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内阁办公室
前一幕还是晚上胡宗宪与赵贞吉二人在密谈,下一幕已经到了白天,内阁办公室里严嵩与徐阶在谈心,此处还响起了画外音,介绍了下道长喜欢借着青词猜字谜的恶趣味,场景突然转换也没交代具体时间,又是导演的障眼法故意混淆观众的时间观。推测胡宗宪离京后不久,严阁老便去找徐阁老聊天了,估计胡宗宪到苏州前徐阁老的信便寄到了,赵贞吉收信后,应该是故意盘桓两日才去见胡宗宪,具体解释后面慢慢说。
要看懂两位阁老谈心这段戏,还需补充一些背景知识。俗话说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严党分为左派、右派,清流一样分为鹰派、鸽派。鹰派包括高拱、张居正、谭伦,鸽派则是徐阶、赵贞吉,两派的区别在于对倒严的态度和急迫性。从第一集的御前会议就可见端倪,高拱和严世蕃互相骂娘、张居正四处煽风点火、谭伦在浙江成天搅屎,鹰派这一帮子对倒严是不遗余力,属于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硬上的那种,让浙江乱起了,一看就是这帮鸡贼出的馊主意。相比鹰派这帮更年期提前的愤怒中年,鸽派就平和多了,尤其是徐阶,日常工作就是划船、打酱油,比起在前线和严党厮杀,老人家锻炼好身体,多做点儿保健明显更重要,明明等着严嵩退休,自己平稳过渡、顺利接班就好了,没必要成日喊打喊杀的。一开场,严嵩便语带双关的对徐阶说,“少胡,你这是在等我啊”,说的就是这层意思。
对于鸽派来说,倒严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就如同年三十打了只兔子,有丫过年,没有丫一样也过年,道长要倒严,徐阶自然会顺水推舟、落井下石;道长不倒严,徐阶就耐心地苟着,踏踏实实地等严嵩退休。与鹰派相比,鸽派的人缘是真的好,能靠动嘴解决的坚决不动手,能靠动手解决的坚决不动刀动枪,严世蕃敢给鸽派的赵贞吉打招呼,让他不要借粮食;严嵩能拉着徐阶的手谈心,让他给赵贞吉写信,充分说明了严党和清流鸽派是可以坐下来谈的,双方既竞争又合作,过去二十年一直斗而不破,跟新型的大国关系也差不多了。
多插一嘴题外话,严嵩的高徒胡宗宪比清流还清流,堪称严党的良心、大明官场的遮羞布;徐阶的高徒赵贞吉比严党还严党,号称清流里的泥石流、鸽派里的两面派,这是巧合吗?自然不是,两位阁老挑选徒弟培养的时候,那都是精挑细选、有的放矢、故意为之的。举个例子,如果你当个包工头手下有几百个农民工兄弟搬砖,身边一定要有几个高学历的狗头军师做参谋;如果你在大学里当校长,成天面对一群拽文的知识分子,手下总得找几个不学无术又混不吝的狠人当打手,当然像宋江那样,既有智多星吴用当军师,又有黑旋风李逵当打手的就更好了。
严党那一群贪官,都是收了钱才办事的,到后面收了钱都不办事,还四处惹是生非、招风惹雨,端的是无法无天,要不是胡宗宪带着左派在东南镇着,道长早就动手倒严了。清流那一群知识分子更差劲,类似于今天的网络喷子外加公知恨国党,看谁都不顺眼,谁当首辅就骂谁,从严嵩开始算,徐阶、张居正一个都不能少,一直骂到大清入关才算完。清流耍嘴皮子确实溜,可干事是真的不行,清流这帮恨国党,三天不拉出来打一顿屁股,他们就敢上房揭瓦,跟这群公知垃圾一对比,严党那群贪官看着都顺眼多了。徐阶要想接严嵩的班儿,还能坐稳首辅的位置,光靠清流这群垃圾肯定不行,必须要有赵贞吉这样既有地方工作经验,又能揣摩逢迎上意的实干派,在一旁辅助才行。
严阁老和徐阁老谈心,先拉了一通家常暖场,一边暗示自己老了干不动了,一边吐槽独生子女的问题。东拉西扯了半天才说回正题,道长那边又出了个字谜,问“贞”字该如何理解,徐阶说是提醒咱俩小心晚节不保,意思是看好你那个宝贝儿子严世蕃,严嵩则说保持晚节就是要管好各自的人,一个是我徒弟胡汝贞,一个是你徒弟赵贞吉。话说到这里差不多可以摊牌了,严嵩说浙江改稻为桑一定要推行而且要推行好,不能逼反百姓,他这里靠胡汝贞维持,希望徐阶立刻写信给赵贞吉,要他务必借粮食给胡汝贞。
徐阶听完毫不犹豫地立刻表态,说回去就写信,用兵部的六百里加急快递过去,徐阶做事是真讲究,私人信件都刻意要用兵部的快递送过去,知道严嵩这老狐狸疑心病重,这就是故意留下痕迹,方便严嵩事后去查的。严嵩一看徐阶这么给面子,自己也得表示表示,随即指着首辅的位置说我也干不了几年了,要是能平安落地,这位置给你坐,至于我那个宝贝儿还请多包涵。此时此刻,严嵩、徐阶都不知道还有打着织造局名义买田的事,否则也不是这么个谈法了。
严嵩虽然上了年纪,可一双老眼却并不昏花,道长要补亏空,底线是不能逼反东南,严世蕃财迷心窍,埋头给自己爷俩挖坑,还干的热火朝天的,清流一帮鸡贼就在边上看着,就等着严嵩父子进了坑,搭把手帮忙填土了。事已至此,再不出手就晚了,严阁老决定对改稻为桑进行路线调整,坚决遏制严世蕃的左倾冒险主义,回归中间路线。具体做法分两步,首先改稻为桑还是让胡宗宪具体负责,按胡总督的思路办,严世蕃哪凉快哪待着去;其次亲自出手帮胡宗宪弄来粮食,稳住浙江局势,清流鹰派的高拱管着户部,手里攥着粮食却打发胡宗宪去江苏借粮,狼子野心可见一般。既然鹰派那边谈不拢,那就去找鸽派去谈,反正赵贞吉只听徐阶的,只要徐阶点头了,粮食的事儿就好办了 。
徐阶自然知道鹰派让浙江乱起来的大谋略,该配合的也配合了,既然被严嵩看破,索性顺坡下驴,写封信卖老领导个面子,既捞个人情还不落埋怨,岂不是一石二鸟。再说二十年都等了,还在乎多等个一两年嘛,按照鹰派那个搞法,搞到最后就是两党大决战,到了那一步,自己也没法独善其身,哪怕最后倒严成功了也是杀得尸山血雨、惨胜犹败,何况倒严成功率也不是100%,关键要看道长他老人家的意思,高拱、张居正一帮愣头青喊打喊杀、折腾来折腾去的,又是何苦呢?
两位阁老的事情说完,接着聊聊赵贞吉的盘算。借不借粮这是个难题,严世蕃打了招呼,谭伦就在苏州盯着,老恩师徐阶又写了信,两派三方哪一边都不好得罪,赵贞吉拖了两天也拿不定注意,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要亲自和胡宗宪聊聊才行。如果赵贞吉铁了心不借粮食,自然会躲着不见胡宗宪,哪里有自己送上门的道理。其实赵贞吉自己也想了个办法,一个字“拖”,让胡宗宪先休10天半个月的病假,这粮食不说借,也不说不借,总之观观风色再说。赵巡抚这法子直接就被胡总督给否了,胡总督想了个更好的招儿,逼着赵贞吉以调军粮备战的名义借粮食给自己,这样老恩师徐阶吩咐的事办了,严世蕃、谭伦问起来就一股脑往胡宗宪身上推,胡宗宪这边还落了个人情,对各方都算有个交代了。
六、织造局
沈一石的船队头天晚上才出发,杨公公第二天一早就从后门进了织造局,时间掐的的是刚刚好,这算是导演赤裸裸的暗示了,这些天杨公公一直就在杭州蹲点,如果还有观众认为杨公公是从北京风尘仆仆赶回杭州的,那只能说这部剧对这部分观众充满了恶意。杨金水不愧是能装疯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船队都走了一夜了,他还有心思关心仙人跳的细节,顺便给芸娘换了个身份,从对食改成干闺女了,不过放在今天,这俩身份基本是一回事儿。杨金水对芸娘说,“我在杭州最多也就一年时间了,也不能把你带到宫里,跟了我这么些年也该给你个名分”。杨金水为什么最多还能在杭州待一年?因为吕芳原计划是一年之内就让杨金水回北京,直接进司礼监做秉笔太监,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后面赶上浙江大案和海老爷搅局,杨金水只能改行去假扮精神病人了。
前面卖了个关子,问过诸位,杨金水为什么自己不去码头摘灯笼,其实不是杨公公不想去摘灯笼,而是这个灯笼他实在是摘不了。杨金水搞情报是把好手,当晚码头上什么情况他清楚的很,灯笼是几百上千个全副武装的大兵挂的,杨公公凭什么去摘?何茂才手里有兵,杨金水手里有什么,左手一匹“四季花开”,右手一匹“富贵逼人”,然后带着四个太监干儿子,大摇大摆就去码头摘灯笼吗。何况这时候杨金水躲着郑泌昌、何茂才还来不及呢,进织造局都只敢走后门,生怕消息泄露,又怎么会去自投罗网。如果那晚杨金水要是敢去码头露脸,何茂才派几个大兵一绳子捆了塞到粮船上,买田的时候再把杨公公架出来随便摆几个pose,有他这织造局一把手背书,不比沈一石这临时工强多了,那才真是裤裆里抹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至于买田以后怎么办,其实也没什么以后了,大概率是回程途中,杨公公不慎失足落水因公殉职,仅此而已罢了。
杨金水给吕芳的信里说自己有办法把织造局的灯笼摘下来,到底是什么办法?自然不可能是靠高翰文去摘,杨金水都摘不了的灯笼,他高翰文又凭什么去摘,就因为他多了条命根子下巴长着一把大胡子吗?其实杨金水的办法很简单,对付武器的批判,只能用武器批判回去,以暴制暴才是正解,郑泌昌、何茂才搞事情靠的是手里有兵,浙江还有谁手里有兵,自然是胡宗宪了!杨金水不一定知道胡宗宪在郑泌昌那里有卧底,但即使胡总督自己没派卧底,杨公公也会让消息及时传到胡宗宪那里,让胡总督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派兵淳安摘灯笼,这才是杨公公信里说的办法。何大人派兵挂灯笼,胡总督再派兵摘灯笼,这才是致胜的关键,跟高翰文、海瑞、沈一石没半毛钱关系。
七、淳安
前面说过,凡是重要的事一定要亲力亲为,至少要自己盯着,否则就会遇到蒋千户这种情况。蒋千户武装押送海老爷回到淳安,徐千户这边早就磨刀霍霍就等着砍人了。进了县衙,海老爷突然嚷嚷着要看犯人的案卷,口供、笔录、案卷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儿自然是没有的,而且时间也对不上,天亮前在淳安抓的人,上午消息就到杭州了,海老爷原话是“你们的禀报是插着翅膀飞去的”,只能说两位千户实在是太能糊弄事儿了,一点儿也不走心,根本不尊重自己的专业。总之犯人不能杀,海老爷的理由是流程不符、材料不全、疑似存在重大漏洞,要传签巡抚和总督衙门请领导批示后再处理。海老爷同情地看着还想再争一争的蒋千户,一个劲儿的劝,兄弟们都是拿工资的,混口饭吃不容易,领导要你杀人就扔了句话,字儿也没签一个,将来出了问题还不是你的锅,大家都是打工人,反正是对付差事,何必这么认真。
海老爷扭头又问县丞田有禄,赈灾粮还能撑几天,田有禄说还能撑一天,省里打好招呼了,说明天买田的船准到。对下属海老爷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官大一级压死人,逼着田有禄去找县里大户借粮食,必须借够3天的量,借不到就等着砍头吧。而且海大人还特别强调,因为出了大规模的冤案没弄清事实前,暂停全县土地交易,这算是要硬钢到底了。海老爷一到淳安,逆风局就开始翻盘了,该杀的犯人一个没杀成,全给关牢里了,县里的赈灾粮弄不好还能再对付个两三天,事情办砸了,蒋千户急匆匆地回杭州去报信儿。
海老爷为什么坚持要再借三天的粮?当初胡宗宪承诺高翰文10天内带粮食回浙江,这件事高翰文应该是告诉过海瑞、王用及的。如今海老爷要做的就是再帮胡宗宪打出三天富裕,十三天内胡总督带着粮食回来,海老爷和百姓才有活路,胡总督回不来,老百姓还是只能卖田。
八、回程途中
第十集29分钟谭伦出场,这一段是浙江大案真正画龙点睛的一幕,诸位务必要看仔细些。谭大人找到胡宗宪汇报工作,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像什么郑、何强迫高翰文当堂签字,把高翰文吓晕了;还有淳安百姓通倭,海老爷顶着压力没行刑,把犯人全都收押了之类的,明明高翰文是中了仙人跳、倭寇也是何茂才放走的,这些消息谭伦都知道,可谭大人就是故意不说,让胡宗宪自己去猜,最可气的是谭大人还说,“另外还有呈报,沈一石公然打着织造局的牌子,运着粮船去淳安、建德买田。”谭大人你这就有点过粪了,郑泌昌、何茂才带着几百个兵就站在码头上你假装看不见,非把屎盆子全扣在无辜的沈老板头上,你这于心何忍阿。
谭大人这就叫其心可诛,从驿站劝胡宗宪养病两日开始,腹黑的谭大人这一路,除了坑胡宗宪之外就没干过别的正经事儿。胡宗宪也早就盯上了谭伦,给了谭大人不少机会,奈何谭大人吃了秤砣铁了心,一门心思就在浙江搅屎,胡总督要不收拾收拾这货,怕谭大人是要上天了。接下来的对话就是胡宗宪问一句,谭伦答一句,不管谭大人怎么回答,胡总督丝毫不在意,只是不停地继续发问,用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牵着谭大人的鼻子走。
胡总督上来就忽悠谭伦说,“这一天终于来了,阁老、小阁老,裕王还有徐高张终于摊牌了”,其实北京那边严嵩和徐阶俩人早就谈妥了,胡宗宪心里门儿清,赵贞吉肯借粮就证明严党、清流远还没到摊牌的时候,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把谭伦给绕进去。然后胡宗宪用一脸百思不得骑姐的表情,冲着谭伦问了句,“为什么要把皇上给扯进去呢,到底要干什么?”这是暗示谭伦,改稻为桑的事儿道长已经被扯进来了。倒严就不能牵涉道长,牵涉道长就倒不了严,这是清流的软肋,让浙江乱起来是为了倒严,不是为了把道长他老人家拉下水,周云逸就是前车之鉴。谭伦脸色铁青地说,“狗急跳墙嘛,郑泌昌、何茂才知道自己陷进去出不来了,昏了头。”谭大人你这发言就等于爆狼了,原来你早就知道织造局买田背后是郑泌昌、何茂才在搞鬼啊,那刚才为什么不说,非要等胡总督诈唬完你才说,还说你不是故意在坑胡宗宪。
胡宗宪完全不理谭大人,接着问道,“还有那个沈一石,他是靠着织造局发的家,为何要和郑、何二人搅在一起”看破不说破,胡宗宪这就是故意在打谭伦的脸,鬼扯什么沈一石明明就是郑、何二人搞的鬼,姓谭的你不厚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分明是想套路我。谭大人一脸尴尬地嘟囔了一句,“就这一点,我也看不透”,然后赶紧转移话题,“部堂,眼下最要紧的是淳安,海瑞不杀人肯定是冤案,这个时候再逼着灾民去卖田,就会激起民变,海瑞一个人在那儿撑不住”。所以说全剧最无耻的就数这位一脸正气的谭大人了,脸皮厚就不说了,这心也是真黑,什么叫海瑞不杀人一定是冤案,倭寇就是何茂才放走的,你谭大人不知道嘛,什么叫海瑞一个人顶不住,你谭大人派海老爷去淳安不就是去祭天的嘛,如果早知道海老爷能顶住,估计谭大人早就换人了吧。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这个时候再逼着灾民去卖田,就会激起民变”,你谭大人这次回浙江不就是冲着激起民变来的嘛,所以说真小人比伪君子可爱的多。
胡宗宪依然没搭理谭伦,自顾自地往下问,“郑泌昌、何茂才下一步要干什么”,谭伦这时才把自己的盘算和盘托出,“要是通倭的案子是他们假造的,就会杀人灭口,部堂你必须亲自去,只有你才能镇得住局面”,这就叫图穷匕首见,前面铺垫了大半天,为的就是忽悠胡总督去淳安摘灯笼,这才是谭大人来找胡总督的真正目的。说什么“部堂你必须亲自去”,还说什么“只有你才能镇得住局面”,谭伦这是给胡宗宪挖好了坑,专等着胡宗宪往坑里跳呢。
一般来说,做属下的如果能陪着领导一起做点儿坏事,那妥妥的属于加分项,证明是真正的铁杆儿嫡系。但要是遇到让领导丢人现眼的事,最好是有多远躲多远,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毕竟没有哪个领导希望自己不堪的一面,让底下人撞见的。尤其是道长这种日常喜欢装bi的主儿,一个即将飞升的半仙,心里还惦记老百姓那点田地,这种事爆出来,简直是给老朱家丢人丢到家了。谭大人有自己的打算,无论是让浙江乱起来,还是干扰胡宗宪借粮,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倒严,可眼下胡宗宪从赵贞吉那里弄到了粮食,船队正在返航。胡总督的粮食要是到了淳安、建德,这田也就不用买了,天下太平又谈何倒严呢。
而且半路还出了个黑天鹅事件,本来只是粮食问题,可郑泌昌、何茂才却打着织造局的旗号,把道长也给拉下水了,道长一旦牵扯进来,这倒严就更无从谈起了,等于是替严党上了双保险。作为清流在浙江的行动负责人,此时的谭伦决定赌一把大的,计划分两步,首先是把胡宗宪骗去淳安摘灯笼,先把道长撇干净;其次是胡宗宪走了,粮船自然是谭大人负责押运,总之是安全第一,一路上慢慢划船就好,弄不好再遇到点诸如水流湍急、船只抛锚、搁浅、甚至翻覆之类的不可抗因素,耽搁个三五天也说不准,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谭大人也只能帮沈老板到这里了。
谭大人肚子里那点儿坏水,胡总督看的是一清二楚,心里一阵冷笑,直接就怼回去了,“不,马上下船,走陆路即刻去戚继光的大营”,前面胡总督一句接一句的问谭伦,等的就是这一刻,拒绝的那是相当的干脆,谭大人你既然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淳安,那胡某人我就更不方便去了,戚继光找我双排去虐倭寇,我就先闪一步了,至于下面的事儿该怎么办,谭大人你自己看着办吧。这就有点尴尬了,胡宗宪兴致盎然地看着谭伦呼哧带喘地挖了大半天的坑,等坑挖好了,胡总督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戚继光找我有事,溜了溜了”,扭头转身走了,只剩下谭大人和一个坑,兀自在风中凌乱。
胡宗宪是什么人,老狐狸严嵩的爱徒,老流氓赵贞吉二十多年的好基友,谭伦有事没事总来撩拨胡总督,要不是有裕王在后面撑腰,早就被胡总督收拾的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了。谭伦刚来浙江时,胡宗宪就和他说过,你谭伦来不来浙江,该怎么干我还怎么干,奈何谭大人听不进去人话,一而再、再而三地疯狂搅屎,还三番五次地挖坑害人,逼得胡宗宪不得不出手给谭大人上一课。胡宗宪算准了,摘灯笼的坑谭伦肯定会跳,自己只管躲在军营里看风景就完事了,只要自己还在,浙江就不会乱,严党也不会倒,不管清流在背后搞什么骚操作,一律让他们鸡飞蛋打。
至于谭伦的处境,那就有点尴尬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坑都挖好了,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胡总督硬是不跳,眼下这个局面,貌似只有自己往坑里跳了,莫非自己被胡宗宪给套路了。谭伦是具体行动负责人,织造局买田牵涉道长,牵涉道长就不能倒严,清流计划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铺垫工作,眼瞅着就要打了水漂,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放任郑泌昌、何茂才逃出生天。理论上,谭伦也可以不去摘灯笼,因为胡宗宪人虽然闪了,但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只不过谭大人他赌不起,万一胡宗宪随便派个阿猫、阿狗去淳安摘灯笼,天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那时候也没导航,万一半道迷路了或者碰到倭寇袭击、泥石流、桥梁坍塌之类的不可抗因素,耽搁个三五天也说不准,弄不好这边田地都过户了,胡总督的兵还路上,也不是不可能。有时候不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天有不测风云,万一胡总督和谭大人用的是一个套路,那可就真来不及了,所以说重要的事只能是亲力亲为,不要心存任何侥幸。
此刻谭大人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带兵赶到淳安把灯笼摘了,撇干净道长,然后祈祷沈老板能够在胡宗宪的粮船赶到之前,及时把土地交易完成,只要田地过了户,那就算落袋为安了。无论是谭伦,还是杨金水,他们在乎的只是把织造局的灯笼摘下来,至于买田,那属于市场行为、公平交易,这些大人们内心可都是鼓励的。说到这里差不多也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半夜被武装押运的高翰文,能够在五狮山偶遇带兵赶来的谭伦,这才是真正的对决,和海老爷蹲在牢房里守高地、沈一石变出几张“奉旨赈灾”的海报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千万不要因为海老爷和沈老板的戏份多,就觉得他们那里才是主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