语音明明是觉净所发,而且还带着悻悻不平之调。龙女芳心一惊,却不知谁又爱上了自己夫婿,男人太美,又何尝不是绝大麻烦?耳闻店伙入了隔房,动问需何酒菜?那老者答道:“这三位大师,原是峨嵋掌门,和觉净觉性两位监院,他们都得吃素,你可代邱掌柜,拣那最精制的素淆美酒,制备一桌,老夫自有重赏!”

店伙却笑道:“老镖头,果如邱掌柜所料,素席已齐,酒还在热,只是小的不大放心,先为动问,如老镖头不另须备荤,就烦堂中用膳如何?”

那老者和僧人,走了一会,龙女为打听消息,也着店伙堂上备酒。出得房来,隐约听到老者和僧人,又在那儿高谈阔论,言语中,似谈及:“昆仑派,那季姓后生,已经中了祖师的灭魔掌力,这种玄门异技,当者绝难幸免,不论神山三老,功力再高,也无法挽救,从此江湖后进,对这一严重威胁,已经解除。”

发话的人,不是觉净。那老者,却是笑声大作,声震堂屋,欢呼不已,苦只苦了龙女,言辞入耳,有如万弩攒心,热泪长流,痴立一会,为免人发觉,只好饮泣吞声,步入前厅,仍想从对方口里,确辨事情真伪。龙女一出堂,即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峨嵋派那僧俗四人,四对眼睛,如飞矢利剑般,齐向龙女扫去。

她头上包巾,虽将脸庞儿也遮了起来,但仍掩不住她的秀丽。蓦闻三僧一俗,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那月白僧袍,不怒而威,看情形,却是峨嵋掌教僧人,更注意到龙女身上的兵刃,一看,她背上负着的,是一具淡绿蛟鞘,柄上银光闪烁的宝剑,还有一具青缎锦囊,似乎顿起无限困扰。那老者坐在这位掌教僧人的下首,正在抚觞沉吟;欲待出语,峨嵋掌教,立拿话阻止道:“日来,仆仆风尘,颇觉劳顿,餐后,稍作憩息,明晨一早,就得赶路,也许还要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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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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