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剧的主角,嘉靖朝第一猛人海瑞终于登场了。该如何评价海瑞呢,这是个棘手却绕不开的问题,只有把海瑞这个人梳理清楚,后面很多剧情才能看的明白,聊聊剧里面的海瑞,顺便捎上张居正,做一个对照组,方才能看得清楚些。
1、海瑞是什么样的人
海瑞字汝贤号刚峰,籍贯海南省海口市。首先海瑞是一个坚定的孟子原教旨主义信徒,孟子原教旨主义就是被老朱家一直批判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那一套歪理邪说;其次海瑞是一个极端主义分子,擅长发动各类自杀式袭击,海瑞做事计划周密、事发突然、威胁极大,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对嘉靖的《治安疏》袭击事件;再次海瑞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民本主义者,诨号“海老爷”。民本不是民主,民本讲究的是以民为本、为民做主,当官的还叫父母官;民主是老百姓自己当家作主,当官的只能叫人民公仆;最后海瑞是一个真正理解并同情底层人民的改革者,这也是海瑞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同样是改革者,张居正想的是怎么能让大明再多撑50年,海瑞是发自肺腑的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知道不等于理解,而只有理解才会同情。道长和众位大人永远无法理解民间的疾苦,因为他们没有饿过肚子,只有每天吃糠咽菜的海瑞能理解,哪怕他高高在上的要为民做主。在道长和各位大人眼中大明的百姓不过是蝼蚁,是瓶子里的水,是一堆统计数字,只有在海瑞眼中他们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没有理解谈何同情,所以方能问出何不食肉糜这种问题。海瑞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2、海瑞要做什么样的事
海瑞和张居正一样是天生的改革派,改革的路径也一样,都是自上而下,区别在于改革的内容,海瑞要搞的是政治体制改革,张居正要搞得是经济体制改革。拿道长的名句“云在青天水在瓶”来比喻,张居正想的是把大明这个瓶子换一个大一号的,这样可以多装点水;海瑞想的是既然要多装水,为什么非要用瓶子,瓶子不要了,干脆直接换个盆更方便。
海瑞要搞政治体制改革,他的改革有纲领吗?有,就写在《治安疏》里。全剧结尾处道长对裕王说的很清楚,海瑞的治安疏他看了不下百遍,海瑞曾说过他的这道奏疏百官看不懂,那是因为这本就是专门写给道长看的,那是一篇革命的檄文。道长告诉裕王,海瑞要的是大明朝以民为本,君臣共治,海瑞这是逼着道长自己革了自己的命,彻底否定他自己。
海瑞把改革干成了革命,走的是左倾冒险主义的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海瑞把革命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道长的自我觉醒上,所以才有了那封《治安疏》,海瑞就是要用自己的一腔革命热血去唤醒道长,如同戊戌变法的谭嗣同一样。海瑞相信自己看到的,道长也一定能看到,大明早已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到了不得不改制变法的时候,道长缺的就只是一个契机,所以海瑞要用自己的命去创造这个契机,若真能推动改制变法,则海瑞虽死犹存。
海瑞的心思道长是明白的,只不过他和慈禧的选择一样,自己活着的时候必须要维持现状,改革这种麻烦事还是让下一代去头疼吧。所以狱中的海瑞得知道长殡天后,才会痛哭失声,把刚吃的饭连着胆汁一起吐了出来。道长带着海瑞革命的希望飞升了,海瑞大半辈子的努力打了水漂,革命理想也破灭了,简直是生不如死。
张居正则是把改革干成了改良,走的是右倾保守主义的路, 时机未到务必耐心等候。张师傅真正做到了为官三思,剧情中段就发现情况不对,这是思危;专职做家教,安心教育皇孙万历,这是思退;把改革的种子牢牢的种在万历心里,变身裕王妃的蓝颜知己、冯大伴的好基友,等着道长、裕王挨个咽气,这是思变。可惜等不到刘和平老师的《大明王朝1587》了,后面的事大家多少都知道,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高翰文其人,出身于苏南世家,长得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是一个热爱艺术却又投身政治的富二代。高翰文曾经喜提高考全国第三的好成绩,不仅智商在线,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沈一石的账本听一遍就能倒背如流,这可不像《最强大脑》那类综艺节目,有那么多花活儿戏法,高大人才是货真价实的“最强大脑”。一个酷爱音乐的文艺青年,受限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又因为父母的压力,被迫放弃了自己坚持多年的音乐梦想,硬着头皮去考了个公务员,每天坐在翰林院里喝茶看报,实在是明珠暗投了,高翰文就应该去参加音乐类的选秀节目,把自己的故事拿出来声情并茂地讲一讲,说不定导师就给拍灯了。
严世蕃对高翰文做过详细的背景调查,在小阁老眼里,高翰文就是个“官儿迷”,自诩什么理学后进,这就跟黄圣依称自己是书香门第意思差不多,不过是读书人装点门面的假清高而已,强权面前,让他们伏低做小,还不是要乖乖地伏低做小。按小阁老的剧本,应该是高翰文风尘仆仆地赶到杭州,饭顾不上吃、水顾不上喝直接被郑泌昌拉去府衙开会。会议室里,上司同僚可劲儿一顿尬吹,几顶高帽轮番一戴,连哄带骗忽悠着高大人把以改兼赈的方案签了,只要这字儿一签,高翰文这条命也就算交代在浙江了。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小阁老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高翰文在驿站“偶遇了”胡宗宪,俩人统共就聊了十来分钟,高大人就毅然叛变革命,义无反顾地跟着左派头子胡总督混了。
这世上没什么偶然,有的只有必然,高翰文自然不会偶遇胡宗宪,当初严世蕃用一顶官帽、一套古董级的文房四宝把高翰文拉下海;如今胡宗宪在驿站守株待兔,要劝高翰文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高翰文虽然智商在线,但基层斗争经验不足,没有胡宗宪的点拨,高大人绝不可能活着离开浙江,这次驿站偶遇是胡宗宪救了他的命。
初见胡宗宪,高翰文充满了警惕,毕竟俩人派系不同,立场截然相反。胡宗宪问灾情,高翰文把统计数据背的滚瓜乱熟,两县灾民38万,赈灾粮还能发10天。胡宗宪又问10天后怎么办,高翰文答说让大户出粮去买老百姓的田。高翰文此前并没意识到,改稻为桑矛盾的核心就在定价权上,胡宗宪问他买田怎么定价,便随口答到自然按市场公允价格定价。所以说教条主义害死人啊,公开市场的交易价格就一定是公允的吗?随便找个A股老股民问问就知道,这公开市场里水有多深。严党要的是通过内幕交易来操纵市场价格,搞利益输送那一套,真这么搞等于把韭菜连根儿拔了,等韭菜们闹事的那一天,高翰文作为第一责任人,铁定是凉凉了。
迂腐不等于傻,政治前途和自己这条命孰轻孰重,高翰文还是拎得清的,自己算是上了严世蕃的贼船了,等到了杭州,郑泌昌就该问自己是要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了。高翰文急忙请教胡宗宪自己该怎么办,胡宗宪说了三条,一、以改兼赈的主意是你出的,解释权自然也归你所有,灾区土地挂牌交易,官方指导价不得低于30石一亩;二、改稻为桑推不动,千万别自己拿主意,遇事多请示汇报,把球踢给上面去拍板;三、到了浙江,第一时间和清流掺进来的沙子取得联系,一起抱团取暖,枪口一致对外。最后胡宗宪拍着高翰文的肩膀说,兄弟你再坚持10天,我去找赵贞吉借粮去,坚持到我带着粮食回来,咱们这波就稳了。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胡总督不但能当搅屎棍,挖墙脚也是一绝,临走前高翰文给胡宗宪下跪感谢求命之恩,至此高大人算是铁了心跟着胡宗宪混了。
该怎么评价高翰文这个人呢,在他身上,知识分子那种小资产阶级的两面性体现的淋漓尽致。高翰文不是个坏人,与清流那些鸡贼相比他更像是官场上的一股清流,高大人为灾区百姓据理力争过,有着革命性的一面,作为严党左派是合格的;但在强权与压迫面前,不由自主地就选择了妥协,高大人也有着软弱性的另一面,这一点等他后面被仙人跳的时候,会看的更清楚。
送走高翰文,胡宗宪已经身体不支,却还要赶路去江苏借粮,谭伦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由地句风凉话,“你见高翰文没有用”。胡宗宪反问,“那你们派海瑞、王用汲来就有用吗”,然后由衷的感叹了句,“官场上无朋友啊”。谭伦厚黑学已是练的炉火纯青,坦然说“海瑞、王用汲的事不是故意瞒着你”。胡宗宪接着说,“你谭伦来不来浙江,瞒不瞒我,该做的我自然会做”,此段对话颇有机锋。
谭伦这个人好像存在感不高,其实对情节推动却颇为重要,看起来老实巴交、人畜无害实则及其阴险狡诈。胡宗宪说的明白,当初谭伦不来浙江,改稻为桑不过是严党内部左派、右派之间的派系斗争,以胡宗宪的能力、严嵩的智慧,改稻为桑按揭三年、分期执行的最优解是可以落地的,正是因为谭伦主动请缨来策反胡宗宪,改稻为桑成了严党、清流对决的胜负手,局势才逐渐失控,这是谭伦第一次坑胡宗宪。清流的大谋略是让浙江乱起了,一颗粮食也不给浙江,谭伦是该计划的实际负责人。户部有粮却故意打发胡宗宪去江苏借粮;胡宗宪人还在路上,不许借粮的信已经到了赵贞吉的手里;安排海瑞、王用汲去浙江当弃子,这些事儿,谭伦都是有意瞒着胡宗宪的。
在驿站,谭伦看胡宗宪病重,劝胡宗宪说此处离苏州还有3、4天的路,不如休息两天养好病再走。掰着指头算一算,浙江的粮食只够坚持10天,路上来回要8天,如果在驿站休息两天,10天内胡宗宪绝不可能带着粮食回浙江,改稻为桑也就成了,这才是谭伦真正的盘算,也是谭伦第二次坑胡宗宪。谭伦就是清流派在胡宗宪身边的倒钩狼,作用就是保证胡宗宪拿不到粮食。
对于谭伦的人品,胡宗宪看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防范的也很深,所以才有了那句感慨,“官场上无朋友啊”!谭伦既不是胡宗宪的朋友,也不是海瑞的朋友,准确的说谭伦没有朋友,他就是个倒钩狼。所以也要提醒下诸位朋友,职场上无朋友,千万注意自己身边那些看起来人畜无害、老实巴交的同事,说不定到了升职加薪的关键时候,这些人就把你给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