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即将降临,桑园旁的农户家中已亮起灯,二人并肩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这次回程的步伐与来时相比明显慢了许多。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还有一个名字叫顾晨旭,或者说曾经的我是顾晨旭。”
夏旭继续说着,路旁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林星辰听到“顾晨旭”这个名字时,顷刻间怔住了,有那么一瞬间竟立在原地不动,眼看夏旭走远,猛地回过神来,她又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后来因为我的父母离婚了,我跟了母亲,也就随了母亲的姓氏,改名为夏旭。”
夏旭停下了脚步,将食指放在唇边,看着她说道:“所以记着,替我保守秘密。”
说完,他继续向前走。
“原来夏旭就是顾晨旭,所以......所以他也许早已认出自己,只是一直.......”
还未待林星辰继续想下去,夏旭已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我们加个微信吧,等你有空了记得把我需要的资料发给我。”
就这样,林星辰乖乖地添加了夏旭为微信好友。眼下的她一双脚在挪动,那颗心也加快了速度“咚咚”地跳。不知何时,夏旭竟走在了林星辰后面。
“你好,我叫顾晨旭,今年十三岁,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夏旭望着林星辰的背影说出了十二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所说的话。
林星辰愣住了,仿佛一下子被拽回到十二年前的那个中午,一个瘦瘦的小男生抱着一个娃娃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说:“你好,我叫顾晨旭,今年十三岁,我把这个娃娃送给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那时的她刚进入儿童福利院两个月,总是习惯性地独自坐在角落,要么发呆,要么捧着书一本接着一本的看,拒绝参与一切沟通与活动,于是没有任何小朋友会来搭理她,只有他在那个午后,怀抱着一个娃娃,带着灿烂的笑,宛若一道明媚的光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从他的手里接过了娃娃,拽拽娃娃身上的衣裙,将褶皱抚平,却还是不说一句话。
小男生好奇地看着她,莫非这个小女孩厌恶自己,可是她明明那么喜欢那个娃娃,可是她明明长得那么可爱,圆圆的脸上还有一对酒窝,身上穿的那条裙子上还绣了一只可爱的兔子,像极了动画里才有的小女生。
“那你不说话,就算做你同意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男孩满心肯定地说着。
她懵懂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小男生,觉得他和这院里其他小朋友一点也不一样。
男生取下背在自己肩头的小书包:“我会画画,我教你画画吧。”
那天他画了一个穿着兔子装的小女孩。
“没有白色,那我们就涂成灰色吧。”
小男生从一盒水笔中抽出一只灰色的笔将那身兔装涂成了灰色。
“这张画送给你,我觉得你和她一样可爱。”
男孩笑着,眉眼弯弯好似一轮新月。
接着他又说道“我之前还给自己画了一张,是一只熊,不过画的一点也不好看,就不给你看了。”
男孩害羞地挠挠头。
“你好,我是红树熊,我来自北纬43度”,夏旭又将他们在“飞书来信”上的第一次回信内容说了一遍。
林星辰不仅有些哽咽,从10岁到22岁,12年,一个轮回,从加拿大到南山,11700公里。12年前,他仿佛带着一束光出现在那个角落,12年后他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现在的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他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现在的他虽然依然有些瘦,但是高而挺拔,以前的他分明是个乖巧还会羞涩的小男孩,而现在的他周身散发着叛逆与些许桀骜不驯的气息。
“会说话的小灰兔,林星辰,兔子,好久不见。”
“兔子”是他与她第二次见面时他给她取得名字。那时由于他的母亲是义工的原因,所以差不多每个月他都会和母亲来到儿童福利院。
“你还是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男孩手上拿着两个大大的底部扎着粉色蝴蝶结的波板糖:“你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把它们送给你。”
他觉得她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
可是她依旧抱着娃娃不说一句话。
“嗯.......”,他昂着小脑袋想了片刻:“你看你上次衣服上有兔子,这次还有兔子,那我就叫你兔子吧。”
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上面的确是绣着两只小小的兔子,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是还是接受了,就像最后她接受了自己并不感兴趣的波板糖。
后来的某次,他无意间看到了她的课本,才知道了她的名字。
“我是太阳,你是星星。”,他手指着课本上用钢笔写着的“林星辰”三个字解释着二人的名字。
月光下,只有他与她,彼此沉默良久,黑暗中只听到蝉鸣与蛙叫,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到他攥了攥自己的手,大概他有些紧张吧。
夏旭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烟盒,然后抽出一支烟,是的,他真的有点慌了,他用了一整天时间来做准备,可是在答案揭晓那刻,还是不知所措了。
如果真的是老友久别重逢,他反而觉得容易处理,一个开怀的笑,再或者一个拥抱,一顿饭就解决了。可是对他来说,她不再是朋友那么简单了,因为他们彼此书信来往那么久,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
“我.....我可以抽烟吗?”,他问道。
她点点头,她看出了他的惊慌,其实她自己今天也迎接了一次又一次的猝不及防,先是苏墨宣的出现,再然后是他认出她是林星辰,然后又是夏旭就是顾晨旭,这一切发生在同一天,真的有点招架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香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让自己恢复平静,理清所有的思绪,缓缓说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是的,从飞书来信上收到你的信那刻就知道是你。”